沒料想自己妹妹會和自己說這樣一番話，沈有文還以為囡囡聽完他說‘結婚’會興奮的抓著他問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或是像村裏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家裏受寵的妹妹一樣，一聽說哥哥有喜歡的人了，先要不管不顧鬧上一場，撒嬌吃醋，非得讓哥哥說出個心裏頭誰排第一位的保證。

  沈有文摸摸沈錦的頭：“哥……其實也沒想好。”

  “你們說啥呢？”沈有勝被蔡老太追著打的間隙，還抽空上沈錦這兒湊個熱鬧，沈錦一把推開她四哥湊過來的大腦袋。

  “我們說你咋越來越抗揍，以前被打好歹還知道嚎兩聲，現在不僅不嚎了，反倒在那嘎嘎樂。”

  也不知道是啥癖好，一般人琢磨不透的臉皮。

  沈有勝搖頭晃腦，覺得自己躲雞毛撣子的身姿很有點西門吹雪的瀟灑飄逸，就是名字上沒人家西門吹雪帶派。

  正思索間，餘光看到朝他揮來的雞毛撣子，沈有勝眼前一亮：“小錦兒，四哥跟你說，四哥改名了，沈有勝這名太難聽了，以後你就叫哥……西門吹毛！”

  還不等沈錦說話，一雞毛撣子狠狠落到沈有勝的屁股上。

  蔡老太恨的咬牙切齒：“老娘讓你西門吹毛，等一會老娘拿刀片給你腦袋上的毛全剔了，老娘讓你叫西門沒毛！”

  伴著‘西門即將沒毛’的慘叫，沈有文久違的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一頓飯吃的是有滋有味。

  外邊吵吵嚷嚷，是朱秀芬在衛生所醒過來後，被一群人押著回來。

  沈有文滿足喟歎：“果然，還是家裏熱鬧。”

  沈錦嘴角抽搐，家裏也不是天天這麽熱鬧，就跟今天吃餃子似的，這不是趕巧了嘛。

  蔡老太聽到聲音停下打娃子的動作，抻個脖子往窗戶外邊瞅：“這是咋了？外邊咋烏壓壓一群人呢。”

  尤其為首的，咋那麽像苟支書呢，支書出馬，那可不是小事，沈疆現在咋地也是副隊長，見狀披上軍大衣就往外走。

  他一動，屋裏其他人就待不住了，尤其是蔡老太，最是愛看熱鬧的，把手裏的雞毛撣子一扔，邁著小短腿，慌慌的往外跑。

  沒一會，屋裏就隻剩下沈錦和沈有文。

  沈有文：“我記得囡囡也愛看熱鬧，囡囡不跟著出去看看？”

  沈錦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她仙女本仙咋能給人留下八婆的印象，這可一點都不仙氣飄飄。

  她極力做出凜然出塵的模樣，表示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湊熱鬧，要不是係統知道她現在這麽坐得住其實是因為早就知道了八卦內容。

  指不定還真相信了沈錦這番做派。

  沈有文捧場點頭：“對，囡囡不喜歡湊熱鬧，現在在這坐著，完全是想陪陪我這個好不容易回趟家的哥哥。”

  這話說的，沈錦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去管外邊的吵鬧，沈錦摸摸鼻子轉移話題：“哥，你剛才說的結婚到底是咋回事啊？不是逗我呢吧？”

  說起這個，沈有文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妹妹說。

  “哥在運輸隊……被人介紹認識了個姑娘……”

  他緩緩給沈錦講起了他和這姑娘認識的始末，雖然在話語裏對自己在汽修部的艱難處境一筆帶過，可沈錦還是能聽出來她哥這段時間在城裏過的有多難。

  “所以這個姑娘是你汽修部前輩幫著介紹的？”

  沈有文點頭。

  沈錦眼底劃過抹深思，聽她哥的意思，她哥在單位處處受人為難，隻有這個前輩，算是個不錯的，平日裏對她哥多有照拂，也不像別的同事一樣嫌棄他是鄉下小子。

  所以這個前輩介紹的姑娘，沈有文不好推脫，兩人就在單位食堂匆匆見了幾麵，沈有文對那姑娘的印象還算不錯。

  “隻是見了幾麵，哥，現在談結婚是不是有點早？更何況你才多大。”

  沈有文才十七歲，要是放後世也不過是個高中生，別說結婚了，就是談個戀愛，都得偷偷摸摸這邊躲著老師那邊避著家長，雖說這個年代的人普遍結婚早。

  但在沈錦的觀念裏，十七歲結婚，還是太早了。

  沈有文也知道太早了，最起碼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沒考慮過結婚這件事，可是……

  “她那邊催的急。”

  一句話，倒是解釋了他今天為啥突然回來。

  沈錦眉頭皺的更緊：“女方催的急？你們又隻見過幾麵，連接觸都沒有過多接觸，你不了解她到底是個啥樣人，反過來，她也不了解你，就催著你結婚？”

  沈有文點頭：“很不對勁對吧，我就是覺得不對勁，才沒和爹他們說，我想著今天先應付那邊，回來裝作問了家裏人意見，等明個兒回去就說家裏人不同意。”

  這是沈有文才下定決心想出的解決方式，直到和妹妹說這件事之前，他還在猶豫。

  想也知道這門婚事他要是拒絕了，估計會引來一些麻煩，其實他並不討厭那姑娘，要是順勢和她結婚，說不定以後在單位會比現在順利許多。

  沈有文說不意動是假的。

  沒人願意拒絕走捷徑。

  可和妹妹說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心裏的那些意動……在麵對最親的親人的時候，他說不出口。

  他不想讓小錦兒失望，也不想讓妹妹覺得他是個這麽容易就被眼前好處腐蝕本心的人。

  就像小錦兒說的，婚姻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它不應該摻雜這麽多算計和考量。

  尤其對方又明擺著有問題。

  沈有文舒了口氣，對著妹妹笑的如釋重負：“囡囡，哥想明白了，這事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答應下來。”

  “可要是不答應，哥的處境肯定會更難吧？”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句話放在初入社會的沈有文身上，那就是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在所有人都欺負沈有文這個新人的時候，唯獨那位前輩對沈有文釋放善意。

  又在釋放善意交好沈有文後，很快就暴露了他的目的。

  這事難辦，若是放任她二哥就這麽回去拒絕對方，指不定那前輩被下了麵子，覺得她二哥給臉不要臉，然後翻臉使絆子，讓二哥在單位的境遇更加舉步維艱。

  可要是答應下來……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

  沈錦一咬牙：“哥，明天我跟你進城。”

  沈有文被她嚇了一跳：“你跟我進城幹啥？”

  “你說幹啥，我哥稀裏糊塗對象還沒處上呢就被人家逼婚了，我一個當妹妹的，總不能眼睜睜看你被人‘搶’了吧？這回是催婚，下回就是摁頭進民政局了。”

  說得他跟個小羊羔似的，沈有文臉色爆紅：“我又不是大姑娘，你個小丫頭跟著操什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