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呦！這誰家小子啊？”

  朱老太險些被撞一跟頭，扶著車把彎著差點閃了的老腰，嘴裏罵道：“作死的小猢猻，騎個自行車不知道咋嘚瑟好了……”

  “你哪來的？”唐誌強很確定自己剛才就是聽到這老太太張口閉口說她是唐科長親家。

  嗬，他爸的親家？

  他姥可不長這麽寒磣。

  “你管我哪來的呢，個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你家裏人呢？誒呦我的老腰，我今個兒非得找你家裏長輩好好說道說道。”

  唐誌強語氣冷淡：“我爸沒下班呢。”你想找你的親家，在這可找不著。

  “那你娘呢？”

  唐誌強不吭聲，隻上下打量朱老太，琢磨這老貨到底是打哪來的，瞧穿著，應該是鄉下人，鄉下人……還說是他爸未來親家。

  唐誌強下意識就想到了上輩子的後媽沈錦身上，別是沈錦的窮親戚吧……

  卻不想他沒接茬兒，反倒讓朱老太歪打正著的猜中了他的身世。

  估摸出這是個沒娘庇護的野小子，朱老太把嘴一歪，說話一點不積口德：“我說咋一點教養都沒有呢騎車往人身上撞，感情是有娘生沒娘教，老娘今天就替你娘……”

  從朱老太說出‘有娘生沒娘教’這句話開始，唐誌強本來就冷的麵色瞬間又冰了好幾度，他二話不說，重新踩下腳蹬子，朝著朱老太再一次撞了過去。

  不似第一次隻是想嚇唬一下這滿口胡言的老太太，這一次，唐誌強是真想給她撞出個好歹。

  活這麽大歲數了，別人是真想對她動手，還是假動作做做樣子朱老太看不出來嗎？

  對上小兔崽子狠絕的眼神，朱老太這下是腰也不彎了，背也不駝了，原地蹦了一下，老兔子似的溜得飛快！

  “娘誒！殺人啦！救命啊……”家屬院裏雞飛狗跳，朱老太被唐誌強貓捉老鼠似的騎車攆了三圈，唐誌強才把這腿腳利索的老太太攆出家屬院。

  瞧朱老太像是嚇的不輕，短期內怕是不敢再上門，他這才掉頭慢悠悠騎了回來。

  最開始叫住朱老太的家屬院大媽看著朱老太逃竄的背影，跟唐誌強打聽。

  “誌強，剛才那老太太誰啊？咋說是你家親家呢？別是你爹定親的鄉下姑娘家裏長輩吧？”

  “訛人的，我都沒見過她，算哪門子的親家，嬸子下回要是再碰上這種上來就攀親戚的，不用客氣，直接趕出去就行了。”

  就算真是沈錦長輩，這輩子有他唐誌強在，別說親家，就連沈錦，都別想再進他唐家門！

  想想還是覺得不保靠，唐誌強扭頭又往家屬院外頭去。

  他可得跟他姥說一聲，鄉下人又找上門了，得讓姨媽加把勁，別抻著拿喬了，趕緊把他爸給拿下才是正章！

  那邊朱老太一口氣搭著牛車直接回了老朱家，她兒子喝著小酒，正擱那暢想以後有個科長親家。

  沒事他去城裏打個秋風，唐科長手指頭縫裏就是漏仨瓜倆棗，都夠他回來吹好一陣子了。

  等招娣再給唐科長生倆娃子，站穩腳跟，那他朱大山指不定靠著他招娣外甥女，也有當城裏人的一天呢！

  想的正美，就見他娘朱老太氣喘籲籲跑了回來。

  “娘，成了？哈哈瞧你高興的……”

  腦袋猛地挨朱老太打了一下，朱老太累的老命都快沒了：“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娘高興了？！”

  “個傻玩意兒，你娘被個小畜生攆著打都要被打死了，你還在這喝呢，老娘讓你喝，讓你喝！”

  憋了一肚子的氣可算找到了出氣口，朱大山被朱老太打的滿屋亂竄又不敢還手。

  正熱鬧著，門外一陣哭聲由遠及近，似曾相識，朱老太打兒子的手一頓。

  納悶道：“別嚎了，你聽外邊，這聲咋這麽耳熟呢？”

  朱大山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咋那麽像秀芬呢？上次挨她後婆婆揍了，她不就這麽一路嗷嗷回來的嘛！”

  “哭的跟小寡婦上墳似的……”

  朱老太的巴掌到底又落了下來：“老娘讓你小寡婦上墳，看老娘今個兒不讓你媳婦當寡婦的……”

  在外邊正掀簾子要進來的朱家大嫂手僵在半空，這婆婆進城一趟。

  回來咋還要讓她當寡婦呢？

  她一個人收拾這麽大一‘豬窩’，累死累活的，招誰惹誰了？

  這邊正在心裏偷偷編排老朱家人不講究，那邊哭聲越來越近。

  朱家大嫂打了個寒顫，回頭，正對上一個‘豬頭’。

  “娘呀！這啥玩意兒啊！”

  朱老太掀開門簾：“咋了這是，嚎喪呢？”

  本來想著說大兒媳幾句，可沒想到正對上一張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磕磣臉。

  頭發稀稀疏疏一看就是被薅掉不少，一張臉腫得沒個人樣不說，鼻涕和血還抹了一臉。

  是咋看咋嚇人。

  朱老太被嚇得硬生生後退一步，下意識說了和大兒媳同樣的話：“這啥玩意兒？！”

  見自己被宋大妮打到親娘都不認識了，朱秀芬悲從中來。

  咧開嘴哭的淒慘：“娘，大嫂，是我啊！秀芬啊！”

  “秀、秀芬？誒呀娘呀，咋是你，不對，你咋成這樣了？又是你後婆婆打的？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連串的關心終於讓朱秀芬感受到了親人的溫暖，跟著朱老太進屋，朱秀芬哭著把沈家發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說了個全……

  ……

  沈家西屋。

  沈二湖躺在炕上，宋大妮越想越不甘心。

  “所以就因為你占了老四的轉業工作，老四就讓你把每個月三分之二的工資給他？他還講不講理？”

  沈二湖閉著眼睛不搭理她。

  該說的都說完了，跟這婆娘解釋不清楚，說三遍了是他和爹把老四的轉業名額給偷著賣了。

  換了個能落到自己身上的工作，不然老四的工作再好，和他沈二湖有啥關係。

  還‘占’？

  他倒是想把老四分配的工作占了，那工作連廠領導家屬都惦記，想也知道肯定油水足，可他有那能耐嗎？

  宋大妮也不管沈二湖理不理她，自顧自在屋裏轉磨磨。

  “不行，工資不能給四房，憑啥給，有本事四房就去告咱去！”

  “你懂個屁！他要真去告了，一告一個準！你還嫌我燒鍋爐，到時候我連鍋爐都燒不上！我他娘的得去牢裏燒大鍋飯去！”

  宋大妮不服氣，梗著脖子跟沈二湖喊：“沈二湖，你是不是傻？老四願意告就讓他去告，咱就咬死了說這事是爹幹的。”

  “咋？老四還能把親爹送牢裏去？我看他敢，村裏人把他脊梁骨都給他戳折，他現在好不容易當個副隊長，我就不信他還能為了個早就沒了的工作，和他親爹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