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沈有武和沈有勝歡呼著迎出來，熱鬧的東屋和好似籠罩在陰雲裏的西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錦小聲問她三哥：“三哥，奶早上起來發現我和爹進城了，沒生氣吧？”

  不等沈有武說話，沈有勝直接來了句：“說啥呢，你以為你在咱家的地位和咱倆一樣呢？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奶都不可能跟你生氣。”

  沈有武：“對，我們不一樣。”

  沈錦：……你倆說的還挺驕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才是地位高的那個呢。

  掀開門簾，蔡老太正在炕上哢吧哢吧的啃青蘿卜，看見沈錦一臉討好的進來，故意狠狠咬了一大口。

  沈錦狗腿的過去給蔡老太捶腿：“奶，你晚上吃蘿卜不燒心嗎？”

  說著，獻寶似的從包袱裏拿出在國營飯店打包的包子：“爹特意從國營飯店買了包子，想著回來孝敬奶呢！”

  “哼！”

  “奶，爹還給我買了新衣服，你看看，還有頭花，爹說以後我就是咱村村花了……”

  把今天買的東西大致交代了一遍後，沈錦抱著蔡老太的胳膊，聲音軟軟的保證道：“奶，這回是我不對，我就是聽到爹今天要去城裏。”

  “太想跟著去了，覺都沒睡好，早上聽到爹要走就賴著爹帶我一起去了，以後我肯定提前跟你說，絕對不自己說跑就跑了！”

  這還差不多。

  見蔡老太神情緩和，沈疆在旁邊跟著點頭，直男發言道：“沒啥大事，我就這麽一個閨女，還能給她賣了啊，娘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啪！

  蔡老太的手，準確的落到自己兒子的後背上！

  她舍不得動囡囡，還舍不得動他個糙玩意兒？

  “說啥屁話呢？老娘是怕你給囡囡賣了嗎？是早上起來沒看見囡囡，合計擱灶房呢，沒成想一天下來連個影都沒有，換你你不擔心？”

  沈錦連連點頭：“我下回肯定留個信。”

  坐在旁邊笑看沈疆挨打的沈念念卻突然發覺了沈疆話裏的不對勁：“哥，你說啥呢，你咋就囡囡一個閨女，你還有繡兒呢。”

  她嫁出去三年沒咋和娘家聯係，回來路上又沒遇到一個村裏人，不然也不會暈門前那麽久都沒人發現。

  殺年豬的時候大家都忙，就是村裏舌頭最長的嬸子關注的也是誰家年豬分到多少，這麽長時間，竟是沒一個跟她說她哥感情狀況的。

  醒過來之後一直沒看見謝芳和沈繡，沈念念還以為是謝芳又回娘家了。

  說來好笑，她一個當小姑子的，出嫁前愣是沒和謝芳說過幾句話，隻知道這個四嫂長得好，就是性格獨。

  可能是四哥常年不在家的原因，四嫂成天看誰都帶著一副怨氣，有時候一聲招呼都不打，拿著點東西就能回娘家住上好幾天。

  為此二嫂總在背後陰陽怪氣，沈念念不想摻和嫂子們的妯娌戰爭，平日裏除了幫她娘幹活，也不往嫂子跟前湊。

  眼下聽他哥這麽一說，沈念念直覺不好。

  果然，就看她娘一拍腦袋，直接來了一句：“天老爺啊，我忘跟你說你哥離婚的事了，光顧著跟你說分家了！”

  “這也能忘……不對，娘你說啥？離婚？！”

  沈疆點頭：“對，離婚了，謝芳說我不是她理想中的伴侶，希望我不要阻止她追求幸福。”

  這個說辭是謝芳私下跟沈疆說的，連蔡老太都不知道，現下聽完，蔡老太冷笑出聲：“就是眼見著你哥當時因傷退伍，覺得當不了官太太了。”

  “心裏埋怨你哥，最開始是賭氣提離婚，想讓你哥撤回退伍申請，後來見一提離婚給你哥氣吐血了。”

  “徐寶增過來一看，說情況不樂觀，傷勢太重，又受了刺激，哪怕醒過來身子也傷了，指不定成個病癆鬼。”

  “你也知道，徐寶增會看啥啊，以前給豬接生的，現在擱村裏當大夫裝的挺像那麽回事似的，結果謝芳信了，轉頭就跟姘頭跑了，跑的時候還帶上了沈繡……”

  蔡老太把來龍去脈跟閨女講了一遍，沈念念跟聽天書似的，越聽越覺得離譜。

  “這……她咋能說走就走呢？”這心也太狠了！

  蔡老太翻了個白眼：“你說咋能說走就走，指定是外邊早就有人了唄，聽說姘頭還是啥廠裏的小科長，我就不信潘金蓮真能和西門慶長久！”

  沈疆幹咳兩聲提醒蔡老太罵人別連著自己兒子一塊罵進去。

  謝芳和她現任丈夫要是潘金蓮和西門慶，那他不就成武大郎了？有他這麽板正的武大郎嗎？

  陳紅英捧著熱水，向蔡老太提供剛才在牛車上聽來的最新消息。

  “蔡奶，潘金蓮懷孕了。”

  她也不賣關子，直接把牛車上的事跟蔡老太她們說了一遍，聽的沈念念心裏不是滋味。

  沈念念：“哥，你說咱兄妹兩個也夠倒黴的了。”攤上的都是啥人呢。

  可轉念又想到沈繡，到底不忍心大人的事遷怒到孩子頭上，沈念念試探著開解沈疆：“哥，謝芳不是個好的，但是繡兒畢竟是你閨女，她小，不懂事……”

  沈疆似笑非笑，直接打斷沈念念幫沈繡找的借口。

  “她可不是不懂事，她是太懂事了。”沈疆說著，給閨女遞了個眼神，讓閨女把今天遇到沈繡的事也說出來。

  省的家裏人還跟沈念念似的，心裏以為沈繡是個無辜的。

  沈錦聳聳肩，她本來就沒想幫沈繡瞞著，遂清清嗓子，一拍桌子，好戲直接開鑼！

  五分鍾後，沈有文和沈有武對看一眼，沈有武憨憨的問：“她說我和二哥在家一個不高興就摔東西撂臉子？”

  十分鍾後，沈有鵬和沈有勝中槍，沈有鵬艱難開口：“她說我和有勝成天遊手好閑，還手腳不幹淨？”

  沈錦點頭：“大家不要攀比，我也沒輸，她還說我是地主小姐，在家把她當丫鬟使喚呢。”

  在沈繡嘴裏，誰的人設不極品？

  沒啥可比較的，反正大家都不是‘好東西’。

  最後，以沈疆開口致詞做收尾。

  沈疆說：“沈繡說我好喝大酒，喝完就發瘋打人。”

  知道他顧及麵子想要逃避主要問題，沈錦‘大義滅親’直接拆穿：“這可不是最嚴重的，沈繡說爹最嚴重的問題，是……”

  “囡囡！住口！你爹我還要不要臉？”

  沈錦鐵麵無私，嘴皮子動飛快：“是和劉寡婦有一腿！哈哈哈哈……”

  東屋裏一時間充滿了快樂的氣氛，沈有勝想到劉寡婦白胖的包子臉，笑的前仰後合。

  沈念念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沈繡竟然能背地裏這麽編排親人，就為了討好繼妹，笑沈錦竟然能把這麽可氣的事講的這麽輕鬆。

  至少幾個侄子聽完之後，除了最開始露出點傷心模樣，到現在已然看開，能跟著大家一起嘻嘻哈哈了。

  沈錦和沈疆一起默契的隱瞞了**章大娘說的那些話，沈念念情緒剛緩和過來，他們不想讓她知道李家母子在外邊說她啥。

  最起碼，好不容易今年人齊，大家得開開心心過個好年。

  陳鋤子拿出自己帶回來的半扇羊肉：“我合計弄點鹿肉回來，結果沒有，就剩半扇羊肉了，不過和我在山上打的山羊可不一樣，這是純小肥羊。”

  他說著，沒忍住，吸了口口水。

  被陳紅英在後邊狠狠掐了一下。

  陳紅英：“還有白麵，蔡奶你們就別和我們客氣，別推了，一家人客氣啥！”

  陳鋤子正要回頭拿眼神笑話閨女是想和沈有鵬當一家人，就聽西屋那邊驀的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