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沈錦和她爹對視一眼，趕忙進屋。

  大屋裏，沈念念在確定自己確實是回到了娘家後，整個人控製不住的崩潰痛哭。

  “念念，娘的念念喲，這到底是咋了，有啥委屈你跟娘說。”

  感受著久違的關心，沈念念哭的根本停不下來。

  “李國全呢？是不是他娘又欺負你了？當初見親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娘不是個好相與的，念念別哭，娘明個就進城找那老虔婆去！”

  “不是……”沈念念下意識想要把自己被李國全打的事情告訴她娘，腦海裏卻突然想起李國全打她的時候表情猙獰的說著她幾個哥哥早就有默契把她賣給李家。

  那一句句生死不論刺得人腦袋生疼。

  沈念念瑟縮著看了眼沈疆，哪怕她心裏一直告訴自己四哥不是那樣的人，可沒由來的恐懼還是攪的人心慌。

  想到自己娘在沈家的處境，這麽多年小心翼翼的看著繼子們的眼色過活，現在年紀這麽大了……她實在不願意她娘再為了她得罪那幾個哥哥。

  眼神閃爍，沈念念被子底下的手死死的捂著肚子，哪怕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當初的疼痛，潛意識裏也好像有股子鑽心的疼。

  她低下頭，喃喃道：“娘，沒事的，我就是和李國全吵了個架，等過完年我就回去。”

  “回去幹什麽？回去讓李國全繼續打你嗎？”誰也沒想到，一直站在炕邊的沈錦會突然蹦出這麽一句。

  沈念念先是一僵，隨即在確定這句話是她小侄女說的之後，眼淚再一次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她強撐著探出上身，張開手臂把沈錦死死的抱進懷裏。

  “小錦兒，姑姑的小錦兒！”

  蔡老太不敢置信的問沈錦：“囡囡，你剛才說什麽？”

  沈錦回抱住沈念念，沒有先回答她奶的問話，反倒是表情鄭重的問沈念念：“姑，你確定你真想回去？你還想跟李國全過？”

  上輩子沈錦在網上見過太多戀愛腦，被PUA時間長了，哪怕自己是受害者，也會在受到傷害後下意識替施暴者開脫，這樣的人說不通，勸不動。

  隻要自己想不開，別人打著‘為你好’的旗號說再多都沒有用。

  從沈念念醒過來後的表現看，沈錦不確定她是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她不想讓沈念念就這麽憋憋屈屈的忍著什麽都不說。

  如果是……那沈錦就沒什麽說的了，隻能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身為旁觀者，隻能誠摯的祝願他們兩個鎖死，省的放出去殃及無辜。

  肩膀處的布料很快就被沈念念的眼淚暈濕了一片，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錦差一點就要對沈念念失望。

  頭頂忽然傳來沈念念哭到嘶啞的聲音，她緊張的問：“村裏……村裏還有能住人的空屋子嗎？”

  她不想回去，尤其在逃出來之後，她打心底一點都不想回去。

  去他娘的福窩窩，她大嫂朱秀芬要是喜歡那她就自己嫁過去呀！

  可算還有剛性，沈錦安撫的回抱住沈念念，語氣輕哄：“小姑，有什麽委屈就和我們說，你現在回家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婆家人要是對你不好，你跟我爹說，我爹保管給你做主。”

  沈疆想上前，待看到沈念念看向他時不確定的目光後，怕嚇到自己妹妹，又訕訕的停住腳，想了想，在沈念念的注視下，跟她比劃了個熟悉的手勢。

  那是他們兄妹從小到大約定俗成的信號，每一次家裏沒有沈大海他們的時候，沈疆和沈念念餓的不行想去灶房偷吃。

  沈疆先進去探路，要是安全，就會遠遠的給沈念念比劃個手勢，沈念念再跟著進去。

  這麽多年過去，哥哥離家當兵，妹妹嫁人疏遠，沈念念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或許再也看不到這個手勢了，卻沒想到……

  “哥！李國全打我！我弟妹剛給我害流產，李國全就因為一個寡婦差點打死我……”

  伴隨著沈念念的哭訴，偌大的屋子越來越安靜，與之前擔憂沈念念身體時的慌亂吵鬧不同，此時的安靜，好似風雨欲來，烏雲黑壓壓的壓得人透不過氣。

  陳紅英本來以為自己被養兄坑害已經夠慘了。

  在聽到沈念念說她其實是被哥哥們暗地裏賣給李家，李家不僅對她不好還揚言就是打死她都沒人給出頭的時候。

  饒是脾氣不錯的陳紅英，此時都恨不得連夜進城給那個叫李國全的狗男人逮住，撓他個滿臉花！

  蔡老太一開始還跟著哭，聽到後邊已然氣到喘不過氣，聽著閨女在婆家被欺負的樁樁件件，恨的咬牙切齒：“你三弟妹把你孩子害掉了，她就一點事都沒有？”

  沈念念哭訴：“沒有，她爹是廠裏的一個小組長，正好管著李國全他大哥，所以平時在家啥也不幹，婆婆一句重話都不敢跟她說。”

  大兒子工作重要，哄好三兒媳以後說不定親家看在三兒媳的麵子還能提拔提拔大兒子，至於沈念念這個二兒媳，鄉下來的，又是拿錢買斷了，啥力也借不上，自然在家當老黃牛使喚。

  這就是李母心裏的帳。

  蔡老太氣的渾身發抖：“感情你肚子裏懷的就不是她老李家的孫子？”

  沈念念慘笑：“不值錢的孫子罷了，她二兒子不拿我當回事，在外邊跟寡婦攪和到一塊，為了個寡婦把我打半死……我在她家這麽不值錢，我肚子裏的孩子當然也不值錢。”

  沈錦垂下眼睛，溫柔的握住沈念念放在肚子上的手，輕聲說：“不會不值錢，姑姑你是奶最疼的閨女，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們全家上上下下心裏最重要的寶貝。”

  “隻是現世太苦了，你這個娘也過的太苦了，他很乖，不忍心給你壓力，所以暫時先離開，等你真正準備好的時候，再回來當你的寶貝。”

  從來沒有人跟沈念念說過這樣讓人心軟的安慰，她在婆家聽到的隻是一句句圍繞著福薄命賤的羞辱。

  她閉上眼睛，收緊手臂把沈錦摟的更緊了些。

  “娘，我在家待到過年，李家我是肯定不會回去了，要是家裏不方便，我就搬到村裏的空屋去，咋樣都能活下去。”

  “說啥胡話呢？”沈疆死死忍著怒氣，盡量把聲音放緩，“就在家好好待著，等明天哥就給你出氣去。”

  “別去，李國全在城裏認識一堆二流子，哥你找過去肯定得吃虧。”

  “念念你放心，哥在部隊這麽多年，咋地也有點人脈，他李國全就是認識的人再多，我還不信，沒個說理的地方了？還有……”

  他認真的看著自己憔悴得好似老了好幾歲的妹妹：“念念，你相信哥，沈大海他們和朱秀芬娘家幹的那些齷齪事哥一點都不知道，當時哥在部隊，娘給我郵的信說你要嫁城裏了。”

  高大的漢子說到這有些哽咽：“我當時還以為他們給你找了個不錯的人家，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什麽呢？

  沈疆說不下去，事已至此，現在說什麽好像都沒有用。

  沈念念眼含淚光，自醒過來後就一直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哥，有你這句話，啥都夠了。”

  隻要知道真正的家人沒有拋棄她，沈念念就覺得一切都夠了：“哥，聽我句話，別去找李國全……咱們沒理，你們聽到的都是我說的，李家的鄰居、同事們聽到的都是李家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