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

  蔡老太一拍桌子：“囡囡還沒上桌呢，一個個把爪子都給我收起來！”

  沈有勝嘿嘿一笑，假裝剛才偷摸想動筷子的人不是他：“奶，我沒想偷吃，我還得回去幫囡囡端菜呢。”

  “還有菜？”

  “有，我出來之前囡囡正做魚呢，那麽大一條魚，現在估計都出鍋了。”

  沈有勝說著，趁蔡老太不備虛晃一槍，右手飛快的朝桌子上探了一把，在他奶反應過來要罵人之前，探出去的手翻了個手花。

  “嘿嘿，逗你玩！”

  “這混小子！”

  朝蔡老太做了個鬼臉，沈有勝邊笑邊往外跑，掀開簾子一股腦往外衝，沒注意到簾子後邊有道瘦弱身影，隻聽砰的一聲，外邊人被沈有勝徑直撞了個跟頭。

  “招娣？”

  “招娣？”沈疆聽到聲音出來查探，扶起摔在地上的沈招娣，“這麽晚你咋過來了？”

  沈招娣低著頭，囁嚅著不敢說話。

  尾椎骨摔的生疼，臉上也火辣辣的疼，前者是被摔的，後者……是因為想到一會要開口說沈小寶教給她的話……硬生生臊的疼。

  灶房裏等不來沈有勝傳菜的沈錦隻得自己端著兩個大海碗出來，碰巧看見沈招娣被她爹扶著抽抽噎噎。

  “這是咋了？四哥快幫我把碗接過去，沉死了。”

  沈有勝接過碗，急的原地打轉：“我剛才沒注意給招娣撞著了，招娣一直哭，肯定撞的不輕。”

  沈招娣：“不是……有勝你不用管我，不疼。”

  “不疼還哭。”沈錦扶住沈招娣，“招娣姐，先進屋。”

  無論是她還是原身，和這位堂姐的接觸都不多，甚至在原書裏，沈招娣這個人也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但是有沈花兒和沈草兒‘珠玉’在前，沈錦實在拿捏不好沈招娣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不、不進去了，四叔我先回去了。”

  怎麽像個小兔子？

  沈錦安撫的拍拍沈招娣的背，她這個堂姐按年紀算應該是比她大一歲，但是看個頭兒，好像比她還小好幾歲。

  瘦瘦小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才十一二歲呢。

  心裏住著個成年人靈魂的沈錦，看見這樣瘦小可憐的沈招娣，盡管努力壓製，不想深交，可同情心還是泛濫了一丟丟。

  她拉著沈招娣小雞爪子似的手，態度有些強硬的把沈招娣拽進屋。

  蔡老太不知道情況，看沈招娣被小孫女拽著，抽抽嗒嗒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沈招娣偷啥東西被她小孫女逮著了。

  又一合計感覺不對，沈招娣要是有那膽子，早在大房雄起了，哪至於天天在那挨欺負。

  蔡老太：“這是咋了？”

  沈有勝把分裝糖醋魚的大海碗擱到桌子上，不好意思的說：“我把招娣給撞了。”

  蔡老太瞪他一眼正要說他，不料站在門口抽抽嗒嗒的沈招娣忽然抬頭：“不是，奶，是我沒挑正地方站，不賴有勝，是我的錯。”

  沈錦：？？？

  我正幸災樂禍等沈有勝挨罵呢，結果你個‘受害者’就這麽把鍋攬自己身上了？

  沈有勝顯然早就了解沈招娣是個什麽樣的人，聽她這麽說，哼哼兩聲：“沈招娣，這可不是你們大房，但凡誰幹點啥壞事都往你身上推，老子錯就是錯了，不用你幫著頂鍋！”

  “你跟誰老子呢？！”頭頂挨了一下，沈有勝囂張的氣焰熄火於他爹的鐵砂掌之下。

  沈錦挑眉，聽她四哥話裏的意思，她這位堂姐在大房的日子好像不大好過啊。

  沈疆也無奈，招呼沈招娣到桌前，沈招娣猶豫了一會，盡量不讓自己去看桌子上不停勾引她咽口水的飯。

  “招娣，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大概是從來沒被長輩這麽和煦的對待過，沈招娣傻乎乎的看著沈疆不說話。

  蔡老太擺擺手：“有勝，再去灶房多拿副碗筷。”

  這是要留她吃飯？

  沈招娣小身板猛地一抖：“我、我……”不知道為什麽，臨來時沈小寶交待她的那些話，此時此刻，沈招娣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隻是慌亂的擺著手，試圖避開沈疆關切的目光往外走：“我走錯了，四叔我沒事，我都吃完飯了，我、我先回去了！”

  咕嚕嚕……

  謊言一秒破功。

  瘦小的姑娘捂著肚子，臉紅的好似要滴血。

  這下子，饒是再防備沈招娣的沈錦，也沒辦法昧著良心懷疑沈招娣和沈花兒是同一類的人了。

  如果今個兒換做沈花兒站在這裏，蔡老太露出留人吃飯的意思，沈花兒能直接衝到桌邊搶了有武的碗筷上手就吃。

  所以和沈花兒比，沈招娣竟是個要臉的人？

  這一發現讓以為老沈家沒有‘尋常人’的沈錦，很是驚奇。

  沈有勝動作很快，碗筷上桌，沈招娣也被沈錦拉上了桌，陳鋤子見氣氛有些微妙，舉起沈疆珍藏的酒，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場麵話，給嘴笨的沈有武聽的一愣一愣的。

  沈有勝擱桌子底下踢了他傻三哥一下，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和沈有武說了一句悄悄話——

  “三哥，傻的人還在說話，聰明的人已經添第二碗飯了！”

  “嘿！你這小子！”陳鋤子剛要再插科打諢說幾句，一口羊肉被他閨女直接懟進嘴裏，這味……

  “絕了！”

  本來有些老的山羊肉被沈錦做的又嫩又滑，沒有預想中的膻臊和柴，一口下去，竟是不瘦不膩，滋味正好。

  尤其配上爆香的蔥，蔥汁混合著肉汁，真真是焦香輝映，交相輝映！

  陳鋤子以前有口福吃過一次國營飯店特供的羔羊肉，當時以為那是他吃過最嫩最香的羊肉，可和錦丫頭現在做的這盤肉一比。

  嘖嘖，國營飯店糟蹋好東西啊！

  一時間，飯桌上除了大口吃飯的聲音，再沒有別的雜音，就連一直束手束腳的沈招娣，在小心翼翼的挾了一口酸菜魚裏邊的酸菜之後。

  整個人都好似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吃到再沒心思想別的。

  酸菜魚的酸鮮，配上沈錦特意翻出來蔡老太的私家泡菜，一口下去，味蕾全開，別說是前幾天還掙紮在餓死邊緣的四房孩子，就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陳鋤子。

  眼下都恨不得把臉埋碗裏去！

  沈有勝更是個會吃的，先是拿酸菜魚的湯汁泡了碗飯，粒粒分明的雜糧飯全都浸泡在酸香開胃的魚湯裏，一碗下肚，第二碗直接在飯上澆了一層糖醋魚的鹵汁。

  鹵汁酸酸甜甜，味道厚重美味卻不會讓人覺得負擔，尤其拌上飯，真應了陳鋤子的那句感歎——絕了！

  沈有勝覺得自己還能再來第三碗！

  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碗的可不止有沈有勝，要不是沈錦攔著，蔡老太拚著一條老命也要幹上第三碗飯！

  “奶，你可不能再吃了，要不然晚上不消化，胃該疼了。”

  蔡老太一臉委屈的看著小孫女：“奶再吃一口，就再來一口飯我也拌汁吃。”

  沈錦冷漠臉：“一口都不行，奶多大歲數了，有勝哥他們多大歲數，奶還想跟他們比飯量？”

  見蔡老太實在委屈，沈錦歎口氣，安慰她：“過兩天村裏殺年豬，咱們把分到的肉啥的都攢著，等過年，小錦兒給你做頓大的。”

  聽到還能來頓大的，蔡老太瞬間又來了精神：“那我這幾天可得少吃點飯，留著肚子等小錦兒的大年宴！”

  對，所以可別吃了，本來肚子裏油水就不足，沈錦掐指一算，這一頓下去，估計好幾個都能撐到晚上跑廁所，她奶歲數都這麽大了，可不能往死裏吃。

  “過年還有大宴？”陳鋤子眼睛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