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作者:明珠還      更新:2022-01-22 15:43      字數:3588
  他可以不愛她,可以忽視她,可以不在意她,但卻不能,這樣厭惡她,惡心她。

  每當她看到他這樣的眼光,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看著那個女人時,那種溫柔的,深沉的,幾乎是要將人融化一般的目光,心底的嫉恨之火,就像是從地獄之中躥升而起的一般,燎烤的她不得安寧……

  “不。”何以桀卻低低開口,杜芳芳一怔,眼底漸漸騰起星光。

  他卻壓低了臉龐,俊逸而又硬朗的那張臉,鼻端清淺的鼻息,他漂亮而又深邃的眸子,一點一點的拉近。

  杜芳芳隻覺得酒氣一陣上湧,在高空肆意的冷風之中,她單薄的衣衫被風吹透,骨子裏都沁了涼,但她的手心細細的有了汗……

  她總是這樣不爭氣,總是這樣,如果現在何以桀肯和她說一句軟話,她一定會痛哭流涕的放棄一切瘋狂的舉動,隻做他溫柔的小妻子……

  如果他不再執意要求離婚,她會容忍他身邊再有別人存在,她會容忍一諾存在,她可以忍著怨恨,把她當自己女兒看待,她什麽都可以!

  她望著他,連呼吸都屏住了,她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卻又深深的害怕,害怕他又要說出什麽傷人的話語……

  “我怎麽會讓你死?”他忽然間笑了,攥住她頭發的手掌倏然的收緊,她的身子又向露台外傾了幾分,整個上身幾乎都懸空了……

  她所有的支撐都在他掌心的頭發上,隻要他放開手,她必然會一頭栽下去,摔成一灘肉泥……

  她害怕起來,雙眸中漸漸流瀉出祈求的神色。

  他的唇微微的偏過來,在她耳邊,她聽到他的聲音,宛若是深海的海妖在濃黑的夜色裏唱著蠱惑人心的歌謠,吸引著過往船隻上的旅人……

  “杜芳芳,你做了這麽多惡,你的心都是黑的,我怎麽會讓你死在我手裏,為了你這條爛命賠上我的性命?杜芳芳,這一切剛開始而已,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他忽然又狠狠用力,杜芳芳失控的尖叫一聲,隻感覺自己的身.體驟然的下墜之後,卻又好似被一股力道給拽住,她大半個身子都飛出了露台,臉撞在一邊的欄杆上,磨砂的柱麵蹭的她臉上一陣劇痛,在空中胡亂舞動的手下意識的撫在臉上,卻已經是一片溫熱的血.腥……

  “以桀,幫我一把!”沈北城拽住杜芳芳左腿,累的直喘粗氣,他若不是來的及時,這個女人就該被何以桀給推下去了,現在局勢明朗,事情正按照他們的布局一步步向前,沒必要為了她,憑空讓自己也惹上官司。

  何以桀本就沒有失控到真要親手弄死她,就算他想,他也不會傻到自己親自出麵,那些失控的情緒,在這幾個小時的行程中,早已平穩下來,他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思思生死未卜,靳思思還為了諾諾受了傷,諾諾還不到兩歲,他不能撇下女兒不管……

  直到沈北城幾乎堅持不住了,何以桀才麵無表情的上前,將杜芳芳扯了上來。

  她一臉的血,嚇的全身癱軟,他們兩個一放開手,她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軟在了地上。

  沈北城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一邊的何以桀,上前來拉了他:“以桀,我們走吧,這邊的事情陸放會幫你招呼著,你還是先回杭州看看吧。”

  何以桀亦是擔心靳思思和諾諾,就沒再堅持,跟著沈北城下樓而去。

  車子方行出A市,段非邪的電話忽然打來,說是醫院那邊的事情查出來了。

  沈北城立刻調轉了車頭,早上六點鍾的時候趕到段非邪那裏,他的宅子燈火通明,客廳裏人影綽綽,何以桀和沈北城走進去,就見他身姿挺.拔,長身玉立站在窗前,正和一人說話。

  段非邪認真起來的樣子,當真是一個正派標致的帥哥。

  但他聽到外麵的腳步聲,一回頭,飛入鬢中的長眉倏然的一挑,那樣菲薄而又性.感的唇角就彎出邪氣的弧度,整個人的氣場立時就變了。

  何以桀快步進去,段非邪一抬下頜,就有下屬將一個男人拎了過來。

  當初思思所住的醫院,依舊是那一次她病重時何以桀把她帶走的那一家,條件很差,紕漏多多。

  她因著病了幾日,在那醫生眼中早已是沒救了,所以平日隻不過是占著個床位,並沒人多在意,福嬸早上帶了諾諾去找他,靳長生就買通了一名男醫生將思思帶了出來,又是那個男醫生在福嬸回來時將一個骨灰盒交給了福嬸,那個男醫生當天就帶錢離開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而福嬸因著知道思思沒治,就大半信了醫院的話以為思思當真是死了,不過卻因著醫院這麽快將思思送去火化,狠狠鬧了一場。

  不明不白丟了個病人,誰都不想引火上身,後來何以桀也去問過,小醫院怕擔責任,自然是一口咬定思思確實是病死了,當時又找不到家屬,天氣太熱,隻好先行送去火化。

  何以桀那時正是心神大亂之機,無暇考慮那些話中漏洞,又是從病重的福嬸口中得到證實,亦親眼看到了思思的骨灰盒,因此就信了她是真的死了。

  直到三亞之行,遇到那個靳思思,他才又重新疑惑起來,拜托了段非邪去查。

  他們那種人,見慣了這種移花栽木的伎倆,段非邪自己也不是沒這樣玩過,自然而然很輕易就抓到了事情的關鍵,不過是逮了個醫院的小頭頭,綁了人家女兒威逼利誘一番,就供出了曾看到那個男醫生送一個女病號出去,因為福嬸當時的一通鬧,而那個男醫生又逃的無影無蹤,醫院怕再惹是非,惹上官司,就嚴令上上下下的人統一了口徑,就是和何以桀的那一套說辭。

  起初這個小頭頭亦是死咬了這番話,但後來一看到女兒被綁的視頻,立刻就乖乖說了實話。

  又順藤摸瓜找到那溜之大吉的男醫生,慣用的手段還沒使出一二,那人是個貪生怕死的,就招了個一清二楚。

  何以桀聽得這裏,就已經明白過來。

  她沒有死,他的猜測和疑惑都是真的,隻是他太愚蠢,親眼看到她,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麽些日子,竟是沒有認出她。

  縱然她換了容貌,縱然她改變了外在,可是他怎麽就能感覺不到,站在他麵前的那個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以桀,你怎麽了?”

  沈北城見他半天都在沉默,不由得回頭看他,卻見他低頭站在那裏,臉色如紙一般,俱是慘白,不由驚仲詢問。

  他置若罔聞,耳邊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他以為她死了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對自己說,如果奇跡出現,她重新回來,他就是死皮賴臉的求,都要求她留下來,但此刻,夢想變成現實,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勇氣……

  她活著的時候,他沒給過她一分鍾的安穩和幸福,她“死而重生”站在他的麵前,他竟不知道那個人是她。

  在這一瞬間,在這一刻原該是喜悅激動到瘋狂的時候,他忽然間在心裏輕輕詢問自己,何以桀你愛聞相思到底有多深?

  他竟是找不到答案,他自己都厭惡自己。

  “以桀?”沈北城見他發.愣,就伸手推他。

  何以桀漠漠的一抬頭,目光像是空洞的一般掃過麵前吃驚看住他的兩人。

  他終是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沈北城見他如此,趕忙歉意和段非邪說了幾句,就匆匆追了出去。

  “以桀?”沈北城追上他,有些不放心的擔憂看他。

  何以桀走了幾步,方才緩緩開口:“我們回杭州吧。”

  就上車向杭州而去。

  已經是早晨八點鍾了,沈北城估算了一下時間,昨晚差不多淩晨的時候清秋去的杭州,現在早該到了,他跟何以桀一起過去,還能見到她……

  這個念頭一起,一夜未睡連續奔波的疲憊就一掃而空……

  清秋早上五點多鍾趕到,一個晚上都緊繃的弦,在看到諾諾安然無恙,思思的傷勢也穩定下來之後,就鬆弛了下來,草草吃了點東西,覺得疲憊不堪,清秋就去了客房休息。

  早晨七點半,諾諾就爬了起來,保姆給她穿好了衣服,她就跑到了思思的房間。

  思思的傷在後腦,其實並不算重,失血也很少,隻是疼痛導致的短暫昏迷,何以桀走後沒幾個小時,她就醒了過來,後來又斷續的睡了一會兒,到早晨諾諾推門進去的時候,她已經醒了,正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腦子裏是亂麻一片。

  推門的聲音響起,她收回目光望向門口,小小的孩子穿著米白色泡泡袖的娃娃衫外套,就像是她在雜誌上看到的阿湯哥的漂亮女兒蘇芮穿的那一款一般,她也是柔軟黃黃的頭發,齊齊整整的覆在額上,思思眉梢眼角都是笑,對她一伸手,一開口,卻是出乎自己意料的一句……

  “乖諾諾,到媽媽這裏來!”

  諾諾愣住了,思思自己也愣在了那裏。

  房間裏靜的能聽到空氣在流淌。

  思思腦中一陣嗡鳴,那亂麻一般的一片忽然之間像是被一雙神奇的手理清了一般。

  所有的過往紛湧的擠入,她的頭隱隱的有些痛,忍不住的抬手捂上去,眉毛也緊緊皺了起來。

  “姨姨!”諾諾一看到她這樣子,慌的跌跌撞撞跑過來,爬到她的床.上去摸她的頭。

  思思怕她摔了,一伸手攬住了她,她肉嘟嘟的小身子被她抱在懷中,仿佛一瞬間的,她想起她還是一個小小的肉球時的樣子,咿咿呀呀的笑著被她裹在繈褓裏,抱在懷裏搖晃著唱著歌兒哄她……她粉粉嫩嫩的小臉笑的像是開放的迎春花一般可愛。

  而再一眨眼,她卻已經變成這個會走路,會說話,會笑會蹦會跳,又漂亮又懂事的小姑娘了!

  她錯過了什麽?那中間漏掉的一段時光,到底是怎麽回事?

  “諾諾,我的諾諾……”她緊緊的摟住她,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她的身上溫暖而又柔軟,諾諾被她摟著趴在她的胸前,隻感覺有看不到的暖流將她一點點的包裹起來,那一種說不出的氣息,無法形容的安心,是媽媽才獨有的嗎?

  她方才說什麽,她說……到媽媽這裏來,她是媽媽嗎?

  她抱她親她的感覺,和秋姨,靜姨,流蘇阿姨都不一樣,就因為她是媽媽,所以,才會有這一份不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