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作者:明珠還      更新:2022-01-22 15:40      字數:5593
  “清秋,一有消息你立刻就告訴我,我這段時間都在這裏。”靜知遞了紙巾給清秋:“你也別難過,相思這麽好的女孩子,老天爺不會對她太殘忍的,指不定她隻是出了點意外,並沒有,並沒有像我們想的那樣糟。”

  清秋無力的搖頭:“但願如此吧,我隻求相思好端端的回來。”

  靜知沉默不語,回來,回來怎樣?難道還奢求何以桀變一個人一樣愛上.她嗬護她甚至娶了她?

  靜知心底漠漠冷笑,她倒希望借著這一次機會,讓何以桀徹底的放了相思才好。

  沈北城來接清秋,靜知見他對清秋關懷備至的樣子,心下不由得稍得安慰,她的朋友不多,這僅有的幾個人中,總歸有一個人能得幸福,倒也讓她不至於太失落。

  但人往往看到的都是別人的幸福自己的痛苦,卻不知道,你豔羨的看著別人的時候,也有人是那樣的羨慕嫉妒著你,甚至恨不得和你互換了身份去做你。

  靜知沒出茶樓,她打電話給安城讓他先回去,說是她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恰好蘋蘋有事找安城,安城就給她說好,過一個小時來接她。

  這一棟茶樓臨水而建,靜知走到竹窗邊,伸手將半掩的窗子完全推開,就看到當空一輪明月大如銀盤,映的那水麵波光粼粼,遠遠的,隔著不窄的江麵,對麵閃爍五光十色的霓虹,正是夜色嫵媚。

  她站在二樓,江風吹來,說不出的愜意,微微的仰起臉,頭發就被風吹的有些淩.亂,拂在臉上,說不出的舒爽。

  安城的車子開走了,她轉身下樓,出了茶樓,剛走幾步,卻見麵前有一人站定。

  旖旎的夜色中,靜知看到一襲清爽白裙的曼君,她不施粉黛,難得的透出幾分清秀,看著她的表情,絲毫沒有吃驚和奇怪,像是等了她許久,知道她會來一般。

  “傅靜知,你記得我說要給你一份大禮吧?”曼君笑的有幾分的神秘,她微微的讓開身子,示意她上車。

  靜知心生幾分的戒備,但見那車子裏空無一人,才微微的放鬆警惕,但她還是不願意跟她走的。

  “抱歉沈小姐,我對你要送的大禮並不感興趣。”靜知是真的沒有興趣,她也不想知道沈曼君又在打什麽主意,她此刻因著相思的事情身心俱疲,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和沈曼君玩這種猜謎遊戲。

  “不,你會很感興趣的。”曼君緩緩的綻出一抹笑,要她看著孟紹霆送她這一份完美的讓人嫉妒的生日大禮麽?不,她做不到,她既然沒有辦法卑鄙的去破壞他們之間的幸福,她怎麽著也要讓他給她的這一份幸福打一個折扣。

  就這三天了,她要代替孟紹霆,將靜園送給傅靜知,當然,她還沒有能夠對自己的情敵,寬宏大量到這樣的地步。

  靜知不置可否,她掀起眼簾看她一眼,那神情卻淡漠冷靜:“抱歉,請你讓開。”

  “靜園。”曼君低低的笑,她笑的異常單純而又美好:“我等著送給你這份大禮很久了,怎樣?想不想去看看你從小生活的靜園?”

  她微微的湊近一點,細細的看她臉上的表情。

  靜知幾乎不能動彈,她在聽到靜園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那是靜園,是她所有幸福和美夢的寄托,是她靈魂寄居的地方,她曾經所有的支撐和夢想,所有的動力和勇氣,都源自那裏。

  可是靜園已經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她親眼看著推土機將靜園變成一大片廢墟,她親眼看著她的家灰飛煙滅,像是看著父親在她麵前死掉。

  她的小樓,她樓前那一株很老很老的橡樹,還有靜園裏最大的花園和池塘,存在了一百多年的閣樓和亭子,蜿蜒在小湖上的曲折的回廊,夏日的蟬聲蛙鳴,冬日雪落的聲音,秋天楓園大片的金黃,春天梔子花盛放的美景,那樣美麗的靜園,那樣安靜的靜園,那樣繁華而又寂寥的靜園,那樣淒慘消失的靜園……

  她不敢想,不敢記住,幾乎是錐心的痛楚,幾乎是讓她想去死的折磨,早已經在她眼前消失了啊,早已經消失了。

  而今還要再做一次美夢麽?這世上沒有潘多拉的魔盒也沒有機器貓小叮當,想要什麽就變出來什麽。

  她苦笑搖頭,伸手推開曼君,“別開玩笑了沈小姐,真的很無聊,我要走了……”

  “你不想看看靜園和你記憶中是不是一模一樣嗎?”沈曼君的聲音波瀾不驚,她看著靜知此刻的反應,雖無法體會到她那樣的心情,但卻有些動容,總歸是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怎能不惦記?

  靜知坐在車子裏,她不肯說一句話,隻是隔著車窗看外麵一路的風景,近了,近了。

  離靜園的方向越來越近,離她的家,越來越近了。

  在靜園變成平地的時候,她從不敢回去看一眼,她害怕那樣寧靜美好的靜園變成嘈雜的酒店或是燈紅酒綠的夜店,沒有什麽可以取代靜園,沒有什麽比得上.她的美好,就是在那裏建一座世界公園,也比不上!

  車子停住了,靜知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凝固了,她坐在車子裏,透過玻璃,清清楚楚看到那綿延在黑暗中的巨大的莊園。

  刻意做舊的大門,似乎隔著車窗就能嗅到那上個世紀飄來的味道,圍牆高聳,遠遠的,看到數不清的景致和建築隱在漆黑的夜色裏,恍若是料峭的鬼魅,卻又那樣蠱惑著她去靠近。

  曼君不知在什麽時候下了車,黑夜的陰影下漸漸有人逼近,靜知所有的心神都被靜園迷惑,她拉開車門下車,無法控製自己走進去,一丈多高的大門被她推開,安謐中透出那樣迷人的聲音,靜知的眼淚幾乎是立刻就掉了下來,就連這裏的風,都比別處的親切迷人,這是她的靜園,是她記憶中從不曾忘卻的靜園。

  “怎樣,這份禮物不錯吧?”曼君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靜知驚的回頭,卻見不知何時,她的身後出現了兩個陌生的男人。

  “沈曼君,你要幹什麽?”危險的味道似乎一時間就逼了過來,靜知怔仲間連連後退,卻被那兩人飛快的按住了手腳,她被他們用繩子不費力的綁了起來,然後,她的嘴巴裏被人塞上了一團毛巾一樣的東西,但幸好,他們隻是做了這些。

  曼君緩緩的走近她,一步一步走出陰影,走到月光下,她唇邊的笑意慘白無比,眼底卻是濃重的哀傷,她看著靜知,而靜知也在看著她,她不說話,是滿腹辛酸無從說起,而靜知不說話,卻是實實在在說不出來。

  “你放心,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曼君終是長長的歎一口氣,她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來一枚硬幣,攤開放在掌心。

  映著月光,靜知看到那是一枚普通的一元硬幣,她有些不解,卻也漸漸的平靜下來,雖然被人綁起來塞住了嘴巴,但奇異的,在靜園裏,在這樣熟悉的靜園裏,她絲毫不覺得害怕。

  “我想要打一個賭,你願意不願意?”曼君把.玩著那一枚硬幣,不時的拋起又接住,她不等她點頭或是搖頭,又徑自說道:“聽說,當硬幣在空中翻滾的時候,人才會突然醒悟自己的期望是什麽,矛盾是不存在的,你心裏的天枰總歸會傾向一邊,而這一次,你也正好可以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乎。”

  靜知說不出話,她隻是看著曼君,漆黑的眼瞳裏似有淚霧彌漫,而曼君卻已經將硬幣高高的拋起;“如果是正麵,那麽以後我會幫你躲起來讓紹霆一輩子找不到你死了這條心。”

  靜知的心一下子抽緊,她嘴巴裏塞了這麽一大團東西口腔壁都發麻了,她說不出的恐懼,這一場賭局,她沒有選擇,她的命運在沈曼君的手裏。

  這未嚐不是一個好出路,但她此刻卻覺得無法言語的害怕,她睜大眼睛,看曼君接住硬幣,又緩緩開口:“如果是反麵,我會告訴孟紹霆你被綁架了,要他一個人來救你。”

  靜知倏地深吸了一口氣,她拚命的掙紮了起來,都不是她想要的,都不是!

  她的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她不想永遠離開,可是她更不想他孤身一人犯險救她!他的腿還沒有好,他不能走很長的路,他會變成一個殘廢,一瘸一拐的殘廢!

  她被堵起來的嘴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曼君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將手掌攤開,“傅靜知,你沒得選擇,我也,沒得選擇。”

  硬幣露出來,是反麵。

  靜知喉嚨裏突然發出一串奇怪的聲音,她整個人瞬時覺得脊椎都被抽走了一樣,根本沒有辦法站立。

  沈曼君怔怔的看著這一枚硬幣,許久之後,她苦笑一聲:“也許,連老天爺都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竟然幫你們認清彼此的心思,我竟然變著法的逼自己死了那一條愛著他的心,我真是個笨蛋!白癡!”

  她忽然恨恨的將那一枚硬幣甩出去,叮咚一聲響,銀白色的硬幣骨碌碌的轉動著忽然就不見了。

  “把她給我拉到臨湖那一棟小樓裏關起來,然後照我的吩咐給孟紹霆打電話!”

  曼君的聲音很大,但聽在靜知的耳中卻是那樣的淒涼,她知道,她不恨她,她也隻是一個被愛傷透了的女人,她們都沒有錯。

  曼君一口氣走到車子上,她伏在方向盤上,忽然放聲的哭了起來,七年了,夠了,我愛你這麽久,都夠了。

  孟紹霆,若你明天晚上會出現,那麽,我將不會再愛你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和愛你毫無關係,毫無關係了!

  她倔強的揚起臉,倔強的擦掉眼淚,我不會輸的,她得到你的心,我必要得到你的人,絕不會,絕不會拱手讓出那個位子,我發誓。

  靜園的工程已經結束,隻剩下園子西北角的修葺工作,靜知被關的這棟小樓在最東麵,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裏,她醒過來的時候,透過窗子看到外麵刺目的光,她不由得微微眯眼,天亮了,胳膊被繩子綁的發麻了,腿也綁的緊緊的不能動彈,她無力的掙紮了幾下,發覺隻是徒勞,而肚子卻開始咕咕叫起來,靜知有胃病,稍微餓著了就疼的難受,而現在,胃部的疼痛開始席卷過來,她漸漸的蜷縮起身子,額上細細密密的開始往外冒汗。

  這麽久了,孟紹霆怎麽還沒有來?她心裏滑過一個小小的念頭,難道,是他……不願意以身犯險?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靜知就覺得自己心口裏酸澀的一片,她的眼淚忽地就湧了出來,那樣的絕望和痛苦,卻說不出口,疼痛和心酸交織在一起,她伏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流淚流了多久,直到困倦的睡了過去,而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全黑了。

  對黑暗向來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雖然這是靜園,這是她的家,這一棟小樓她甚至知道就是以前父親的辦公樓,但這房子太空了,什麽都沒有,每一個角落裏都好似隱藏著不知名的即將撲出來的野獸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努力的適應黑暗,漸漸的有月光流瀉進來,卻更添了幾分的淒涼,他如果一直不來,她會不會就這樣淒楚的一個人死去?甚至,連屍體都要好久好久才會被發現?

  靜知不敢想,她死了就死了,可是小包子怎麽辦啊?一想到兒子,眼淚更是止都沒有辦法止住了,孟紹霆,求你了,不要將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不要將我拋下來不管,我沒有那麽討厭你,真的,我一直都在騙你,我也沒有那麽想離開……

  是的,硬幣在空中旋轉的時候,我已經自己知道了答案,我不想走,不管怎樣,我還想看到你。

  可是都過去這麽久了,一天一夜了,沈曼君昨天就說了給你打電話,難道你覺得我對於你來說,比不上你的腿麽?還是你貪生怕死,根本不願意為了我以身犯險!

  靜知鼻子裏一酸,忍不住將臉埋在膝蓋裏,嗚嗚的哭了起來,她害怕,她不想死,至少是現在,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掉,她還有好多的疑問,她要問他為什麽不肯來救她,她要弄清楚這靜園是怎麽回事,是誰重建的,她還要好好問一問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什麽都願意為她做麽?為什麽卻連救都不肯救她……

  靜知哭了許久,又癡癡的看著地上慘白的月光,她內心深處,一直都相信他會來的,直到現在,她也相信他會來,可是,如果他沒有來,她該怎麽辦?

  木然的呆坐著,直到遠遠的似有腳步聲響起來她才陡地激靈了一下,被綁住的身子努力的扭.動著想要站起來,卻隻是徒勞,但幸好,那腳步越來越近了,她還聽到了他的聲音,那是他的聲音嗎?靜知透過巨大的窗子向外看,窗子是沒有關上的,她能一直看到遠處的回廊那裏,有一個人,很高很高的人,跌跌撞撞的向這邊走,他口中似乎還在喊著她的名字,但他的聲音為什麽會是這樣的?顫抖的幾乎風一吹就碎了一樣,那樣濃濃的焦灼和絕望刺的她心髒一陣的抽搐,立時眼淚就落了下來,她嗚嗚的叫著想要回應,但她的聲音那麽的小,她真怕他會找不到她,錯過這裏去別處了……

  “靜知……靜知……我來了,別害怕寶貝兒,我就來了,你在裏麵是不是?靜知……”他的聲音逼近了,似帶著濃濃揮不散的恐懼,而緊跟著門忽然就被人給踹開了,靜知全身都哆嗦了起來,她倏然的張大眼睛,卻有止不住的眼淚拚命的湧了出來,幾乎是門被撞開的同時,她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中……

  “是不是嚇壞了?都是我不好,我該好好看著你的,不該讓你出去亂跑,別怕了,沒事了,沒事了,你還好好的活著,真好,靜知,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半步,從今天開始,誰都休想再讓我離開你,別怕了,沒事了寶貝兒,我們回家去,不在這裏,這裏太偏僻了把你嚇壞了是不是?”

  他抱著她,一直不停的和她說話,甚至忘記了將她嘴巴裏的毛巾拿出來,直到他抱著她出了門,才手忙腳亂的將她口中的毛巾拿出來,靜知幾乎是立時哇的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他心疼的幾乎要發瘋了,狠狠的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低了頭吻她的臉吻她的眼睛,又吻她的小嘴,口中喃喃的哄著;“不哭,不哭了,靜知乖,沒事了,沒事了,啊?”

  “疼……紹霆,我疼……”靜知嗚嗚的哭著,委屈的瞪他,她手上身上還綁著繩子呢,他都不管!

  在車子上他依舊是緊緊的抱著她,而她也抽噎著乖乖的窩在他的懷裏,出靜園大門的時候,看到了沈曼君,但孟紹霆仿若她不存在一樣,眼角餘光都沒有落在她的身上直接抱著她上車了。

  車子開出去很遠很遠,靜知還能看到曼君站在那裏的身影,她心中雖有同情,卻又有點說不出的感激,若不是她這樣折騰一次,她根本不會知道,她內心深處,竟盤旋著這樣的念頭。

  她更緊的抱了他一下,感覺到她的動作,他立刻低頭吻她,手臂收的那麽緊,幾乎勒痛了她,但她卻感覺那疼痛裏彌漫著一種幸福,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了她赴死。

  “你不怕麽?一個人來。”她回應他的吻,然後又推開他,仰起臉看著他俊逸的容顏。

  他被她那樣嬌弱而又柔情的眼眸看的把持不住,幾乎立刻就低頭捉住她的紅唇輾轉反側的親吻:“我更怕你會怕,你膽子是那麽小,記不記得以前在孟家老宅的時候,晚上打雷你就會鑽進我的懷裏去……”

  靜知腦子裏一片空白,使勁的想,他們也有過這樣幸福的時光嗎?為什麽,她記住的都是他的不好,他的冷淡,而他,記住了他們之間那麽多的美好……

  “你騙我的吧……”她揚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兩人的身軀一時之間密密的貼在了一起,他喉嚨裏幾乎是立刻就發出了一聲暢快的低.吟,那吻就變的越發炙熱綿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