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可從不知道，霍西城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怔怔的看了他片刻，頹然的鬆了想要關上門的手，任由他伸出長長的手臂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回了病房的床上。

  霍西城幾乎是從頭到腳的將她摸了一遍，確認除了臉上的問題，其他確實沒有妨礙，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方亦可垂著頭，一語不發。

  霍西城坐到她的身邊，抱住她，“別這麽不開心，相信我，一定會治好的。”撫過她軟軟的頭發，他心裏卻沒有表麵這樣平靜。

  他說能理解方亦可的心情，不是虛言，他很明白容貌對於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何況他的可兒這樣美麗，誰也沒有權利剝奪她美的權利！

  聽他這樣講，方亦可心裏略感放鬆。

  她其實，很怕他會像以前偶然看過的一部電視劇裏所演的那樣做。女人毀容後，男人握著她的手，情深款款的道，“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這種flag一立，她會覺得，他們的結局大概也會跟電視劇裏的男女一樣，最後落得個勞燕紛飛！

  好吧，其實這麽想很沒道理。

  最實際的是，他如果那麽說，會令她有一種，她的臉不會再恢複原樣的恐懼感！

  幸好，他沒有。

  方亦可眼睛酸酸的，很想痛哭一場。

  可是想起醫生的叮囑，又隻得把淚忍回去。

  嘴上嚅嚅的道，“醫生不讓我哭！”所以，不要再說會讓我哭的話了！

  霍西城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配合的接下她的話，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為什麽？”

  “笨！眼淚萬一沾到臉上，真毀容了怎麽辦！”

  霍西城哄著她，“那就不哭，隻笑，好不好？”

  方亦可咧了咧嘴，卻扯不出一抹笑，“我笑不出來，隻想哭……”

  生活對她是不是太殘酷了？

  明明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可是命運卻一直不停的變得曲折！

  她隻想安安靜靜的生活，難道，這個要求會很高嗎？！

  霍西城心痛不已，摟著她輕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雖然還沒有最後的定論，但想也知道，這件事，勢必與他有關！

  被他溫柔的手掌拍撫著，方亦可又放鬆了些許。

  到了現在，她總算不再象剛剛從洗手間出來時，那樣緊張忐忑了。

  軟軟的偎在霍西城的懷裏，她故意重重的哼了一聲，“當然是你的錯！所以你要負責任才行！”

  感覺到她舒緩下來，霍西城順著她的話問道，“好啊，你說怎麽負責？”

  方亦可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我想出院……”

  她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

  剛剛中了毒，還沒有能徹底治好的方法，留在醫院，應該是最方便的。

  可是，她實在是怕了。

  這樣嚴密的保護之下，還是被人尋了空子，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毒下在洗漱用品上……一想到下毒的人可能在某刻離她非常非常近，她就覺得毛骨悚然！

  霍西城認真的道，“你不說，我也是要接你回去的。”

  這裏太不安全了！

  他在來時的路上就安排了兩套方案。

  一種是她的傷較為嚴重，必須住院治療，那麽他就再加強保護級別，絕不能讓這次的事再重演，哪怕院方有所不滿，他也顧不了許多了！

  不過，還好方亦可的情況是第二種，可以回家接受治療！既然如此，霍西城又怎麽可能再把她留在醫院！

  方亦可鬆了口氣，默默的點了點頭。

  霍西城的行動力很強，既然決定了出院，很快就指揮助理將一切都處理的妥妥當當。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他們就準備離開了。

  雖然離開了醫院，但治療是不能耽擱的，所以霍西城跟院長那邊商量過了，除了派遣一位特護過去照顧方亦可外，還要盡快進行會診和後續，而地點就從醫院改在了家裏。

  決定好之後，霍西城就帶著方亦可離開了醫院。

  因為她臉上還纏滿了紗布，所以霍西城特意找了件帶帖子的外套和一條紗巾幫她裹得嚴嚴實實。

  即便這樣，方亦可下樓的時候仍然不敢抬頭，擔心別人看到她的臉。

  她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上車之後就怔怔的望著窗外，眼睛卻毫無焦距，腦子裏麵空空的。

  直到車子行駛了很長時間以後，她才發現有些不對。

  “這……不是回去的路？”方亦可轉頭望向身邊的男人。

  “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了。”霍西城意味深長的說道。

  方亦可又垂下了頭，手下意識的向臉上撫去。

  可是隻到半途，就被霍西城截了下來。

  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緊到她甚至感覺到了疼痛，“要舉行會診，醫生也會時常過去，再住公寓不方便，所以，我想帶你搬到西苑的別墅去。”

  “哦。”方亦可混混沌沌的應了一聲，眼睛卻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雖然有些疼，卻她並不打算抽出來。

  仿佛這樣的疼痛，反而能令心裏的難過不那麽重了似的。

  但霍西城卻舍不得她，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大後，他很快就放鬆了力道。

  他伸開手指，與她五指相扣。

  “你應該再多相信我一些的。”

  他的語氣，有些沉重。

  方亦可突然回過神來，“我沒有……”

  沒有不信任他？還是沒有更多的信任他？

  一時間，她也有些說不清楚。

  人的心思，總是最為複雜。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信任他了，可是遇到突如其來的意外，她卻還是沒有信心。

  不隻是對他。

  事實上，她對自己，也沒有她以為的那樣相信。

  如果真的毫無阻礙的自信，那麽就算臉上被毀容，她也不至於如此低落，如此的六神無主。

  方亦可反握住霍西城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心裏亂得很。”

  霍西城沉默的喟歎一聲，將她擁進懷裏。

  “好了，什麽都不要想了！”

  方亦可輕輕的將頭放在他的胸前，沉默良久，才道，“我想見嘟嘟。”

  “知道了，等他放學就接他到別墅來住。”

  “我心裏難受，不想說話。”

  “那就不說，這樣休息就好。”

  “可是我害怕……如果我的臉再也不能恢複了怎麽辦？”

  “不會。現在醫療發達，你這隻是小問題而已。但有個前題……”

  “什麽？”

  “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臉！”

  “真的嗎？”

  “當然！”霍西城說這話時，信心十足。當然，這並非空穴來風，而是他跟醫生交流過的結果。醫生那邊謹慎起見，自然不會向他打保票，但他卻能從醫生分析的種種案例來得出相應的結論。

  隻不過，醫生也說了，毒素袪除是可以做到的，可具體她臉上能不能不留疤痕，就不好說了。

  他們也隻能盡力而為。

  霍西城倒沒有太大的反應，隻要於性命無礙，留點疤痕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之前，在醫生辦公室時，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是看到方亦可之後，他又改變了想法。

  坦率的說，他想過方亦可對此事的反應會很大，卻沒料到會如此之大！

  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絕對不會放過背後動手腳的人！

  他必須要他們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

  霍西城的龐大信心安慰到了方亦可，她感覺心裏似乎踏實了些許。

  她其實很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脆弱，就好象被打回原型似的，讓她想起來了她剛剛離開霍西城，離開C市那時的心情。

  不過，終究是不一樣的。

  比起那起的孤獨、彷徨無措，現在的她，至少有人陪伴，有人安慰。

  方亦可輕輕的舒了口氣，靠在霍西城肩膀上，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

  等她醒來時，他們已經到了西苑的別墅。

  霍西城正準備把她抱下車。

  方亦可及時醒來，製止了他，“我自己可以的。”

  霍西城看她雖然還有些睡意朦朧，但動作還算有力，這才點了點頭，扶著她進了別墅。

  這間別墅之前沒有人住，雖然有人定期打掃，但進去之後，不難感覺到冷清的味道。

  如果身體無恙，方亦可第一次來，肯定是要先四下參觀的。

  可現在，她毫無心情。

  霍西城自然是清楚的，他直接將她送到了一樓的房間。

  “你剛讓人收拾出來的，我們住這間更方便。”他說道，“先扶你上床休息，困的話就再睡一陣。”

  方亦可確實是累的，坐到床邊，她立刻順勢躺了下去，“困，想睡。”

  “那就睡吧。”霍西城給她蓋上薄被，體貼的整理好四角。

  看著她閉上眼睛，呼吸漸漸沉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

  事實上，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譬如，追查毒害方亦可的凶手！

  這件事，他已經讓霍五在醫院開始調查了。

  他篤定這件事必然是有內奸的，否則，凶手不可能這麽輕易得逞！

  隻不過具體是誰，就不好確定了。

  霍五要做的就是查出內奸，然後順著它，追查到幕後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