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可，上午霍先生來了，他說醫藥費的事由他來負責，還說要找醫生給懷慕會診，這事你知道嗎？”

  方亦可點了點頭。

  “昨天他是跟我這麽說的。不過會診要請幾家不同醫院的專家，所以要等上一兩天。”

  周玉娜笑著道，“不怕不怕，一兩天咱們等得起！”

  說著，她突然話鋒一轉，“懷慕的事，我暫時算是不那麽擔心了。市裏的專家一起給他做會診，想必一定能找出他這病的原因來！倒是你……”

  “我？我怎麽呢？”方亦可有些詫異，怎麽扯到她身上來了？

  周玉娜道，“我是說，你和霍先生不能總是這樣啊？他今天這麽一番動作，是不是想著要跟你結婚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的仔細觀察著方亦可的神情。

  聞言，方亦可有瞬間的茫然。

  不過她轉而就意識到，周玉娜這麽問也是在關心她。

  她想了想，便道，“他的確是向我求過婚了，不過我說要考慮考慮，現在還不算正式答應他。”

  周玉娜心裏驟然一驚！

  居然求過婚了，那她一答應下來，豈不是兩人就成定局了？！

  絕對不行！

  雖說霍西城出了麵，要幫懷慕，但特效藥卻是給丈夫打電話的幕後人提供的，對方不知跟醫生有什麽協議，隻有他們照著他的意思做，醫生才會給他們特效藥。

  這一點，隻怕霍西城也是沒辦法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還不能曝露出來這件事……

  周玉娜腦子裏轉過種種念頭，她緩緩道，“結婚，當然是好事。不過，你現在既然有了父母，這事肯定要我們來幫你操扯。”

  頓了頓，她道，“亦可呀，你可別傻，別以為跟他們這樣的有錢人能夠奔著天長地久去。你看看那些明星，哪個嫁入豪門的，能有好下場，要麽是家暴，要麽是被離婚。當然了，霍西城這個人看著還是不錯的，但終究不是一個階層的，誰也不能保證你們這感情能夠持續多久。聽我的，要結婚可以，先把彩禮讓他備齊了。房子，車子，禮金，這些都是不能少的！這不是為我們，是為你自己考慮。如果他真心對你，最好是能給你霍氏的股份作彩禮，這樣才夠隆重，才夠重視！”

  方亦可目瞪口呆的望著她，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這還是結婚嗎？

  比起結婚，這更像是賣身，或者說，是以自己為代價，來勒索吧……

  霍西城的錢和地位，是他家傳的和自己掙的，與自己並無關係，怎麽有這樣的臉麵開口要這要那？

  “您別說了，他的東西就是他的，不屬於我，我不可能因為結婚就想著把他的東西劃拉到自己的手裏！”

  周玉娜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就算急著嫁，你也不能這樣這麽不拿自己拿回事吧！你在我們這裏，可是千金！知道你臉皮薄，不好意思說，沒關係，如果你要結婚了，這些都由我去跟霍家的人談！結婚都是這樣的，不能說討價還價吧，那也得據理力爭，把應該屬於你的那份，拿過來！對了，你還給他們霍家生了個兒子呢！這更是大功一件！你看那些有錢人，哪家媳婦兒生男孩不給獎金的？你呀，到時候就安心等著把這些東西拿到手裏傍身就對了！”

  聽她這麽一說，方亦可頓時打了個冷戰。

  如果她真要結婚，那最不想通知的人，大概就是眼前人了！

  不，或許所有的程家人都應該算在內。

  方亦可頭疼的撫上眉心，她看了眼牆上的表，突然道，“哎，我到上班時間了，媽我先走了，回頭再來看你們和懷慕！”

  倉促離開醫院，她的狼狽簡直不亞於昨晚。

  回想著周玉娜說的那些話，她就頭皮發炸。

  她真的弄不懂。

  如果象周玉娜所說，她講的這些都是習俗，那些男人都受得了嗎？

  結婚之前就拚命要錢要東西的女人？

  或者說，那些女人就不會對這種習俗有異議嗎？

  拿別人的東西，能心安理得的用嗎？

  ……

  且不說方亦可受不了周玉娜這番說辭，連躺在床上的程懷幕都覺得再也不能忍了。

  他其實醒了好一陣，本來聽著自家母親和方亦可說得熱鬧，他還有幾分欣慰。

  想著她們的關係變好了，這可真是件好事。

  這樣一來，方亦可就不會那麽難過了吧！

  可這種想法還沒持續一分鍾，等他聽清楚周玉娜說的內容時，差點沒有大叫起來！

  見鬼的習俗！

  現在的C市，哪裏還有這種說法，他媽明擺著就在是亂攪和！

  如果方亦可真的因為他媽的話起了貪心，向霍先生要這些東西，程懷慕覺得，他們兩人的感情肯定得出問題！

  幸好。

  方亦可的態度很堅決，完全沒有相信他媽的話。

  等方亦可離開了之後，程懷慕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周玉娜聞聲看過去，嚇了一跳，“懷慕？！你躺著就好，怎麽起來了呢？是哪裏不舒服嗎？”

  程懷慕到底還是沒坐起來，他躺在床上，臉色難看的側頭道，“媽，我受不了了，你剛才跟方亦可說那些話，是不是就想讓她結不了婚？！”

  周玉娜張大了嘴巴，顯然意外之極，自家兒子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我，我沒那個意思！”

  程懷慕冷笑道，“你也不要瞞我了，我早就偷偷聽到你們說話，方亦可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女兒，也不是我的親姐！你們是故意騙她的！”

  周玉娜猛的起身，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做賊心虛的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跑到門口去看了一圈，確定沒人，這才鎖好門，回到病床邊。

  “你真聽見了？”

  程懷慕冷冷的看著她，“是，聽見了！還聽見你們說假裝把她認下，是為了算計她！”

  周玉娜半晌才吐出口氣，她咬牙道，“懷慕，你聽著，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麽做的。是方亦可她自己不知檢點，勾搭上了霍西城，若得人惱怒，要對付她！我們不過是小嘍囉，如果不是為了那特效藥，我們也不必做這種事！”

  程懷慕喘了兩口氣，緩緩道，“既然最開始就是為了我，那麽現在我這個當事人開口說停了，你們能不能不要做這種事了？！不要打著我的名義再去騙人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寧可根本不吃那個特效藥。能活就活，活不了我也算是來世上走了一圈！你們不要再算計方亦可了，行不行？”

  他真的受不了了！

  這些天來，他一直嘔吐，醫生查不出原因，可他的心裏，卻非常清楚。

  他，不過是心病。

  一想到自己是個幫凶，隱藏了這樣大的一個秘密，他就心頭發沉，象是胸口裏墜了一塊鉛，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去！

  他甚至害怕自己如果再不說出來，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某天的某一刻，他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程懷慕悲傷的望著母親，“媽，放手吧，不要再這樣了。不必說破她不是你們女兒的事，但至少，不要再借著她父母的名頭卻算計她！媽，你這樣對她，不覺得心裏過不去嗎？她對我們那麽關心，出錢出力，是真的把你們當父母，把我當弟弟，把我們當作親人啊！可是我們這三個假親人在做什麽？在背後算計她啊！我一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的良心簡直是被狗吃了！我根本不配作個人！”

  周玉娜的臉色變來變去的。

  她數次想開口反駁兒子，可是到最後，卻都沒能說出口。

  懷慕現在情緒太激動了，萬一她的反駁把他再氣到了，有個好歹，那她就真要哭死了。

  她忍著忍著，終於忍到程懷慕說完了。

  周玉娜低低的道，“懷慕，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就算爸媽自私也好，可你的病，我們不能不治。你就是我和你爸的命，這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如果你要活不了了，我們就都跟你著去了！你明白嗎？”

  她看著程懷慕，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悲傷。

  程懷慕心頭一凜。

  他意識到，母親說的不是假話，他如果死了，他們，至少她是真的也不想活了。

  不可以！

  怎麽能這樣！

  他在心裏不停的反複喃喃著。

  可是無論他怎麽想，都不能改變周玉娜的想法。

  換句話說，如果他拆穿父母，那麽特效藥就沒了，特效藥沒了，他很可能會慢慢衰弱著死去，而他一旦死了，他的母親，他的媽媽，也不活了……

  這樣一個關聯密切的事件鏈擺在了程懷慕的麵前。

  他良久良久，沒能發出聲來。

  他如果死去，那隻能說是沒有辦法，運氣不濟，得了這種病，治不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是他媽為什麽要如此！

  程懷慕咬著牙，道，“媽，你這是在逼我！”

  逼我違背自己的良氣，逼我放棄自己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勇氣，逼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無辜的人因我而被欺騙！

  此時，周玉娜已然淚流滿麵。

  她哽咽著道，“我在逼你，難道你沒在逼我這個當媽的嗎？為了你的病，隻要能治好你，就是讓我去殺人，我都能幹得出來，你是我的命啊，你到底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