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川再次去了拘留所，因為找了人，所以這次見麵時沒有旁人，隻有他和顧曉婉。

  看著她淩亂著頭發，眼下青黑的憔悴模樣，他心頭劃過一絲憐惜，可更多的，卻是怒火滿溢。

  從兩人坐到這裏，顧曉婉一直保持著沉默，甚至垂著眼簾，沒有正眼看過他。洛青川冷冷一笑，把這視作心虛的表現，他不耐煩再這麽下去，騰的起身，撐著兩人中間隔的木桌，俯視著她，“顧曉婉，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被指名道姓，顧曉婉緩緩抬起頭，目光死寂，卻並未回答。

  洛青川切齒道，“我剛剛才知道，原來，那天在美院外麵，開著車衝過來的人，是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什麽時候變成這副猙獰模樣的？就因為你喜歡我，而我沒有回應你，隻把你當作妹妹，你就喪心病狂的想要害死亦可，甚至嘟嘟嗎？！”

  這次，顧曉婉終於有了反應。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如果沒有她，你會愛上我的。”

  洛青川被她氣笑了，充滿了諷刺和怒意的笑聲回蕩在空蕩的會麵室，而當他斂了笑，臉色卻陰沉的可怕。

  “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即便沒有方亦可，我也不會愛上你！知道為什麽嗎？從前的那個小碗兒，天真率直，雖然偶爾刁蠻，但心地善良，我全心全意拿她當妹妹對待，我憐惜她失去親人，想要以一個哥哥的身份照顧她，直到她找到自己心愛的人，開始自己的生活。那個時候，我想過，即便小碗兒找不到真心對她的男人，也沒有關係，我這個哥哥會努力發展CK集團，會為她創造一個優越的生活環境，讓她哪怕缺少了愛情，生活也會被填得滿滿的，我想要讓她幸福！這也是我為什麽極力反對你去霍西城身邊做助理的原因。可是你堅持，我知道顧若安的去世，對你的打擊很大，我怕我阻止之後，你會更加鬱結於心，所以，我反複思量，最終還是同意了。但我從來沒有期待過你去盜取霍氏集團的商業機密，因為那不是我希望你過的生活！”

  說到這裏，洛青川長歎了一聲，滿目滄桑。

  “我真的很後悔，當你第一次這麽做的時候沒有阻止你。我也是鬼迷心竅，想著如果能夠打壓霍氏集團，也算是間接為顧若安報了仇，這樣，你肯定就能放下這件事了。結果，導致你一錯再錯。如果那個時候，你嚴厲的製止，告訴你那是錯的，堅決把你帶回來，或許，你的三觀不會扭曲成這副樣子！”

  “曾經那個小碗兒就這樣一點一點消失了吧？天真變成了刻薄，率直變成了心機，刁蠻變成了唯我是從，而善良，更是被吞噬的再也找不到了！從裝病入院算計亦可開始，你的良心就已經沒了！我不止一次的跟你解釋過當年的事，沒有捐腎髒並不是她的錯，更不要說，她如果真是一個自私的人，那麽在你裝病的時候，她根本不會跟我去醫院配型，不會答應願意為你捐一顆腎！”

  “顧曉婉，你從頭到尾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誰自私？你口口聲聲喜歡我，愛我，那麽你的喜歡和愛就是抹殺我所喜歡所愛的人嗎？知道嗎，你讓我覺得你的喜歡你的愛非常可怕！可怕到我避如蛇蠍！”

  隨著他的言語，顧曉婉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當那句“避如蛇蠍”說出口之後，她的身子不由的晃了幾晃，脆弱的仿佛隨時會倒下。

  可是洛青川卻沒有辦法再相信她了。

  從得知她在醫院的一切虛弱都隻是在偽裝，他對她的信任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更不要說現在，在得知她一次次的做出那種不可理喻的殘酷事情之後……洛青川冷冷地看著她搖搖欲墜，“你還要演嗎？可惜，我不會再上當了。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從一個男人的身份愛過你，而作為兄長，曾經我的確是願意嗬護你照顧你一輩子，但現在，還是算了吧！這一次的事，你應該好好受受教訓！記得在裏麵好好反省，等什麽時候你真正想明白了，出來了，我再考慮要不要見你！”

  說著，他便毫不猶豫的向門口走去。

  可是就在他的手碰到門把手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麵死死的抱住了腰。

  顧曉婉的哭泣聲痛苦而絕望，她細瘦的雙臂箍得那樣緊，似乎是生怕被推開。

  “青川哥哥……青川哥哥……不要不要我！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我害怕你會因為別拋棄我，我隻想一輩子呆在你的身邊！青川哥哥……”

  洛青川背對著她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他閉了閉眼睛，終於還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將她的手掰開，然後，轉身推離。

  顧曉婉象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萎靡在地上，她淚流滿麵的仰望著麵前的男人，從小愛到大，一直一直想嫁給他，做他新娘的男人，“青川哥哥……”

  她用著最後一點力氣，向他伸出手，洛青川卻隻是冷冷的看著，“你錯在哪裏？”

  顧曉婉迷茫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的問題，語無倫次的急切道，“我，我不該去撞方亦可，不該綁架她的孩子……可是青川哥哥，我隻是太愛你了，看到那個女人總在你的身邊，你用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專注眼神看著她，我心裏，就難受得要死！隻要你不看她，不跟她在一起，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我可以給她陪罪，磕頭！或者給她錢！你讓我怎麽賠她，我都可以！青川哥哥，你，你別不要我，你帶我出去吧，這裏真的很可怕！我不想在這裏，我想回去，想在你身邊……”

  她邊說邊掩麵痛哭起來。

  而洛青川看向她的目光，卻徹底的黯淡下來。

  他真蠢，居然還抱有一絲希望，以為她真的知道錯了。

  可其實，她已經偏執到根本沒有是非觀！

  一時間，洛青川隻覺得手腳發涼。

  難道養父惟一的女兒，最後的血脈，就要因為他，毀掉了嗎？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曉婉，她仍然在哭，哭聲中還隱隱帶著委屈。是了，她覺得他太過絕情，她認為他會將她帶離這裏……可見，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怎麽樣的錯事！

  以霍西城的身份，顧曉婉如此得罪了他，他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揭過去！更何況，她還屢次對方亦可和嘟嘟出手，連他，都覺得氣憤難當，心疼之極，更不要說，一直追求方亦可的這個前夫和嘟嘟的親生父親了！哪怕不看方亦可，單是嘟嘟這個很可能是霍家繼承人的身份，霍西城都是絕對不可能放過她的。

  最後的出路，隻有一個。

  可是，他不知道怎麽為她去做，或者說，值不值得。

  洛青川看著哭倒在地的顧曉婉，沒再說話，直接轉身開門離開了。

  他不知道，聽到門被關上的響動，顧曉婉伏在地上的身子一僵，驀地徹底癱軟在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麵透著寒意，侵透了衣服。

  她……這是被青川哥哥放棄了嗎？

  好一陣，顧曉婉才緩緩撐著身子坐起來，眸光木然。

  如果，連青川哥哥都不要她了，她還有哪裏可以去？這個世界，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腦海裏劃過這樣的念頭，一時間，隻覺得萬念俱灰。

  “走吧！”不知什麽時候，管理的女警已經進來站到了她的身邊，對方的聲音很嚴厲，聽不出半絲溫情。

  顧曉婉垂下眼瞼，唇角難看的牽起。

  到了這種地步，誰都會認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毒女人吧！

  蹣跚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在女警催促的目光中，她回到了拘留室。

  狹小的空間，又冷又潮的空氣，她將自己蜷縮起來，坐在角落裏。女警離開後，因為並沒有其他被拘的人，四處蔓延著可怕的寂靜，靜到就連呼吸聲，都能聽得到。

  顧曉婉將臉埋入膝間，淚水不由的紛紛掉落。

  她腦海裏不斷的回響起洛青川之前說的那些話，他那樣聲色俱厲，那樣的冷漠絕情……

  顧曉婉惶恐極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洛青川的這一麵，從來，他對她都是嗬護有加，即便不同意她的決定，他也是好言相勸，以至於，她以為，他對她的包容是無限的。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並不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限，而她，顯然已經越過了洛青川心裏的那道線！

  他說，即便沒有方亦可，他也不會愛她，因為，他隻拿她當妹妹……

  顧曉婉露出抹苦笑。

  妹妹……嗎……

  可她要怎麽拿他當哥哥？他來到顧家的時候，她已經懂事了，從最開始，她就清楚，她與他沒有血緣。

  雖然嘴上叫著青川哥哥，可是麵對著他細心又耐心的照顧，溫柔又體貼的陪伴，她早已情竇初開，一顆芳心都係在了他的身上。

  隻不過，她也清楚，兩人的年紀相差太大。

  如果她早早表露，不說外麵的人如何，就是父親都不可能接受。而且，肯定會認為是他在勾引她，到時，他就無法自處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看得出來，他把她當妹妹。

  所以才一直不敢說出口。

  哪怕她表現出來的性格是張揚的，可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她一樣會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