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0:59      字數:3364
  阮阮坐在馬車內, 實在憋不住,兩串眼淚又似珍珠斷線似的落下來,一麵小聲地啜泣, 一麵不住地拿帕子拭淚。

  傅臻將她攬在懷中,讓她貼著他胸口, “好了,早知讓你這樣傷心,朕今日便不帶你出來了。”

  小姑娘的眼淚濡濕他衣襟,傅臻隻覺得心口墜墜地疼, 指尖摩挲著她纖瘦的肩膀,一下下地安撫。

  這些動作從未與人做過,好像同她在一起之後,所有疼愛的方式都手到擒來。

  阮阮哭得愈發洶湧, 也不知為何, 離開顧府之後所有憋悶在心裏的情緒全都調動起來, 尤其是在陛下的身邊,隻想要通通釋放出來。

  十幾年都沒有體會到的溫情, 這半年來想要的都得到了。

  惦記了那麽多年的將軍此刻就在她的身邊,他緊緊擁著她, 親手為她編織一個又一個美好的夢, 所有的一切都替她考慮周全。

  曾經一無所有, 到被愛, 被尊重, 被珍視,甚至讓她有過長久的恍惚。

  傅臻忽然覺得, 置於他腰身的兩條纖瘦手臂圈得更緊了些。

  那麽瘦瘦小小的一隻, 幾乎用盡全力, 好像一放手,他就能消失了一樣。

  阮阮摟住他硬邦邦的身子,直到將自己硌得痛了,才緩緩釋了力氣。

  這人是真實的,也是她的。

  車窗外漸漸有了熱鬧的聲音,很快車內就不會再有隻屬於兩人的寂靜。

  阮阮幾乎是下意識的,飛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傅臻輕微地怔忡了一下,隨即眸色暗下來,靜靜地凝視了她一會。

  耳邊傳來稀稀疏疏孩童嬉鬧的聲音,

  他麵色平靜,胸口的溫度卻燙得嚇人,阮阮才微微讓開些,卻被他按住後頸,餘光見他下頜一抬,朝外冷聲吩咐道:“停車,停到僻靜處。”

  車夫是傅臻的心腹,利落地應了個是,隨即調轉馬頭,在一處冷清的院牆角落緩緩停下,隨後傅臻又吩咐:“你先退下。”

  那人極有眼力見,當即拴馬,飛身離開。

  耳邊徹底安靜下來,衣物的摩擦聲尤其清晰。

  阮阮還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肩膀驟然落下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道,她被迫後仰,脊背撞在車座厚厚的羊毛毯上,緊跟著男人滾燙的嘴唇覆上來,從一開始就帶著蠻橫與強烈的渴望,將她將出的一聲驚呼抵了回去。

  阮阮心口砰砰狂跳,不知道這樣竟然也行,可這是馬車,外麵當真一個人都沒有嗎?

  借著車內微弱的燈光,她看到男人眼中熾烈的火,連她麵頰也跟著燒起來。

  她局促地將他往外推,趁著呼吸的間隙略略偏過頭:“這地兒不安全吧……我們等會回去再說好嗎?”

  話音方落,竟不知他從哪抽-出的一條錦帶,馬車上的還是腰間的,還未看得分明,眼前被覆上一片漆黑。

  他呼出的氣息滾燙而淩亂,嗓音被烈火燒得發啞:“阮阮……是你先吻的朕。”

  馬車足夠寬綽,可比起床榻還是顯得促狹,這種促狹卻成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頭頂原本抵著車壁,他用溫熱的大掌覆在她發頂,於是所有碰撞的壓力都被這隻手所承受。

  她雙手攥緊他,任由予取予求,不敢溢出一點聲音。-

  平日入夜的禦街大都冷冷清清,可到了上元這一晚,夜幕降臨時卻好像一日才剛剛開始。

  萬頭攢動,火樹銀花,一座城所有的細胞都被調動起來。

  阮阮軟塌塌地伏在傅臻的背上,她唇瓣還微微紅腫著,頸上星星點點的紅痕太過引人注目,卻實在想到街上逛一逛,隻好戴上提前備好的珠簾麵紗。

  數十根細細的金鏈串著上百顆細小的珍珠,垂墜感十足,燈火之下閃爍著細碎的金光。

  自然也怕陛下被人認出,於是將先前備好的鎏金麵具給他遮住半張臉,饒是如此,傅臻背著她走在南門大街上,依舊引來幾乎所有的目光。

  上元節亦是某種意義上的情人節,街上同遊的公子姑娘們不在少數,可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風姿卓然的男人,也從未見過那麽柔軟纖細的美人腰。

  男人氣質冷峻清絕,那一方鎏金麵具襯出滿身的雍容貴氣,而麵具之下沉冽的黑眸,緊抿的薄唇,又透出些許難言的冷清,叫人不敢接近。

  姑娘將頭埋在男人頸邊,看上去綿軟、乖巧又安靜,十足地依賴,而男子竟也無比縱容,偏過頭去的幾聲低訴,眸中的寒冰都似化成了春水。

  難以想象,這樣的人竟然心甘情願背著個小姑娘,坦坦蕩蕩地走在街上。

  阮阮實在太累了,膝蓋酸得厲害,所有的重量都給了他,即便過去了許久,小腹貼在他背脊,仍有種沉甸甸的疼痛。

  傅臻聽她嗓音微啞,又看到街邊賣漿水的小鋪,便問她:“花果露,還是酪漿牛乳?”

  阮阮看到那白膩的牛乳茶,忍不住偏過頭,臉頰飛出兩抹紅暈,哼哼唧唧地道:“……花果露。”

  傅臻回頭看她的神情,想到方才哄她吃了一點,這會恐怕聯想到什麽,平日最愛喝牛乳的人對那分明賣得更好的酪漿牛乳瞧都不瞧一眼。

  他不禁一笑,朝那攤販道:“來一碗花果露吧。”

  阮阮小幅地揭開麵紗,喝了些清爽的花果露,口中才慢慢舒服一些。

  傅臻緊隨著她的目光,她多看兩眼的路邊雜食,通通讓底下人打包帶回玉照宮,需趁熱吃的直接送到她嘴邊,瞧著不幹淨的,便將做法記下,改明兒叫禦膳房準備。

  阮阮手指都不用抬一根,傅臻都能準確無誤的滿足她所有的需求。

  阮阮也漸漸忘記方才的窘迫羞赧,同傅臻一路閑聊起來,遇到精彩的雜技表演,兩人也會特意停下來看。

  他身量極高,在人群中總是突出的那個,隻需輕輕抬起身,再擁擠的人潮都影響不到她細細觀賞。

  同在一旁的人群裏,踮腳、跳高卻死活都瞧不見表演的小孩氣呼呼地瞪著阮阮,阮阮衝他擠眉,那小孩便朝阮阮狠狠哼了一聲,傅臻聽到動靜側過頭,冰冷的目光淡淡掃過去,小男孩經不住嚇,滿身的氣焰就立刻消停下去,訕訕地跑到別處去了。

  阮阮得意極了,悄悄地掀開麵紗一角,一個涼絲絲的吻落在他後頸,“陛下好生威武。”

  獎勵你一下吧!

  傅臻握住她膝窩的手微微一緊,隨即牽唇一笑:“又忘記方才的教訓了?”

  阮阮霎時紅了臉,小手攥緊他衣襟,氣哼哼道:“陛下,你非要如此是吧!”

  傅臻心情大悅,許久都未曾這樣暢懷地笑過,抬了抬她的膝窩,將她往身上提了提,“阮阮,在外麵不用叫陛下。”

  阮阮想想也是,被人聽見不好,“那我喚你公子吧,我給你當丫鬟好不好?”

  傅臻嗤笑:“爬公子的背,又爬上公子的床,這算是什麽丫鬟?”

  阮阮瞬間小臉皺緊,忽然就想到薑夫人身邊勾引老爺的那個大丫鬟,平日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上的桂花油味兒將人熏得頭皮發麻。

  她才不是那種丫鬟呢!

  阮阮貼在他耳邊問:“那我喚陛下什麽?喊將軍可以嗎?”

  真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到合適的。

  傅臻目視前方,有些放空的狀態,“就叫傅臻。”

  阮阮大驚,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紅顏禍水等等無數的字眼在腦海中飄來飄去,“這怎麽行!”

  傅臻道:“有什麽不可以,你是我的妻子,我喚你的名字,你自然也可以喚我的名字。”

  阮阮怔怔地眨了眨眼,腦袋懵懵的,很難相信“妻子”這兩字會從他口中說出來,可是……竟又那麽動聽。

  陛下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妻子嗎?

  這兩字在她腦海中反複琢磨,恨不得盤出包漿來。

  心裏也甜津津的,還好有這層珠簾當著,看不到她過於歡喜的表情。

  她偷偷在他背後開心了好一會,才紅著臉低低切切地道:“不行的。”

  便是太傅、昭王這樣的人物,也不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吧!

  傅臻似乎想了想,偏頭道:“喚夫君好不好?聽著也差不多。”

  阮阮滿臉發燙,細細的珠簾滑落在他頸側,莞爾道:“我……可以嗎?我叫不出口呀,而且,什麽叫聽著差不多?”

  傅臻道:“夫君和傅臻,你自己喊幾遍試試,是不是聽著差不多?”

  阮阮輕輕地張口,試著用低低的氣音琢磨著兩個稱呼。

  夫君,傅臻,夫君,傅臻……

  傅臻便聽到她在耳邊笑,忍不住道:“喊大聲點,方才喂你吃了那麽多,這點力氣沒有嗎?”

  阮阮立刻炸了毛:“還不是你——”

  傅臻道:“我是說冰糖葫蘆,你以為呢?”

  阮阮:“……”

  好生氣哦,但是又好開心,她整個人快分裂了!

  兩人在禦街走了許久,阮阮自不會忘記今日出宮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實地考察宋懷良從前同她提過的年後轉租的那兩家酒樓。

  她往前頭舞龍舞獅的方向一指,“我們去那邊瞧瞧,好生熱鬧!”

  傅臻卻頓住了腳步,“阮阮,有求於人不是這麽求的。”

  阮阮就知道這關過不去了,“好嘛,”她捏起麵紗前的一根金鏈刮了刮他的臉,心裏憋了好一會,才梗著脖子硬邦邦地低喚一聲:“夫君,夫君。”

  傅臻滿意了,自然對她有求必應,抬腳便往她指的方向去。

  兩家酒館,人流量較大的那一家名叫杏花樓,正位於人潮湧動的岔路口,此刻門前還有舞龍舞獅的隊伍,喝彩聲宛若雷鳴,隻是酒館之內也的確稍顯冷清。

  另一家富春酒樓位置偏僻一些,門前稀稀落落的僅有幾人走動。

  阮阮還未同傅臻說這件事,隻在路過時暗暗觀察了一下,心裏便打定了主意。

  她自然更加滿意杏花樓,且如今手裏也有足夠的銀兩,不必緊巴巴地算計,若是茶館生意做得紅火,日日賓客如雲,很快就能回本。

  回宮的路上,阮阮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與此同時,昭王府上空掠過一個輕盈的黑色身影,快如鬼魅般落在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