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寬回憶起之前，臉上的表情複雜了很多。

  “我當初也不是什麽富豪大亨，是沉淵他媽媽一心喜歡我，願意嫁給我，願意傾盡一切去幫我，否則我又怎麽可能會有之母的成就呢？”

  “這樣相互扶持著，不是好事嗎？”

  “的確是好事，可是後來，我就變了。”

  霍世寬的語氣讓白悠然清楚地知道，他現在很後悔。

  “變了？”

  “我做了很多讓她傷心的事情，雖然她一直都在容忍我，可是我卻一次一次讓她失望，直到後來有一次。”

  霍世寬說了一半，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白悠然急忙走過去，替他輕輕拍著背，過了一會兒，霍世寬才有點好轉。

  “後來有一次，她生病在醫院裏麵，雖然有沉淵一直陪著他，可是她卻隻想見我一麵。”

  “你是有事情耽擱了嗎？”

  “你猜對了，我的確是耽擱了，沒有過去陪她，可是沒有過去陪她的原因卻是因為我在陪其他的女人。”

  其實白悠然早就已經料到了可能是這樣的原因，可是當她親耳聽到霍世寬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心裏還是很受震撼的。

  “就從那一次開始，她不僅對我徹底的死了心，身體也開始每況愈下。”

  “所以，後來沉淵就把他媽媽生病去世的事情，責任都歸結在你的頭上了。”

  “這不怪他，本來就都是我的錯。”

  霍世寬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我當初能跟現在想法一樣的話，絕對不會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我一定會好好陪我的家裏人，不讓自己現在留下這麽多的遺憾。”

  “沒關係的，沉淵現在跟你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這就代表他已經開始原諒你了。”

  霍世寬搖了搖頭。

  “可是我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原諒自己，所以當初，當我知道我得了這樣的病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吧。”

  “爸，別這麽說。”

  “等我走了以後，你們一定要好好生活。我相信沉淵跟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你和孩子們，你們也一定會一起生活的很幸福。”

  白悠然看著霍世寬，拚命忍住了想要流出眼淚的衝動。

  “還有一件事情差點忘了告訴你，我的房間裏麵有一幅油畫，是我之前身體還算可以的時候畫給斯陽的，我沒有什麽能送給她的，更沒辦法陪她一起長大，給她畫一幅畫，就是我能給她最大的心意了。以後斯陽看見這幅畫就能想起我，想起我對她的疼愛。”

  白悠然聽了以後，連忙點頭。

  “沒問題，我待會兒就叫人把畫取回來，拿到我們家裏就掛到斯陽的房間裏。”

  霍世寬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就好，這就好。”

  霍世寬臉上漸漸浮現出十分疲憊的神色，雙眼也像是睜不開一樣。

  “悠然，我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白悠然看著霍世寬的樣子，心中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爸，你先撐住，不要睡，我去外麵把醫生叫進來，讓他替你檢查一下身體之後再休息。”

  說完，白悠然就立刻站起身去，跑到了外麵。

  “醫生？醫生！”

  “白小姐，我們都在這裏，有什麽可以幫助的。”

  “快跟我進來，為什麽他突然說很累想休息，可是我們剛剛明明沒有說多少話呀。”

  醫生聽了白悠然的話以後，臉色也是一變，然後立刻走進了病房去。

  “不好了。”

  聽了醫生怎麽說，白悠然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霍世寬，卻發現霍世寬已經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這是怎麽回事？他是睡著了還是怎麽了？”

  “白小姐請稍等。”

  醫生立刻對霍世寬展開了檢查，可是在檢查的過程當中，醫生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凝重。

  終於，醫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慢慢走到了白悠然的麵前。

  “白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請您節哀順變吧。”

  白悠然沒有辦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麵前這樣驟然離世。

  白悠然想說些什麽，可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站在病房裏麵，白悠然眼睜睜的看著醫生們把白布蒙在霍世寬的臉上，然後把他從病房裏推了出去。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呢？”

  “其實霍老先生的身體早就已經是油盡燈枯了，能撐到現在，其實對他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奇跡。”

  白悠然一言不發，慢慢走回了霍沉淵的病房。

  看著依然躺在床上，沒有醒過來的霍沉淵，白悠然終於忍不住直接哭了出來。

  “沉淵，對不起，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沒能照顧好斯承，也沒能照顧好爸爸，是我沒用，是我什麽都做不好。”

  白悠然越說越傷心，在霍沉淵的身邊哭得不能自已。

  “媽咪，發生什麽事情了？你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

  斯承從門外走進來，手裏還拿著特地替白悠然洗好的水果。

  看見白悠然哭得這樣傷心，立刻把水果放下，走過去，十分關切的問道。

  白悠然慢慢坐直身體，臉上已經布滿了淚痕，雙眼也已經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變得有些紅腫。

  斯承伸出手去，慢慢幫白悠然把臉上還沒有幹掉的眼淚全部擦去。

  “媽咪不要這麽難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還有爹地，還有爺爺和外婆。”

  聽著斯承提起霍世寬，白悠然忍不住心裏又是一痛。

  如果告訴了斯承霍世寬已經去世的消息，想必斯承也一定會悲痛萬分吧。

  白悠然抓住了斯承替她擦眼淚的手，然後輕輕把斯承摟在了懷裏。

  “乖孩子，媽咪想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盡管問吧，不管什麽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的。”

  “如果有一天爺爺突然不在我們身邊了，你會怎樣？”

  “爺爺怎麽會不在呢？”

  斯承的年紀還不足以像大人一樣完全深刻的理解生老病死和悲歡離合，在他的心裏隻有一隻長久的陪伴而沒有分離。

  “因為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有一天爺爺的時間走到了盡頭，就算是我們再想念他，他也要離開我們的。”

  斯承很努力的理解了白悠然說的話，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沒關係。”

  “真的嗎？如果爺爺不在了，對你來說也沒關係？”

  “當然呀，因為爺爺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我跟爺爺之間發生過的故事都可以講給別人聽，所以就算是爺爺沒辦法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我也還是會永遠記得他的。”

  斯承的一番話聽起來雖然幼稚，可是覺得格外讓人感動。

  尤其在這個時候，對於白悠然來說，斯承說的這些話更加治愈了她受傷的心。

  “嗯，斯承是個乖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斯承是個乖孩子。”

  白悠然抱著斯承，久久都不願意放開。

  “所以媽咪，爺爺是真的離開我們，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們身邊了嗎？”

  白悠然不想欺騙斯承，然後就十分誠實的點了點頭。

  “對，爺爺離開我們了，可是剛才斯承不是說了嗎？我們永遠會記得和爺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的。”

  斯承用力的點了點頭，可是眼眶卻還是紅了。

  霍世寬的葬禮，整個都是白悠然一手操辦，雖然很累，可是這是白悠然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她不想推卸一點責任，也不想假手於人。

  也許是因為霍沉淵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經被大多數人知道了。

  所以來參加霍世寬葬禮的人比白悠然預想當中要少很多，畢竟大家都是十分現實的，之前霍家這棵大樹枝繁葉茂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想過來停靠一下。

  可是現在，白悠然隻能看著稀稀落落來吊唁的人，在心裏暗暗感慨。

  霍世寬的葬禮結束了。

  白悠然花了很多錢，在最好的地方為霍世寬挑選了一塊墓地。

  沒有跟霍沉淵的媽媽葬在一起，這是白悠然自作主張安排的。

  雖然她沒有見證過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可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隻是認為過去這麽多年以後，他們就沒有必要再因為之前的事情捆綁在一起了。

  接下來的日子，白悠然依然每天守著霍沉淵，偶爾回家去看看斯陽。

  看到霍世寬留給斯陽的那副畫時，又會觸景生情。

  霍沉淵昏迷得太久，外界的流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大家眾說紛紜。

  有人說霍沉淵再也醒不過來了，有人說霍沉淵傷的不重，複出指日可待，甚至有些人說霍沉淵其實也早就去世了，隻是還沒有把這個消息公布出來。

  漸漸地，大家的攻擊對象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白悠然。

  霍沉淵之前過得順風順水，偏偏和白悠然在一起就多災多難，很多人都說，這些都是白悠然帶給霍沉淵的。

  白悠然知道外麵的人每天都在說什麽，可是她沒有時間去理會，也不想理會。

  隻要能讓霍沉淵平安醒過來，白悠然根本不在乎外麵的傳言。

  “媽咪，今天我給爹地講了好幾段故事，你說他會不會喜歡？”

  “當然會啦，斯承講的，不管是什麽，我想爹地都一定會很喜歡的。”

  “那太好啦，如果爹地喜歡的話那就一定可以早點醒過來啦。”

  看著斯承開心的樣子，白悠然也忍不住跟著一起笑了出來，心情也難得十分輕鬆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