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然屏住呼吸，終於聽到了一陣悶哼聲。

  她的瞳孔驟然收緊，心也皺成了一團。

  是薇薇，她什麽也看不見，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跟薇薇一起的是她的主治醫生，一直接手薇薇的病情，兩個人也成了不鹹不淡的朋友，“方薇薇，你真的決定要去？”

  方薇薇扶著他的手臂，從剛才被絆倒的地方站了起來，“必須要去，隻要你幫我保密，我不會少給你報酬。”

  醫生的眼裏有不忍和失落，“你不用說這些，我們不是朋友麽。”

  直到方薇薇上了那個醫生的車離開以後，霍沉淵才鬆開了手。

  終於有了空隙，白悠然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緩過來就瞪著霍沉淵，“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追啊！”

  霍沉淵瞥了她一眼，繞到前座後等了一會兒才開車。

  白悠然急的眼睛都紅了，“你既然存心讓薇薇有危險，好成全鄭奇，那你幹脆也把我殺了算了！”

  霍沉淵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攥緊，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話，“跟的太緊會打草驚蛇，而且那個醫生家裏有背景，不可能在雲城胡鬧。”

  白悠然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是嘴上依舊沒有鬆口，“不要跟丟了。”

  霍沉淵的開車技術很好，每次到了一個路段都會故意和他們的車隔開兩個車位的距離，直到來到了林木沐的酒店前。

  霍沉淵熄了火後把車停在了一旁的巷子裏。

  他們看著方薇薇下了車，然後被門僮攙扶進去。

  那個醫生並沒有跟進去，而且看他的模樣可以猜出他現在很失措又無助。

  醫生在車前一直搓著手，時不時看向大門，生怕錯過方薇薇的一點消息。

  他剛轉身上車，就看到了已經靠在車窗旁的白悠然。

  白悠然給他遞了個眼神，他會意後跟著她去了霍沉淵的車裏。

  上了車，醫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冷，不止是溫度冷，更多的是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像是要把人身上所有的溫度吸幹一樣。

  霍沉淵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戴上的眼睛，整個人彌漫著暗夜殺手的氣質，“她去裏麵做什麽？”

  醫生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才緩緩開口，“她說去見一個朋友。”

  白悠然依舊冷冷地盯著他，“你不會不知道她現在的傷是誰害的吧。”

  醫生泄了氣，半晌才懊惱地吐出一句，“她一直央求我，我也沒有辦法。”

  車廂裏一下子安靜下來，白悠然也沒了主意。

  即便知道現在方薇薇到了林木沐的地盤，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

  他們是被動的一方，隻能靜觀其變，一有不測直接衝進去救人。

  三個人就這樣一直盯著那個大門，那棟樓，心一直揪著。

  而霍沉淵坐在前座，已經偷偷打開了通訊器。

  這邊，他剛打開通訊器，酒店裏一個正在擦拭樓梯的服務生就抬起了手，“總裁，方小姐剛進去，裏麵隻有林木沐一個人，我一直在這附近，放心。”

  方薇薇進酒店時林木沐還在休息，這剛醒了，把方薇薇請了進去。

  即便林木沐說自己是從小在J國長大，她身上卻很少有J國女人的做派，除了那一口濃重又蹩腳的口音。

  她早在屋子裏泡好了茶等方薇薇進去。

  方薇薇身邊是剛才扶她進來的那個服務生。

  林木沐抬了個眼神，那個服務生會意，立刻把方薇薇按在了沙發上。

  方薇薇心底一驚，摸上了自己的口袋。

  那裏麵有她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

  但是林木沐很顯然沒有想對她怎麽樣的意思，“方小姐，我們應該沒有可以談的事情吧，如果你是為了鄭家的事情來，還是請回吧。”

  方薇薇聞聲把頭轉向了她的方向，“別裝了。”

  林木沐詫異地放下了茶杯，“裝什麽？”

  方薇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雖然她看不到，但她確信，現在那個女人的臉上一定有著難以掩飾的慌張。

  “顧錦苒，你改頭換麵回來不就是為了報仇嗎？”

  “既然我能把你送進監獄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

  她的話裏帶著對往事的回憶。

  當初如果不是方薇薇在暗中援助白悠然他們，顧錦苒沒那麽容易落網。

  林木沐的臉上浮現了怒意，“你不要胡說八道！”

  這裏外麵都是J國那個地頭蛇安排保護她的人，說難聽點就是眼線。

  要是方薇薇說漏些什麽，被人聽去了，會要了她的命。

  方薇薇聽出了她話裏的慌張，“隻要你收手，乖乖回J國，有些事我會永遠爛在肚子裏。”

  “你還記得，你當初為什麽急需要錢嗎？你的‘病’現在是治好了？”

  林木沐猛然被觸碰到了雷區，她快速地上前逼近了方薇薇，看著那雙空洞卻有神的眼睛，像毒蛇一樣吐著信子，“就算你都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死！”

  說時遲那時快，方薇薇已經掏出了匕首。

  林木沐沒有躲過，手臂上已經留下了一道血口。

  她忽然開始瘋狂地大笑，像是要響徹整間屋子。

  霍沉淵三人收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一片狼藉了。

  他的眼線報告的很及時，方薇薇那一刀還沒有刺下去。

  白悠然推開門後先是一愣，接著上前護住了方薇薇，“薇薇，你先走！”

  方薇薇像是沒聽到一樣，一動不動地握著匕首，朝向林木沐的方向。

  地上，林木沐捂著手臂上的傷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

  霍沉淵眼神示意白悠然，讓她把方薇薇帶走，而後轉身看向林木沐的保鏢，用日語說：“給她請醫生。”

  林木沐很意外地沒有派人攔下她們二人。

  等到她們終於跑出了酒店，回到了霍沉淵的車上，白悠然含著淚打量著方薇薇的身體，“還好，還好你沒受傷。”

  方薇薇回過神後摸索著擦掉了白悠然臉上的淚，“沒事，我隻是看到鄭奇被害得這麽慘，想為他找回公道而已。”

  而不是為了保護你想解決了林木沐的性命。

  白悠然頓了頓，隻是因為這樣嗎？

  她吸了口氣，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那……鄭奇現在這個狀態，你要怎麽辦？”

  如果她執意讓鄭奇恢複記憶，說不定會受到霍沉淵的阻攔。

  這個人冷血又不擇手段，難保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

  方薇薇緩緩閉上了眼，一直緊張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再說吧，我想休息了。”

  霍沉淵從酒店出來的時候，白悠然剛剛發動車子想帶方薇薇離開。

  他在心底咒罵了一句。

  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良心，把身後的爛攤子留給他，知不知道多麽棘手！

  他的眼眸一眯，剛想抬腳離開，身旁“嗖”地一下飛過去一個東西，直直朝向那輛剛發動的車子。

  霍沉淵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衝了過去，口中還喊著：“白悠然！”

  但是終究晚了一步。

  車窗幾乎是瞬間碎裂了，車子也不再動彈半分。

  霍沉淵猛然停下，看著那輛在陽光照射下發光的車身，心尖抖得厲害。

  車內的方薇薇摸到自己座位邊上的血時也是心裏一驚。

  就在一切仿佛靜止的時候，林木沐捂著已經紮上繃帶的傷口，朝通訊器裏說了一句：“幹的漂亮。”

  接著，那邊又傳來了那個嘶啞的聲音，“敢傷你的人，永遠活不過下一秒。”

  酒店的天台上，一個正在瞄準的保鏢也隨即收了槍。

  手術室的燈閃著，但是對於看不見的方薇薇來說卻如坐針氈。

  她基本上每隔幾分鍾都要問一句，燈滅了沒有。

  霍沉淵的臉也難看至極，比當時白悠然離開雲城時還要難看。

  鄭奇也穿著病號服趕了過來，“怎麽了？要不要我安排一下轉去其他醫院？”

  霍沉淵繃著臉搖了搖頭。

  他甚至在自責，他當時為什麽沒有向前走一步，那樣子彈就能打到他身上了。

  斯承原本還在參加社團活動，得了消息立刻打車過來了。

  他身上還穿著小蜜蜂的衣服，哭成了淚娃兒，“媽咪，一定要起來看看斯承，斯承交了朋友，他們都等著看斯承的弟弟妹妹呢！”

  霍沉淵的臉上也滿是動容，他伸手揉了揉斯承的肩。

  走進這個樓道的時候，能看到每個人的眼裏都有著恐懼和不安。

  方薇薇終於受不了這種接連而來的刺激，倚在座椅上暈了過去。

  霍沉淵見狀看了鄭奇一眼，現在隻有他最閑了，“你把她送回病房，讓醫生檢查。”

  鄭奇點了點頭，伸手把已經昏迷的方薇薇橫空抱起。

  在摟她入懷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子一頓。

  那份一直在等待被什麽填滿的空虛感好像有了改變。

  他低頭看著方薇薇的睡顏，從她的眉心大量到唇尖，一股酥麻感從腳底湧上了頭頂。

  直到他把她送回病房，輕輕地放到床上。

  離開的時候，他還回眸看了她一眼。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

  白悠然進手術室三個小時了。

  斯承在外麵等著等著，就掛著淚痕靠在霍沉淵身上睡著了。

  就在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霍沉淵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