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媽媽現在不是正在昏迷中嗎？

  白悠然下意識捂住了嘴，不發出聲音。

  她趴在出租車的門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滿麵笑容的女人。

  從身形看確實是那天在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也和她的媽媽很像。

  但是媽媽一直待在療養院裏，和那群爺爺奶奶打交道，早就養成了連站著都會駝背的習慣。

  但是眼前這個女人並沒有。

  白悠然讓司機把車開到了一邊的路口，自己躲在暗處悄悄看向那邊。

  站在那個女人對麵的男人，看起來也十分眼熟，那樣高大的身形很容易能猜出來是誰。

  她不敢置信地咬著唇。

  出租車開走了，那邊的一男一女注意到有行人也結束了談話。

  “張女士，謝謝你的配合，我們很快就會把錢打到你的賬戶上，至於我跟你說的你再考慮考慮，這絕對是筆劃算的買賣。”

  張女士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鄭秘書。”

  白悠然躲在暗處冷眼看著這一切。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霍沉淵總是明裏暗裏攔著不想讓她去療養院看“媽媽”了，原來都是假的。

  他沒有找到車禍後失蹤的許牧晴，找到的隻是一個可以偽裝用來欺騙她進而讓她乖乖聽他話的棋子。

  如果不是她偷偷跑出來，就根本不可能看到這一幕，或許到死都會被霍沉淵蒙在鼓裏，還要為他找到了媽媽而感恩戴德。

  白悠然在張女士離開後，搭車去了許牧晴之前待過的療養院。

  自從療養院的門前出過車禍後，當地的人都傳這裏是晦氣之地，到了晚上還會有鬼魂出現，原本偌大的療養院也已經廢棄了。

  她找到了許牧晴曾經待過的那個病房，門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一切還沒有變，牆上還掛著當時許牧晴親自貼上去的海報。

  那是白悠然第一次走秀時拍下的，許牧晴當時指著海報說，她女兒是最優秀的模特，以後也會是世界著名的超模。

  白悠然撕下已經泛黃卷皮的海報，緊緊抱在懷裏。

  “媽……”

  這才是媽媽的感覺。

  她那天去和平療養院在床邊為那個陌生的女人哭了那麽久，卻都沒發現她不是自己的媽媽。

  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的突破口，白悠然跪坐在地上，靠著許牧晴的床泣不成聲。

  她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霍沉淵的。

  不然媽媽也不會出意外，到現在也下落不明，她就像個笨蛋一樣，從始至終被霍沉淵把在手裏玩弄。

  夜裏，白悠然在夢中見到了許牧晴。

  許牧晴手裏拿著小時候抽打過她的鞭子，語氣依舊嚴厲。

  “白悠然！你給我好好練，做不成世界超模就別說是我許牧晴的女兒！”

  白悠然看著一臉怒意的許牧晴，毫不在意，上前緊緊擁抱住了她。

  “媽……我好想你……”

  懷裏的許牧晴越來越輕，也越來越模糊。

  白悠然睜開眼時，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屋子。

  “先別動，再躺一會兒。”

  聽到身邊熟悉的聲音，白悠然猛然清醒了，然後不可置信地看著一旁正在忙碌的男人。

  “溫……溫遇？”

  陸溫遇正在給白悠然熱粥，見白悠然醒過來了，又是慣常的溫和笑容。

  他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裝，隻是不同的是，他看起來又清瘦了許多。

  “你怎麽會在這？”

  白悠然很是意外。

  自從車禍以後，她也再沒見過陸溫遇，電話也沒打通過，現在他竟然奇跡般的出現在了這裏。

  陸溫遇雲淡風輕地回答。

  “這塊地皮不是要賣了麽，我和院長有些交情，幫她善後。”

  白悠然這才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後來又想起了什麽。

  “溫遇，我媽出事的那天，你後來有沒有見過她？”陸溫遇聞言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他坐到白悠然的床邊，像是第一次重逢的時候，眼中有激動和惆悵。

  “悠然，阿姨她……其實已經離開人世了。”

  白悠然一愣，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說什麽？你怎麽會……”

  “那天在事發後我確實去過現場，當時阿姨已經被撞的血肉模糊了，我把她悄悄安葬了。”

  陸溫遇的聲音帶著平靜與悲慟，讓白悠然近乎發瘋。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找媽媽找的有多辛苦嗎？哪怕……哪怕她離開了，至少讓我知道……”

  從許牧晴失去下落的第一天起，白悠然就拚命地逼迫自己，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想，媽媽不一定就是死了。

  再到霍沉淵帶著一對偽造的照片拿給她，她當時已經完全相信媽媽還活著，根本沒有一絲懷疑。

  到現在真相被戳破，霍沉淵也背叛了她，唯一能支撐她的動力就是接著找許牧晴的蹤跡，可現在現實卻又給了她一擊。

  媽媽……真的死了。

  白悠然手裏還攥著從牆上撕下來的海報。

  她死死攥著手，指甲剜著手心，蔓延出無盡的痛意，幹裂的嘴唇也被咬的滲出血來。

  可這一切，都比上心裏的劇痛。

  “嗚……”

  她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腿，頭深深埋進腿間，傳來的嘶啞的哭聲。

  陸溫遇放下了手裏的水果，心疼地上前擁住了她。

  “悠然，不要難過。”

  白悠然什麽也聽不進去。

  人生總要經曆大起大落，可為什麽就在昨天，她還堅信不疑媽媽還活著，今天就要被迫接受這個噩耗。

  哪怕讓她見見媽媽最後一麵也好啊。

  陸溫遇的鏡片下閃過一抹光芒，接著他狀似無意地開口。

  “悠然，跟我一起離開吧。”

  白悠然喃喃道。

  “離開？我還能去哪，我連活著的理由都沒有了。”

  陸溫遇撫上了白悠然的肩，輕輕拍著，像是回到了大學。

  白悠然因為他的失約蹲在奶茶店門口低聲哭的時候，他匆忙趕到，也是像現在這樣哭得令人心痛，令人動容。

  陸溫遇像是想起了從前的美好，他心底開始有一抹躁動在作祟，聲音也溫柔得不行，充滿了魅惑感。

  “德國，我把阿姨，葬在了那裏。”

  另一邊，還在泰娛開著高層會議的霍沉淵接到了保鏢的電話。

  “你說什麽？白悠然不見了？”

  張姨一早上去叫悠然吃早飯，敲了半天也沒人回應，她拿了備用鑰匙開門，發現屋裏早已經空了，像是一夜都沒有人住的樣子。

  “一群廢物，給我找！”

  掛斷電話後，霍沉淵的臉色也難看的要死。

  她怎麽可能一個人偷偷跑出防衛森嚴的別墅呢？不是有幫凶就是有內應。

  霍沉淵把向一旁的鄭奇囑咐過後就擅自中斷了會議。

  他開著車在路上疾駛，原本平常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硬是開了十分鍾。

  “張姨，薇薇呢？”

  張姨還坐在沙發上自責沒看好白悠然，被霍沉淵猛然一問，才後知後覺地回答。

  “薇薇昨晚就走了。”

  “薇薇走的時候，悠然還在不在？”

  張姨放下了手裏的東西仔細回憶。

  “在，薇薇走了以後，悠然還下樓倒了杯水喝。”

  一切思緒就又斷在了這裏。

  “張姨，你在這裏守著，悠然一旦回來一定要告訴我。”

  霍沉淵派人守在了雲城的機場，火車站，碼頭，在雲城內也悄悄進行著地毯式搜索。

  夜深人靜，他靜靜坐在辦公桌前，忍不住摔了一地的文件。

  究竟為什麽？她要逃跑？

  他這段時間一直小心翼翼地嗬護她，想讓她感受自己的心意，她為什麽還是要逃跑？

  難道是……

  霍沉淵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抬頭。

  再過半個小時，他和鄭奇已經站在了和平療養院門口。

  如果事情沒有敗露，白悠然逃出來後一定會來看媽媽，如果事情敗露了……他不敢再去細想。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白悠然沒在和平療養院。

  與此同時，城郊的那家療養院裏，陸溫遇已經開了車過來接白悠然。

  “悠然，東西都在這了，我們走吧。”

  白悠然站在門口，表情凝重。

  “溫遇，這樣一走了之真的可以嗎？”

  她雖然很想逃離這個地方，但是，如果真的要踏上旅途，她心裏有絲不舍還有煩躁。

  那煩躁來自於霍沉淵，他騙她媽媽還活著，會不會是為了不讓她喪失快樂呢？

  那段時間她那麽消沉，一直都是方薇薇和霍沉淵陪在她身邊。

  陸溫遇看到白悠然猶豫的樣子，明顯著急了。

  “悠然，現在不走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霍沉淵已經發現你逃跑了，封鎖了所有的站台，隻能在他沒查到這裏之前離開了！”

  白悠然緊緊攥著手。

  “如果我回去……”

  “你回不去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但是一定有人幫你，她已經為你付出了努力，你如果回去才是真的在害她！”

  白悠然抿唇不語。

  是的，如果她不回去，薇薇一定有辦法撇清和自己逃跑的關係。

  可如果她回去了，就穿幫了。

  終於，白悠然鬆開了緊握的手，提著包包上了陸溫遇的車。

  車子發動，終於要駛離療養院，她回頭望了那兒最後一眼，連呼吸都帶著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