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正文完
作者:望煙      更新:2022-01-09 10:41      字數:6237
  初冬清冷, 淡淡陽光灑滿將軍府。

  晏帝一身便裝,慢慢踱步往校場的主台上去。

  不同於文官府邸,宋府到處透著一股剛毅氣息。偌大的校場,前方支著幾方箭靶, 各種鍛煉的器具整齊堆放在主台旁邊。

  校場中央, 站著一個少年, 身姿筆直,正在拉弓對著箭靶練習。隻見他右手持弓, 左手搭箭, 聚精會神瞄準後,手指一鬆。

  羽箭破風而出,嗖得飛向箭靶,直釘紅心。

  “好箭法。”晏帝滿意點頭,目露欣賞,“英雄出少年, 不錯,將來可成棟梁。”

  “那小子聽見了, 尾巴定會翹到天上去。”宋衡一身合體勁裝,高大的個頭肩寬腰窄:“陛下想不想射箭?”

  說著,宋衡雙手送上一把長弓。

  晏帝笑笑, 伸手接過, 手指勾了下弓弦, 發出一聲低沉的“嗡”聲。

  “整個京城, 也就阿衡府中有這個。”晏帝拉開空弓,雙臂用力, 對準校場對麵的箭靶, “倒是讓朕想起少年時。”

  宋衡站在後麵, 聞言笑笑:“是,年輕時候總想著馳騁疆場,拉弓搭箭。”

  “現在不成了,”晏帝些許遺憾道,“晉安候府的案子也快結了,傅家沉冤得雪。隻可惜,他們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名。”

  “幸得陛下明君,一心為天下百姓,是我大盛的幸事。”宋衡由衷道。

  晏帝將長弓放下,笑著看宋衡:“你不像是會拍馬屁的人,這話是夫人教你的?”

  宋衡也不辯解,又問:“陛下覺得傅家是功臣嗎?是不是該做些什麽?”

  “自然,那幫子無用的賊臣,一個個也該修剪去。”晏帝讚成的點頭,視線落在那回頭的少年郎身上:“這孩子是誰?”

  “梅桓。”宋衡往前走了兩步,朝著梅桓招手。

  “梅桓?”晏帝皺皺眉,眼看著那少年已經跑來台子這邊,“就是你養大的傅家小兒子?”

  宋衡眼中難掩得意,頗有幾分誇讚的語氣:“陛下別看他小,鬼得像小狐狸。和他那會念書的哥哥不同,這小子擅長潛伏,箭法。”

  晏帝笑了兩聲:“將軍和婁中書可是給朕出難題了,這兄弟倆將來打算怎麽辦?”

  說話的功夫,梅桓已經走到台下,身子前傾,雙手拱起行大禮:“傅承肅參見皇上。”

  晏帝居高臨下打量著少年,手輕輕一抬:“免禮。如此自稱,是打算做回傅家兒郎?”

  “是。”梅桓回道。

  “你和婁中書不同,”晏帝一撩衣袍坐去椅子上,“他願意保留婁姓,報答婁家養育之恩。”

  “梅桓同樣感激宋家爹娘的養育之恩,並且餘生銘刻不忘,”梅桓道,“我做回傅姓,是想帶著傅家的族人,重新建設傅家。而大哥,他身為中書令,要做的是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謀福祉。”

  “好。”晏帝讚賞一聲,“好一對有情有義的兄弟,一個為民,一個為家。那說說,你要怎麽做?”

  梅桓脊背挺直,不卑不亢:“想把傅家零散掉的那些技藝重新修攏,讓傅家的孩子學習祖上的土木建設之術。”

  晏帝點頭,往身旁宋衡看了眼:“你教的孩子不錯。朕有時候是真羨慕,旁人家的孩子總是兄友弟恭,互相扶持,偏得皇家孩子非要殺個你死我活。”

  這話不假,宋衡也明白晏帝是想到了永王之事,心中殘留的最後一絲手足情罷。竟也從簡單話中,聽出了羨慕之意。

  相對於晏帝同永王,婁詔和梅桓的兄弟情實在難得。婁詔雖然外表冰冷,但是內心恩怨分明,對婁家的救命養育之恩,他願意繼續婁姓,同時供奉傅家、婁家兩方父母。

  梅桓則會繼承傅家,修習土木技藝,成為傅家家主。

  。

  轉眼間已入冬。

  院中的樹木落了個光禿禿,僅餘著牆邊的幾棵槲寄還一身綠色,被花匠修剪成圓滾滾的樣子。

  北方的冬日來得快,這讓馮依依初時很是受不了,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幾番想推門出去,都被大風刮了回來。

  同樣,小桃桃也穿得不少,厚厚的小襖子,外麵再披上棉坎肩,脖子上是軟絨絨的毛圍脖。靈活挪動著兩條小短腿跑著,活像一個圓滾滾的球兒。

  孩子正是最好動的時候,幾次試探著想去開門,皆被馮依依攔住。

  後麵,乳母幹脆抱著孩子去了隔間,把她放在暖炕上,任她折騰玩兒。

  這院子是徐玨的,從婁家搬出來後,馮依依同馮宏達先暫時住在這邊。

  因為與婁詔的婚期將近,按理說,馮依依是該在娘家的。不想去林家,徐玨算是馮依依的娘家人,住在這邊也算合適。

  此時,馮依依正同徐玨在正廳喝茶。正中生了火爐,厚實棉布簾擋住外麵的寒風,裏麵暖意融融。

  “我前日瞧見那沈家姑娘了,人可是真的標致。”馮依依端著茶盞,看看桌對麵的徐玨,“你就抽空去見一見?”

  徐玨挑挑眉,想也不想:“沒有空,現在我非常忙。”

  眼看著馮依依一臉不信,徐玨頭微抬解釋著:“真的忙,永王倒下之後,跟著他的那批人都得細查。偏巧守備營現在和順天府綁在一塊兒,要給他們跑腿兒。”

  這些,馮依依自然知道。永王倒下,藏在底下的無數案子浮出水麵,大的小的,怕是真要查上一年才行。

  但是晏帝顯然不會真的等上一年,他想讓天下看看,大盛朝是在誰手中,那些想謀逆之人的下場。

  一杯鴆酒便是最後的體麵,既是這樣,死後也還要被曝屍城牆,滿族全抄。

  “既然如此,我就寫信讓嬸嬸來京城。”馮依依幹脆半是威脅道。

  徐玨不為所動,低頭悠閑喝著茶水:“小丫頭心事真多。”

  正說著,外麵有了動靜,一隻大手掀開門簾,從外頭進來。來人身材高大,披著厚實的灰布棉襖,頭上扣這個棉氈帽。

  正是關語堂,腋下夾了一個箱子,雙手不停搓著:“京城的冬天真冷。”

  “大哥,”馮依依起身迎上前,還差著兩步,就試到人身上的那股子涼氣,“生了火,你過去暖暖。”

  關語堂同徐玨打了個招呼,便坐去桌前攥上一盞熱茶。

  說了一會兒,徐玨還有公務便出了門去。

  桃桃已經睡著,關語堂沒撈著看。

  火爐上支著一把銅壺,裏麵的水開了,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兒,頂著蓋子不停跳動。

  馮依依將水壺提下,隨後衝了一壺新茶。

  “往年這樣冷,大哥跑船怎麽辦?”馮依依問,眼睫微垂,朦朧在一片水汽中。

  關語堂放下茶盞,身體裏暖了些:“能怎麽辦,還得幹,大不了多穿點。像他們關外那種狼皮棉襖,套在裏麵擋寒氣很是管用,忙活起來也不算冷。就是怕刮風,北方的冷風,能把你的耳朵凍掉。”

  馮依依噗嗤笑了聲,坐回凳子上:“你去哪兒了?”

  “去幫著老爹幹點事兒,天冷勸他回來,就是不聽,脾氣強的厲害。”關語堂道,“不過那些人也怪可憐的,我看有的神智都不清。”

  關語堂說的那些人是從王府地宮裏解救出來的人,被安置在官府準備的宅子裏,登記,查詢。

  有親人來認領的,剩下的那些沒了去處。

  馮宏達想要幫助那些人,想回家的他幫著出盤纏,沒有家的,便想給人也安排一個去處。

  二十年前的私礦案子,他從中出了不少力,加之當年是被誆騙去的,因此並沒有收到多大責罰。

  經過一個多月,當初轟轟烈烈的三案過去,雖然艱難,但是京城底下的毒瘤被鏟除。避免不了會動蕩兩日,但是後麵就會順當起來,底下的怪風氣再不會有,也不會有人從哪位母親的懷裏搶走幼兒。

  百姓拍手稱快,各處的說書先生將婁詔的事跡講遍。當官的好不好?百姓心裏最有數。

  “大哥要不要在這邊過完年再回去?”馮依依問。

  想著以往兩次年節,都是在辛城關宅過的,今年留關語堂一個人,實在有些孤單。

  “不了,”關語堂擺擺手,心裏知道馮依依的意思,“我在這邊等著你嫁人,等著帶些喜餅回去分分。”

  說著,把帶來的小箱子往桌中央一推,方方正正的托盤一般大小,上頭扣著一枚鎖扣。

  馮依依拍拍箱子,抬頭看關語堂:“這是什麽?”

  關語堂長臂一伸,打開箱蓋:“你的蚌池進項,莫先生給你算好了,還想問你要不要再盤幾個池子?”

  隻覺眼前一亮,花梨木箱子裏裝了多半箱珍珠,顆顆大粒圓潤,散發著柔柔亮光。

  箱子一角疊著厚厚一遝子銀票。

  “小妹眼光真不錯,”關語堂頗有一番自豪,“你選的那池子,出來的珠子又大又圓,顆顆精品。”

  馮依依瞪大眼睛,把箱子拖到眼前來,拿出那一遝礙眼的銀票,將雙手伸進珍珠裏麵,一直沒到手腕。

  滑潤的珠子在指間擦過,那感覺無法言喻。這就是她一直費心打理的蚌池,最後給她的回饋。

  這樣想著,倒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樣。

  “都是蚌池裏出來的?”馮依依問。

  關語堂瞅了眼箱子,慢慢喝口茶:“也有後來我幫你尋來的一些,別人家出的不錯的珠子,我就收了過來,裝著一箱子也好看。”

  “大哥,我感覺自己很富有。”馮依依眯著眼睛笑,簡單的沒有雜質,全是滿足。

  關語堂被逗樂,笑著道:“小妹一直很富有。”

  不管是那些人稱之為俗物的錢財資產,還是馮依依收獲的情意,哪一方麵,這個姑娘都是最富有的。而她也真的很知足,簡單開心。

  馮依依低頭看箱子,手掌心裏攤滿珠子,粉色,金色,紫色,黑色,白色……

  “要做成什麽好呢?”她喃喃著,似乎犯了難。

  關語堂說話也直接:“這些都是選出最好的,莫師傅說,就是宮裏的娘娘,那珍珠也不一定比你的強。有句話怎麽說?價值連城。”

  “這樣嗎?”馮依依笑,價值連城實屬誇張,但是這一箱珠子的確價值不菲。

  關語堂又道:“你好好守著,京城銀樓的師父手藝好,不如你做成幾套首飾珠花之類,也做嫁妝帶著。小妹出嫁,當該用最好的。”

  這一瞬,馮依依眼睛發酸,她知道這是關語堂給她的嫁妝,隻是明著不說出來罷了。

  如此一提,真的不是一般的富有。

  國公府老太君同樣給了馮依依一份豐厚嫁妝,理由說得讓林府的那些人找不出一點兒毛病。

  老太君說,給馮依依的這份嫁妝是當年為林菀書備的,母親的東西給女兒,天經地義。

  。

  冬月初十,滴水成冰。

  凜冽的北風呼嘯而來,京城長街上一片空蕩,兩旁店鋪門扇緊閉。

  此時靠近西城門的柴市口,一排身著單薄囚服的犯人跪在斷頭台上,有的瑟瑟發抖,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幹脆直接嚇暈癱去地上。

  四周圍著層層百姓,不顧天氣嚴寒,大聲罵著那些昔日的權貴,“畜生該死,殺了他……”

  這些便是牽扯人口略買案的權貴,死在他們手中的冤魂何其多,可曾想到有一日他們會被押跪在柴市口,斬首示眾。

  其中,便有孔家人。

  馮寄翠隱在人群中,麻木看著已經癡傻的孔深,嘴角一絲解脫的笑。

  全是百姓激動的咒罵,他們看完這邊,一會兒還要去城牆外,因為鴆酒而亡的永王屍首會扔在那兒示眾。

  高高的監斬台上,監斬官起身往後麵走去。

  後麵避風處,厚實的帳子裏,一身深紅官袍的婁詔正垂首看著手裏文書。

  文書上每個名字清清楚楚,那是下一批斬首的罪犯,關於晉安候府舊案。

  兩樁案子的人員有不少是重疊的,可見永王在底下經營之深,今日便是徹底鏟除之日。

  “中書大人,午時已到。”監斬官恭謹彎腰,垂首請示婁詔。

  婁詔抬頭,文書交給一旁屬下:“大人照規矩行刑便好。”

  “是。”監斬官後退著出了帳子。

  隨著監斬官的一聲令下,魁梧的劊子手紛紛舉起明晃晃的寬刀,鋒利刀刃壓上那些賊人的脖頸。

  手起刀落,惡人首級落地,四下百姓一片叫好。

  城牆外,一卷破席上躺著的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那個殘害百姓,弑殺陰戾的永王。

  此刻冰成了一塊凍肉,逢人走過便會留下一口唾棄,如此還要整整三日。

  進臘月前,晏帝將那些亂如麻的案子全部判定,不讓那些糟亂事情影響年節新春。

  前段時日盡是陰霾與動蕩,進了臘月後,卻是慢慢安定好起來,時時有好事傳來。

  比如,晉安候府傅家的兩個兒子尚在人世,傅家那些先生們也準備重新出山,幫助百姓建造橋梁,修理河道;又比如,西番那邊決定與大盛永久休戰,互不侵犯……

  當然,為人談論最多的還是年輕的左相,婁詔迎娶夫人的事。

  兩人曲折的感情被浪漫的文人寫成詩詞傳頌,四月坊中更是有一出這樣的新戲,引了京城眾家貴女去看。

  。

  臘月初九,良辰吉日,諸事大吉。

  盡管京城一片寒冷,但是天空清朗的透明。

  過晌的京城街道極是熱鬧,長長的迎親仗隊敲敲打打,俊美的新郎官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英姿勃勃。

  那便是當朝的中書令婁詔,正於今日迎親。

  花轎中,馮依依雙手交疊放於膝上,一方蓋頭遮住了如花嬌顏,隻能聽著外麵的熱鬧。

  一番波折,她與婁詔再度結合。

  再嫁,昔日少年已成權臣。

  黃昏飛霞,婁府前廳一派喜氣。

  婁夫人,宋家夫婦,幾位長輩端坐中央,接受一對新人的行禮。

  一番繁瑣的禮節,馮依依隻能將自己交給喜娘,人家帶著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

  隨著一聲“禮成”,馮依依手中攥著紅綢,被攥著另一端的婁詔帶進了洞房。

  這是一座新院子,以後就是府裏的正院,是男女主人的住處。院名很簡單,“倚安院”。

  喜娘樂嗬嗬的扶著馮依依去了喜床上坐下,嘴裏一句句的全是吉祥話兒。

  早生貴子,福氣綿延,郎才女貌……

  打從去把馮依依接回來,婁詔還沒撈得上說一句話。看著一身大紅的新娘,心裏總也有些蕩漾,想要過去親昵說一句好美,怎奈那喜娘的嘴一刻不得閑。

  “大人,宋將軍讓您去前廳,說是宮裏來人。”清順站在門外,小聲道。

  婁詔隻能歇了想過去說話的念頭,看著搖曳的蓋頭流蘇,想要現在就上去掀開,看看那張嬌豔明媚的臉蛋兒。

  算起來已有十幾日未曾見到馮依依,婁詔覺得是徐玨故意為難,非說什麽成親前幾日不能相見,會不吉利。

  原本婁詔不信這些,但是這回他照辦了,他真的想和馮依依白頭偕老,不再要波折。

  喜房裏暖和,今天是好日子,炭火燒得那叫一個足。

  期間,宋夫人進來說了一會兒話。

  大意就是讓馮依依和婁詔明日早上去將軍府用膳,新婦進門有個規矩,要由新郎一方的女長輩在成婚次日,為新娘梳頭,寓意和美幸福,白頭偕老。

  自然,這事就落在宋夫人這個表姨母身上。

  到了半夜,就在馮依依差點倚著床睡去的時候,新房門開了,婆子們歡喜的道著賀。

  “媽媽們辛苦,花廳裏已經備了喜酒,清順這就帶你們去吃。”清順嘴巴會說,看誰都是一副笑臉。

  往那些婆子手裏塞了喜錢,清順將房門給關上,留給屋裏一片清靜。

  馮依依瞬間清醒過來,可惜蓋頭擋住了視線,隻能聽到腳步漸近。

  少傾,身邊厚厚喜被陷下去一塊,那是婁詔坐在了她身邊。

  馮依依心裏怦怦跳,垂眸不自覺咬上唇角,就像兩年前一樣,她既忐忑又期待的等著婁詔掀開蓋頭,隻是那時……

  久久,身旁人沒有動作,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

  馮依依歪歪腦袋,沉重的頭飾讓她的脖子有些僵硬,想要開口,又知道新娘子不能隨意開口說話。

  “夫人。”婁詔笑了聲。

  隨後,他隔著蓋頭,與馮依依的額頭碰在一起,手伸去蓋頭下,捏著那小巧的下頜。

  馮依依皺眉,先是聞到婁詔身上的酒氣,就等他掀開蓋頭,天知道她已經悶了半天。

  可是婁詔就是不掀開,隔著一層,手指輕描著她臉的輪廓。

  “嗯。”馮依依輕輕發出聲響。

  “什麽?”婁詔趴在馮依依耳邊,輕聲呢喃,“大聲點,夫君聽不清。”

  “我,”馮依依哼唧一聲,嗓音輕輕軟軟,“頭上好沉。”

  婁詔笑,伸開雙臂將人抱住,像個孩子一樣滿足,帶著她輕輕晃著:“我把依依娶回來了。”

  馮依依一陣頭暈,這人怎麽就是聽不進她的話?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被悶死的時候,眼前一亮,那一隻遮擋的蓋頭掀開。

  馮依依呼吸一滯,屋裏一片大紅,身邊郎君麵容出色,含笑看她,眼角因為酒意而浮出一抹微紅,讓那張原本清冷的臉有了一分邪氣。

  “叫我什麽?”婁詔捏著馮依依的下頜,笑著問。

  馮依依抿抿唇,眼睛彎起,清脆的喊了聲:“詔表哥。”

  婁詔一怔,嘴角抽了下,隨後眯眯眼睛:“淘氣,再給你一次機會,叫對了有獎賞。”

  “夫君。”馮依依雙手按著床沿,身子前傾,仰臉看著婁詔。

  婁詔喉嚨發幹,方才想說的話早就忘到一邊。

  看著麵前臉龐,俏如芙蓉,兩片唇瓣塗了唇脂,紅得妖豔,帶著淡淡的花香。

  他臉一側,想這樣印下去吻上她。

  誰知下一瞬那張臉移開,卻將她的手伸過來:“獎賞。”

  “有。”婁詔也不忙,把自己的手放在馮依依手心上,“這個人相貌不錯,有點兒學識,雖然缺點不少,但是他專一,你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向西,會一輩子陪你。”

  馮依依臉上的嬉笑淡下來,垂眸看著男子細長的手。

  婁詔繼續道:“他喜歡看你笑,看你吃東西,看你跳著走路,看你睡覺流口……”

  “後麵這個可沒有。”馮依依下頜一揚,手就往回收。

  “對,這個絕對沒有。”婁詔眼疾手快,趕緊把馮依依的手又拉回來,擱在自己手背下,“就這樣,他是你的了。”

  他的手反握上她的,帶了自己懷裏,緊緊擁住。

  桌上喜燭晃著,那紅色床帳落下,似是被風吹拂,抖動翻滾。

  寒冬冷夜,風搖著簷下花鈴,叮當輕響,伴著女子輕輕吟泣。

  “依依。”婁詔手指抹去馮依依黏在鬢間的發絲,輕蹭下她的肩頭。

  心底堅硬陰霾被她融化,餘生他便為她擋盡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