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的焦點落在蘇小念身上。

  “荼好好出事的隔天，我同澤晨離開醫院回到家，在小區門口，卻被陸先生硬是攔住。”

  蘇小念向荀琛微微點頭，很快，身後的投影設備便放了下來。

  引得眾人翹首企盼。

  屏幕上很快播放了一段由小區監控拍攝下來的無聲監控。

  畫麵裏，陸大偉正跪在葉澤晨麵前，看的出來，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按照視頻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恰好能佐證蘇小念所言。

  葉澤晨深不見底的眼眸落在蘇小念身上，蘇小念感覺到，微微彎腰附在他耳邊。

  “我原本就防著他反咬你一口，隔天就把監控調出來，隻是沒跟你說而已。”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到底說了什麽？”視頻戛然而止於蘇小念衝動之前。

  蘇小念聲音清冷，技巧性的將所有人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到底說了什麽……能夠令堂堂七尺男兒不顧自己的形象跪在小輩麵前？”

  不知何時，陳俊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會議室的角落，安靜看著眼前一切。

  “原因很簡單，相信聰明的諸位也應該能猜到……”

  蘇小念譏諷一笑，令記者眼中的她，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錢！”

  “我說錯了嗎？陸先生？”蘇小念以著冷睿的目光，看向陸大偉。

  “你血口噴人！”陸大偉猛地站起，額頭青筋突突跳起，整個人顯得愈發猙獰起來。

  “澤晨，你再救救我，兩千五百萬……澤晨……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你繞我這一次，我求求你。”

  蘇小念對著麥克風，輕鬆複述出那天陸大偉說過的話，隻截取掉不利於葉澤晨的部分。

  “陸先生，我可都是清清楚楚記在腦子裏的。”

  或許記者們怎麽都沒有想到，簡單的一場新聞發布會，竟然能夠牽扯出這麽多的故事。

  職業的敏感性令他們不由更為的興奮起來，因為……他們感覺後續將會更為的劇情反轉，高嘲迭起。

  “‘再’救救我？兩千五百萬？一個‘再’字能夠證明什麽？證明我先生即便在葉家度過了這麽多非人的日子，可他卻依舊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蘇小念不僅僅要戳穿陸大偉的話，還要反借其言，幫澤晨造勢。

  蘇小念重新坐回去，側頭看向葉澤晨。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葉澤晨卻已然能懂！

  “在這之前，陸先生找到我，讓我看在父子情誼幫他償還賭債，數額為一千萬！”

  當一千萬的數額由葉澤晨說出口的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千萬的賭債？

  “陸先生，對此，你承認嗎？”荀琛冷漠看向陸大偉方向，開口。

  此場新聞發布會是以全程轉播的形式對j城媒體發布的，而劇情的反轉絕對有助於收視率的提升。

  很快，記者們紛紛收到了反饋，現在t.n.c集團這場新聞發布會，已經位列同時段節目收視率首位。

  “我不承認！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這是汙蔑！純粹是汙蔑！”

  陸大偉扭曲著五官，滿目赤紅，絲毫不承認自己曾經拿過那一千萬償還賭債！

  坐在葉澤晨身旁的蘇小念冷冷一笑。

  獵物自己愚蠢的掉進陷阱是什麽樣的感覺，她倒是真的很想要問問陸大偉。

  “是不是汙蔑，我們還是看看證據吧！”

  荀琛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幾張a4紙，金邊眼鏡下的眼眸劃過冷芒。

  “這一份，是陸大偉先生當時欠澳門靳氏家族旗下賭場整整一千萬賭債的書麵證據，而這一份……”

  荀琛公式化的口吻冷漠刻板，聽在陸大偉耳中，卻如遭雷擊！

  記者群裏的嘩然聲再度響起，同時伴隨著陣陣閃光燈的聲音，響徹整個會議室。

  “是由葉澤晨先生委托我轉賬給陸大偉先生一千兩百二十一萬的銀行回執憑證！”

  “我相信，這兩樣證據，足以證明我方葉澤晨先生的清白！也足以證明陸大偉先生滿口謊言，不知所謂！”

  荀琛以‘滿口謊言，不知所謂’八個字來形容陸大偉，徹底將陸大偉的說話可信度，降到了最低點！

  陸大偉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坐在原地，承受著潮水般的鄙夷。

  站在最後麵的陳俊昊，安靜看著蘇小念，那張臉，依舊如同自己記憶當中耀眼。如果，她拚盡全力維護的能夠是自己……該有多好？

  而坐在陳媛媛身旁的麗薩，也同樣驚訝於新聞發布會一開始的縝密邏輯程度。

  由葉澤晨開始，再由蘇小念複述，一步步，將陸大偉帶進陷阱裏麵，輕而易舉的將整件事情反轉。

  既然陸大偉解決幹淨了，那麽下一步……就該輪到……媛媛了！

  “既然陸先生的信譽度如此可笑，那麽道歉一說，諸位是否感覺其中另有隱情呢？”

  蘇小念再度開口，將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拉回到主席位的幾個人身上。

  “陸先生又為何會反咬我丈夫一口？明明已經有了一千萬，剛才我話中所說的兩千五百萬又是怎麽回事？”

  桌下，蘇小念的手緊握住葉澤晨的，她真的，太生氣了！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人心不足蛇吞象！”蘇小念換了張臉，毫不留情的開口。

  “第一次澤晨給了陸先生一千萬之後，誰料陸先生轉眼就又欠了兩千五百萬，這就是‘你再救救我’裏麵的那個再字所代表的含義！”她竭力讓自己表現出冷靜的態度來，就這樣隔著媒體記者與臉色鐵青的陸大偉對視。

  “既然這件事，我們解決完了，那麽現在……”

  別開眼，將目光落在陳媛媛的臉上，同她對視。

  “陳小姐，我們是不是應該算算……你的賬了？”蘇小念微眯著眼，露出罕見凜冽的模樣。

  陳媛媛麵無表情，就這樣隔空與蘇小念對視，空氣裏仿佛有著火藥味在漸漸蔓延。

  “就在陸先生來找澤晨的當天，他說了一句很有意思又很耐人尋味的話！”

  蘇小念佯裝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陳媛媛眉尾處突然跳了下，表情僵硬。

  “那件事……你要背一輩子的黑鍋！”

  “那件事兒？大家不如來猜猜，是哪件事兒呢？”

  陳媛媛下意識看向葉澤晨，入目的卻是葉澤晨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小念的樣子。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寵溺，任由蘇小念‘興風作浪’，卻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他甚至連一絲眼神都不願意分給自己。陳媛媛緩緩攥緊手指，剛做的指甲就這樣深深陷入到的掌心內，他甚至連眼神都不願意分給自己。

  整個會議室就這樣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很顯然……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令他們懵了。

  “陳小姐如此篤定當初暴力侵犯她的人是我，如此篤定我是當初令她如此受傷的人……”葉澤晨突然出聲。

  男人五官深邃堅毅如同雕塑般，不過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足以叫人沉淪。

  涔薄的唇緩緩勾起一抹殘忍弧度，終於今天第一次將目光正式落在陳媛媛的身上。

  “可事實真相，卻並非如此！”

  聞言，陳媛媛隻覺得周身一顫，目光與他膠著在一起……

  如果說陳媛媛的情緒正瀕臨崩潰的邊緣，那麽此時的蘇小念，在與陳媛媛身旁的麗薩對視時，反而整個人越發的平靜下來。

  麗薩觀察她的同時，蘇小念也在看她。

  說實話，荼心雅留在她心中最後的印象，也不過就是臨走時留給她厭惡與複雜的眼神，更何況，多年後回來時，她是以陳俊昊舅媽麗薩的身份回歸。

  蘇小念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如果荼心雅真的回來，會如何？可現在看來，一切……也不過就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是她殺了他！

  ——是荼心雅殺了俊升！

  ——俊升臨死之前，曾經跟荼心雅見過麵，是我親眼所見！回去之後，俊升的情緒就崩潰了，才有了那把火！

  ——你難道不想要知道，為何俊升會對你百般折磨？

  ——因為他偶然發現，你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裏生根發芽，便如同野火燎原般，肆意攀爬生長。

  葉澤晨眸底劃過暗芒，隨後朝著荀琛的方向點頭。

  ——澤晨，我是你爸爸，你不能這樣對我！

  ——更何況我們還有秘密……共同的秘密……

  突然，有嘈雜的聲音透過會議室的環繞聲立體音響設備響起，能夠清晰的傳遞到每個人的耳中。

  陸大偉猛地站起，瞳孔倏然收縮。

  不過兩句話，他已經聽的明明白白，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起來，尤其是……麗薩還在這裏！

  而站在最後麵的陳俊昊，電光石火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倏然抬起頭來看向葉澤晨。

  ——你敢把真相說出來？你以為陳家會放過你？

  ——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所以才這麽多年隱忍不對陳家兄妹說出真相！

  聽到這裏時，記者群裏已經隱約有了驚呼聲，目光來回在葉澤晨與陸大偉之間遊移。

  葉澤晨麵無表情，蘇小念卻能夠感覺到他心裏的波動。

  他隱藏了這些年的真相，卻最終以這樣的形式展露在眾人的麵前，赤/裸的，難堪的……

  ——可你別忘了……嘿嘿……

  ——那天的事，你知，我知……沒別人知道……

  “別放了！停下，快停下！”陸大偉像是發了瘋似的，朝著葉澤晨所在的方向衝去。

  還不等靠近，卻已經被保鏢攔下，即便是如此，陸大偉卻依舊沒有放棄掙紮。

  ——如果我不承認，這黑鍋……你得替我背一輩子！

  ——陳俊昊說是你……陳媛媛……也說是你……我也說是你……嗬嗬嗬嗬嗬……

  陸大偉怎麽都沒有想到，葉澤晨竟然在那時就將對話錄了音。

  他甚至能夠隱忍不發這麽久，即便手持著證據，卻依舊耐得住氣，等到現在！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懂吧？

  ——真相是什麽？沒人在乎……到那時，就算你能承受，蘇小念……

  蘇小念微眯著眼睛，像陸大偉這樣齷齪的男人，怎麽配做一個父親？

  ——流言蜚語，可是能夠逼死人的！

  麗薩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不由讚賞起葉澤晨，tt，竟然能夠將事情安排的如此精細，逐一擊破！

  “流言蜚語，的確能夠逼死人！”

  蘇小念環顧一周，最終將目光落在陳媛媛的身上……

  依照自己對澤晨的了解，既然他能夠對這件事隱忍不發這麽多年，那麽他極有可能會真的就將真相這樣隱瞞下去一輩子！

  如果不是陸大偉的不知廉恥，如果不是陳媛媛的咄咄逼人……

  蘇小念漠然看著此時此刻臉色再蒼白不過的陳媛媛，就像是她之前曾經在醫院裏質問過她的話一樣，她根本就不相信陳媛媛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而她此時的表現……蘇小念感覺更多的是被現場拆穿後的難堪！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們撒謊，你們騙人……”陳媛媛眼眶裏很快蓄滿了淚水，表情破碎的嘶吼著。

  陳俊昊快速從後麵衝到第一排，伸手將對準陳媛媛的相機推開，順便將妹妹拉進懷裏，用西裝罩住，不叫人能夠拍到她臉上的脆弱表情！

  即便這段時間對媛媛已經失望過太過次，可他依舊不忍心旁人對自己親妹妹的傷害。

  陳俊昊抬頭，與葉澤晨相互對視，臉上難掩複雜情緒。

  當年的真相竟然會是以著這樣一種方式展露在所有人的麵前，又何嚐不是葉澤晨真正想要徹底擺脫掉與陳家之間牽扯的另外一種表現形式？

  他與他之間的情誼，終於在一次次的消磨當中，再也不複存在！

  從震驚當中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媒體記者，他們馬上衝到陸大偉與陳媛媛的麵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劇情不斷反轉，從那個帖子的出現，到後來視頻與陳媛媛的主動坦誠……仿佛幕後有一雙無形的推手在不斷推動著整件事情的發生。

  到現如今，真相揭開，有關於葉澤晨與陳媛媛的種種陳年往事，就這樣赤/裸裸的攤開來。

  “哥……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我不要再在這裏……這些都不是真的！”

  陳媛媛如同瞬間崩潰了似的，就這樣倒在陳俊昊的懷中放聲大哭。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閃光燈不斷哢嚓哢嚓響起，蘇小念對陳媛媛卻沒有半分的憐憫，她甚至分不清眼前這個女人的眼淚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針對陸大偉先生與陳媛媛小姐對我方葉先生與葉太太的言語誹謗與傷害，我方將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望對方好自為之，謹言慎行！”荀琛公式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會議室每個角落。

  陳媛媛倏然抬頭，以著憤恨的眼神看向葉澤晨！他就那麽喜歡她，喜歡她到要毀了自己也不願意讓蘇小念受到一點點言語上的委屈？

  “陳小姐，真相或許會遲到，但真相永遠不會缺席。雖然你誤會澤晨這麽久，甚至說出那番可笑的話，但我依舊很同情你的遭遇。冤有頭債有主，以後希望你可不要再找錯……債主！”

  蘇小念的話音落下，陳媛媛猛地從陳俊昊懷裏抬頭，以著恨意極深的眼神看向她，她仿佛感覺到周遭有無數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天旋地轉！

  “蘇小念……是你要害我？我知道，是你要害我對不對？”

  陳媛媛不相信葉澤晨會這麽對待自己，唯一能夠懷疑的就是蘇小念。

  陳俊昊死死摟著陳媛媛，不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任何過激行為！

  啪啪啪啪啪啪……

  突然，一陣拍掌的聲音突然響起，一直沒有說話的麗薩就這樣站起身來。

  “tt，做起事情來如此不留餘地。”

  麗薩這話雖然說的是葉澤晨，但是目光卻是落在蘇小念身上的。

  “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媛媛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蘇小念眸光越發冷漠起來，這句話從任何人的口中說出來，她都可以假裝無所謂，可當這話從麗薩的口中說出，就像是當著自己的麵，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葉澤晨能夠感覺到身旁蘇小念突然繃緊的身體，他沒有去看麗薩，反而將視線落在蘇小念的身上。

  桌下，蘇小念的手不自覺揪緊在一起。

  “受害者？好一個受害者！”蘇小念冷笑一聲，如果這世上的受害者都同陳媛媛這樣，那這世界恐怕早就黑白不分。

  “一句話說出口這麽輕鬆，不過是上嘴唇砰下嘴唇的事，我可沒忘記……陳小姐一句一個禽獸和bt，口口聲聲，當著所有媒體與記者！受害者？”如果不是葉澤晨在桌下猛地握住蘇小念的手，恐怕她會更加失控。

  “小念，如果不是心存tt又何必對此事隱瞞這麽多年？更何況……”

  麗薩看了眼陸大偉，又看了眼葉澤晨，在她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不是在你眼裏，陳媛媛做什麽事你都能夠包容？”

  蘇小念索性打斷麗薩接下來要說的話，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臉上。

  “更何況什麽？難道這就是陳小姐對我們百般詆毀與騷擾的理由？”

  蘇小念與麗薩之間的對峙，聰明的記者能夠感覺出兩個人之間不同尋常的劍拔弩張，但若真要說有何不同尋常，旁人又無法說出個一二，隻能就這樣仔細觀察著二人之間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