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在她看來，陳俊昊是當年那個匯錢給她的人，也因為如此，所以心裏有掙紮。

  請陳俊昊吃飯這件事是如此，昨晚臨時出去這件事也是如此。她的初衷，本就可能隻是一時掙紮，一時心軟。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想法是不同的，有時在女人看來很尋常的一件事，對男人來說卻如同暗示。

  一根煙的功夫，葉澤晨已經冷靜下來。他們兩人的婚姻，本就是意外加他的有心促成，經不起太多猜忌與傷害。正想著，卻見蘇小念已經起身，攔了輛出粗車。

  葉澤晨沉默跟上，順便將車牌號記下，以備不時之需……

  幸福花園小區門口。欣欣睡衣外麵套著羽絨服就出來了。這小區是消防局的房子，門口有24小時武警站崗，出租車是無法入內的。

  從出租車上下來，蘇小念將找零的錢揣在口袋裏，看到欣欣，硬是擠了抹笑出來。

  “行了，不想笑就別笑，先跟我進去，外麵冷死了。”欣欣裹緊羽絨服，將蘇小念帶進小區裏。

  當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口，路盡頭拐角處，一輛車許久沒有離開……

  顧大雄不在家。欣欣給她找了身睡衣，先讓蘇小念去洗了個澡。自己從冰箱裏找了盒牛奶，用微波爐給她熱了熱，邊打著哈欠，邊放到餐桌上。不知等了多久，蘇小念終於從浴室出來了。因著比欣欣的體型還瘦些，睡衣顯得有點大。

  “說吧，今天晚上怎麽回事？”欣欣手撐著下巴，坐在餐桌另一邊看她。

  蘇小念喝了口牛奶緩了下，這才將事情原原本本跟欣欣說了遍。

  “我的天，蘇小念，你腦子是不是壞了？這次你這事兒辦的就連我都沒法說什麽了！”欣欣聽著都能想象到當時畫麵有多麽尷尬……

  即使洗過臉，也遮不住蘇小念紅腫的雙眼。

  “你當時微信也聊的斷斷續續，我就沒仔細問你，你到底怎麽想的啊？”欣欣睜大眼睛，睡意毫無。

  “我當時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我的確因著陳俊昊總是會提起陳媛媛的事而生氣，可當年的事，你也知道，如果沒有那筆錢，我和奶奶都會死的！”蘇小念臉上充滿掙紮與痛苦。

  “你明白那種，睜開眼睛，好像全世界對你都充滿惡意的感覺嗎？”

  “欣欣，當初你是親眼看著我跪在校長辦公室，懇求他把大學第一學年剩餘的學費退給我！因為我缺錢，我真的很缺錢！那麽多老師還有教導員，那麽多雙眼睛充滿了同情和憐憫，我到現在都還會做噩夢！”

  欣欣的表情凝重，她知道，她都知道。

  “因為拿不出賠償款，那些鄰居，指著鼻子罵我是掃把星，拿著掃把抽我，趕我走……”

  “別說了！”欣欣伸手蓋在蘇小念手背上。

  “如果沒有陳俊昊的那筆錢，我連做人的尊嚴都沒了。”

  “我對陳俊昊的感覺真的複雜又矛盾，他既是幫助過我走出低穀的人，又是陳媛媛的大哥！我想要盡可能的償還那筆人情債，可因著澤晨的關係，我注定不能夠跟陳俊昊走的太近。”

  “我承認我昨天晚上做的事太愚蠢了，可是當他助理把話說的那麽嚴重，明明知道我不應該去做，我還是做了！明明澤晨剛剛因為陳俊昊跟我鬧過脾氣，我卻選擇了最錯誤的方式，以為隱瞞就能粉飾太平！”

  “我的自以為是，我的自作聰明讓局麵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的確都是我的錯！”

  “可這些話，我怎麽可能對澤晨說？”蘇小念苦笑，她不敢。

  “他那麽好，如果不是因為意外，我們兩個人結婚，憑著他的條件，又怎麽可能會看上我。”提及葉澤晨，蘇小念眼角眉梢都帶了情愫，卻不自知。

  “你不會覺得……葉澤晨不喜歡你吧？”欣欣聽她的語氣，好似說的是這麽回事。

  蘇小念沒說話。

  “我覺得你腦袋真的是壞掉了！如果葉澤晨不喜歡你，能為你做這麽多事嗎？今天晚上還那麽暴怒？不是為了你，難道是為了陳俊昊啊？”欣欣單手撐著腦袋，真的覺得，小念的自卑感太重。

  “我們兩個人的婚姻，本來就開始於我玩笑的一句話，他對我越好，我越不真實。”蘇小念手指繞著玻璃杯口打轉，麵對欣欣，她終於開口。

  欣欣一時語塞。

  “你完了，蘇小念你真的完了！”不知過了多久，欣欣忍不住搖頭歎氣！

  蘇小念抬頭，眼裏帶著疑惑，不明白欣欣的意思。

  “你愛上他了，你愛上葉澤晨了！”

  倏然，蘇小念睜大眼睛。

  “就是因為愛，所以你才會不安，才會自卑！”欣欣實在不忍苛責蘇小念什麽。

  “他會原諒我嗎？”許久，蘇小念眼神茫然的開口。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想再多也於事無補！”

  “葉澤晨會不會原諒你我不知道，但現在，你給我立馬睡覺，養足精神！”

  說完，欣欣就拉著蘇小念往臥室走去……

  葉澤晨坐在車裏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車窗沒入車體內，初冬的寒風呼嘯灌進來，即便車裏開著暖風也於事無補。

  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睛蘊藏了太多東西，煙頭紅光明明滅滅，冷峻的臉龐如刀削般，鋒利中卻又透出些許疲憊。

  拉開抽屜箱，有兩瓶藥安靜躺在裏麵。那是荀院長開給他調理身體用的。上次檢查後，荀院長說過他體內的藥物沉澱已經有了很大情況的改善。如果堅持下去，想要孩子，應該不是問題。

  將座椅放倒，葉澤晨眉心皺起成川。他很想跟小念要個孩子，實在是太想了！俗話說三歲一代溝，自己比小念大十歲，兩人間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葉澤晨真的很想自私一把，可小念才二十二歲，她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

  砰的一聲將抽屜闔上！胸口無法抑製的劇烈起伏起來。那是因著情緒的波動。

  突然，短促的手機鈴聲響起，一條短信進來。

  ——對不起。

  發件人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