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元旦，席墨陪著阮玉去做了最後一次孕檢。預產期定在一月十號。

  今年的春節比以往都要早, 一月十八日便是除夕夜。

  曹奶奶臉上帶著激動的笑意, 手裏還抓著鉤針和羊絨線，抓緊著最後的日子, 要給乖曾孫織一件小毛衣。

  她手裏的動作不停, 熟練的鉤著線：“這孩子生出來肯定是個聰明的，趕著出來吃年夜飯呢。”

  李媽樂嗬嗬應承：“剛出生就兩歲了，真是聰明的孩子，比別的孩子會挑日子。”

  曹爺爺和曹慶在旁邊聽得皺眉，兩個直男心底想著, 這日子還能自己挑不成？還沒出生就知道聰明不聰明了, 典型的唯心主義。

  席墨輕輕握著阮玉的手, 微微湊近，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

  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 咬著她的耳朵，輕輕問：“寶寶這麽聰明，是像你還是像我？”

  臨到快生產的日子，阮玉毫無經驗, 即使有曹奶奶和李媽一直說說笑笑，也放鬆不下。

  她的情緒一直緊繃著, 內心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席墨便時時逗她, 在人多的時候說一些曖昧的話。

  阮玉果然放鬆了緊張感, 輕輕踹了席墨一下。

  席墨輕輕按住她的膝蓋, 捏了捏：“你說啊, 你希望像誰？”

  阮玉不上他的當，拍開他的手，反問：“你希望像誰？”

  “我啊。”席墨聲音淡淡的，放慢了語調，仿佛在思考著。他輕輕用腦袋撞了一下阮玉的腦袋，“我沒想過，但我一想到這是我們的孩子，就忍不住傻笑。”

  阮玉捂著被撞到的腦袋，傻愣愣的看著他。

  席墨很少有這樣的神情流露，他隻是不緊不慢，麵對任何事情都從容不迫。

  阮玉相信，即使現在告訴他，他的公司破產，席墨都能麵不改色的整理好衣服，再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這樣像第一次談戀愛的愣頭青一樣，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傻笑模樣，實在太過少見。

  阮玉一眼撞進他眼底的深海，便陷入其中。

  他們兩人坐在角落的沙發裏，其他的幾位長輩坐在靠外邊的餐桌旁，正絮絮叨叨各自在說著各自的話。

  曹奶奶跟李媽討論著接下來還需要為生產準備的事情，曹爺爺和兒子已經習慣了妻子和老媽的聒噪，耳朵變成了擺設，默契的看著電視劇。

  席墨一眼掃過去，沒人在注意他們。

  他快速俯身，在阮玉嘴角落下一個輕吻。

  阮玉一驚，怕被長輩們發現，連忙抓起旁邊的抱枕，呆呆的抱在懷裏，阻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席墨一吻之後，便拉開了距離。他嘴唇微抿，嘴角微微揚起，帶著無法掩飾的笑意。

  這個世界上，唯二無法掩飾的事情，一是貧窮，二是喜歡。

  他太喜歡阮玉了，才會因為她一個害羞的小動作就滿心滿眼的雀躍。

  他輕輕抓了把阮玉的頭發，低聲呢喃：“怎麽辦，我突然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阮玉一時跟不上他的腦回路，眼底帶著迷茫，傻傻望了他一眼。

  席墨望著她，嗓音低啞：“你要跟我保證，就算有了孩子，也是最愛我的。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到孩子身上，也不能不理我，嗯？”

  最後一聲嗯，像撒嬌的小孩一樣，討好著母親的關愛。

  大有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哭給你看的模樣。

  阮玉實在受不住席墨這樣的模樣，他這樣一個高高在上，骨子裏帶著矜貴的男人，竟然還學會了撒嬌。

  阮玉慢慢伸出白皙的雙手，悄悄捂住了熏紅的臉頰。隻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眸，跟小鹿一樣，帶著繚繞的霧氣，委屈兮兮的看著你。

  就算席墨是再狠心的獵人，這種時候也不忍心開槍了。

  他揉了揉阮玉軟綿綿的頭發，佯裝嚴肅：“不許隨便撒嬌。”

  阮玉撅了噘嘴，不高興的小聲嘟囔：“明明就是你在撒嬌。”

  席墨捧著她的臉，仔細瞧了瞧，最後稍稍低頭，用鼻尖輕輕碰了下她的鼻尖。

  阮玉臉紅了一陣，屁股小心翼翼的往沙發邊緣挪。怕被席墨發現自己的小動作，挪一下還要望兩眼。

  席墨假裝看不見，等她終於挪到旁邊，離自己20公分的位置。

  長手一伸，將她撈回來。

  “躲那麽遠，不怕摔下去？”

  這邊的動靜總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聽到要摔下去這樣令人高度緊張的字眼，曹奶奶迅速回頭，一雙火眼金睛盯著阮玉，生怕她出什麽差錯。

  “要小心哦，摔了可不得了。”

  阮玉臉色微微泛紅，有些惱怒的瞪了席墨一眼，對曹奶奶解釋道：“沒有，不是摔跤。”

  席墨欣賞了一陣她局促的模樣，才緩緩開口：“我跟她鬧著玩。”

  曹奶奶不區別對待，瞪了席墨一眼，唬著臉道：“鬧什麽鬧？小玉不懂你也不懂？現在什麽日子了你還敢瞎鬧，寶寶出事情了怎麽辦？”

  席墨被劈頭蓋臉教育了一頓，老老實實目不斜視，半句話沒吭。

  曹奶奶可不管他是什麽身份，現在都住在她寶貝孫女家裏了，就該歸她管。

  阮玉難得見到席墨吃癟的模樣，抿著唇偷偷笑。

  席墨看著她漾在眼眸深處的笑意，一點脾氣都沒有。曹奶奶看似凶悍，卻處處為阮玉著想，怕她被自己欺負，於是選擇來做這個惡人。

  就算對曹爺爺，她即使惡聲惡氣，但曹爺爺卻十分依賴她。就連早上穿幾件衣服出門，都要詢問她。

  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家，吵吵鬧鬧，卻互相關心。

  席墨打心底高興，他替阮玉感到高興。她終於有了願意維護她，幫著她的家人。

  再也不用受別人的氣。

  這個年關，阮家的小樓十分熱鬧。臨近過年和預產期，樓海帶著陸曼來探望過幾次，還帶著J一起來過一次。

  徐特助百忙之中跟著孟江一起來了一趟江南，徐特助還將這些日子積攢的事務都一起跟席墨過了一遍。

  孟江見到後大聲哀嚎，跟阮玉吐槽：“嫂子你是不知道，我以為老大不坐鎮京都後日子會變得好過，結果來了更加工作狂的你知道嗎？

  我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誇張的表情讓阮玉覺得好笑，孟江就是個活寶，走到哪裏，哪裏就有歡樂。

  曹奶奶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幾次邀請他下次再來。

  日子晃晃悠悠的過去，到了預產期前兩天。全家上下都緊張的不行，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怕即將出生的孩子給他們嚇回去。

  可硬生生過了預產期，孩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曹奶奶隔十分鍾就要打擾一下照顧阮玉孕期的家庭醫生，醫生告訴曹奶奶，預產期隻是預計，不一定就要準時出生。

  孩子狀態很好，不會出事的，說不定過幾天就出來了。

  曹奶奶不放心，但也沒有辦法。

  她看得出來，阮玉比她還要緊張。家裏的幾個男人都靠不住，碰到點事情就嚇得臉色煞白，她這個主心骨必須撐住。

  日子又晃過去幾天，曹奶奶跟著李媽和幾個傭人一起準備除夕夜的食材。

  準備的時候嘴裏念念叨叨的：“我的乖寶貝啊，你還不出生就吃不到年夜飯了喲~”

  阮玉每天要做幾次檢查，家裏跟著十幾個醫生護士。等真到了大年夜那一天，席墨也不敢讓他們放假。

  開了十倍的薪酬，留他們在小樓裏跟大家一起過年。

  曹奶奶給阮玉舀了一小碗魚膠湯，嘴裏念叨著：“寶寶，再不出來好吃的就吃不到了哦~”

  曹爺爺唬著臉：“你說的咱寶貝跟貪吃鬼一樣，就圖一口吃的？”

  曹奶奶撂下湯勺，撩起衣袖，雙手叉腰，瞪著一雙精神的眼睛，就要開口教育老頭子。

  阮玉握著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勺子哐的一聲，掉回了湯碗裏，湯濺出來，濺到席墨的衣袖上。

  他從容的臉色一下崩塌，站起來扶著阮玉，緊張的問：“要生了嗎？”

  阮玉感到下腹一陣陣抽痛，她咬著嘴唇，全幅精力都在跟痛覺作鬥爭，說不出話來，隻點點頭。

  隻是一會會兒時間，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

  席墨手指微顫，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輩，恨不得替她承擔疼痛。

  他安撫著不斷道：“沒事，放鬆，沒事的，放鬆一點。”

  曹奶奶反應最快，猛地站起來往副廳跑。

  他們怕那些醫護人員尷尬，不好意思跟他們一起用餐，安排他們在副廳吃自己的年夜飯。

  “要生了，要生了！快點！”

  一陣兵荒馬亂後，砰砰乓乓一陣，阮玉安穩的躺在了手術台上。

  席墨任由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不要怕，別緊張，我會一直在的。”

  阮玉臉上掛滿了水珠，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她抿著唇拚命的搖頭：“不要，你出去，不要你……”

  她一隻手掙紮著要脫離席墨的掌控，另一隻手推搡著，不肯被他看到自己生孩子的醜樣。

  “乖，別白白消耗力氣。”席墨輕輕撫摸她的額頭，他了解阮玉的心思，知道她臉皮薄，不願意讓他看著。

  隻是生孩子這麽危險的事情，他不看著怎麽可能安心。

  說句讓人笑話的，從剛剛開始，如果不是為了安撫阮玉，他說不定已經緊張的腿打顫了。

  他低低吻去阮玉眼角的淚花，溫聲道：“我的好寶貝，你這個樣子很美。不要怕，我愛你，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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