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狐狸墓
作者:九幽白      更新:2021-12-25 10:06      字數:3736
  民國年間,貴州貴西道。

  荒涼的小山丘上站著三個人,麵色難看至極。

  獨眼男子將洛陽鏟帶出來的土一捏一撮一聞,罵了句娘說:“媽勒個巴子,怕這裏頭有血粽子偶!”

  那洛陽鏟帶出來的土,顏色猩紅、質地如粉,聞著有一股濃烈的腥氣。

  他旁邊頭戴氈帽的風水先生哀歎一聲說:“唉,看來這一趟白忙活了,血粽子那玩意咱可幹不過,我曾經在長沙就摸到過,還好命大,下墓的七人唯獨我一人跑了出來。”

  另一個光頭漢子一聽不樂意,匪裏匪氣地說:“不行,裏麵就算有閻羅王,老子都要把他滅了!這個墓必須拿下。”

  說罷他朝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掄起鏟子就要開挖。

  “住手!”那風水先生大嗬一聲,看他體格不咋地,橡根竹竿字一樣,但吼起來中氣十足,應該是個練家子。

  光頭漢子停下手中的活,麵色不善地看過去,眯縫著眼冷聲說:“你啥子意思!”

  風水先生沒回話,自顧地擺弄著手裏的羅盤,又望了望四周的格局,最後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點說:“從這往下挖!”

  光頭漢子一臉的不樂意:“墓在這地,你叫老子挖那兒,是不是腦殼長包了!”

  風水先生冷哼一聲,表情十分不屑:“目前不確定墓的年代、構造,所以不知墓中是否有龍火琉璃頂,若是有,從上往下挖留給咱的隻有大火肆虐後的灰燼,懂嗎?”

  光頭漢子有些尷尬,不做聲地走到指定點,掄起鏟子開始挖土。

  獨眼男則是一臉的愁容,畢竟他是懂行的,明白這其中的危險,不像光頭漢子那般不知者無畏。

  說起這三人,獨眼男是我的祖父,名叫龍恩雄,職業是盜墓挖墳,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地耗子,說起他幹這行也是無奈之舉。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是在窮山惡水之地,想發財就得走偏門。

  光頭漢子是祖父的一個本家,名叫龍占鼇,當過幾年兵,所以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氣。

  風水先生是祖父在道上的一個朋友,長沙人,尋龍點穴的手段出神入化,不用下洛陽鏟就能判斷地下是否有大墓,道上稱其李秀才。

  忙活了大半天,盜洞總算是打通了。

  三人生起篝火開始烤製帶來的臘肉,一來是補充體力,二來是等墓中的有毒氣體散去,讓空氣流通。

  龍占傲吃著流油的臘肉,喝著六十度的自釀苞穀燒問:“一會哪兩個下去?”

  下墓摸金自然要分工,上麵得留人接應把風,這個角色十分重要,畢竟人心隔肚皮,謀財害命的事在盜墓這行當十分常見。

  “你留下,我和秀才下去。”龍恩雄很快做出決定。

  這是他之打算好的,秀才尋龍點穴的手段雖厲害,但進墓裏摸金的本事就差得多,讓他和龍占傲下去,保不準會出事。

  而龍占傲又是個莽夫,下去肯定會搞出什麽亂子。

  入夜,龍恩雄和秀才一人點了個火把,帶著簸箕便下了盜洞口。

  兩人並未急於直接鑽進墓室,而是先往裏伸火把,借著光亮查看裏麵情況的同時,順帶檢測裏麵的氧氣是否充足。

  墓室並不大,長寬兩米左右,高一米七不到,滿地的瓶瓶罐罐已經落滿塵土,不用細看就知道都是些陶器,由此推斷這裏是間耳室,其中擺放的物件是墓主人生前所用的生活用具。

  “秀才,咱直接上主墓室開館,還是先把這些東西拿出去?”龍恩雄收回火把看向秀才。

  秀才想了數秒後說:“穩一點,咱先把東西拿出去,最後開館,若是真有血屍也不會落個兩手空空的結局。”

  龍恩雄點點頭應下,於是用鐵鍁將進入耳室的盜洞擴大一些鑽了進去。

  一件件器物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放於簸箕中,再由繩子吊到外麵。這個過程得十分小心,古時西南一代乃蠻夷之地,少數名族眾多,許多部落中流傳有蠱毒之術,有的秘法自然運用到了墓穴的防盜手段中。

  這些壇壇罐罐不敢在墓中隨意打開,因為不知道裏麵會不會裝著要人命的毒物。一直忙活了小半夜,墓穴中的兩個耳室一個後室被搬了個空。

  兩人駐足在主墓室中,望著擺放在正中央的那具石雕大棺。

  石棺上雕有許多動物,本以為是各種神奇異獸,可仔細一看發現都是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狐狸,其中最邪乎的當屬正中那幅人身狐首像。

  龍恩雄覺得有些怪異,從沒聽過墓室裏雕有狐狸,不過一想,或許這是某個少數民族的信仰。

  和秀才打量一番之後,他從挎包裏拿出一支白蠟,在墓室中的東南角點上。

  點燃蠟燭之後,又抽出四支紅香點燃,對著石棺作揖三下。

  燃香的數量是很有講究的,拜祭祖宗或神靈一般是三根,或者三根的倍數,而拜祭孤魂野鬼則是四根。

  等了幾分鍾,蠟燭並沒有發生變化,兩人這才去動石棺。

  石棺一般都有暗扣,將暗扣處摧毀,從一角推動棺蓋便能將石棺打開。

  龍恩雄不停地圍繞著石棺摸索,一連敲碎了好幾處,終於在第五次嚐試下把暗哨給毀了。

  不過他沒急於開館,而是點了支紙煙抽上,皺著眉頭說:“秀才,一會若是不對勁你先跑,我墊後。”

  秀才呆滯了兩秒,朝龍恩雄的胸膛打了一拳道:“咱兩是過命的兄弟,要走一起走。”

  龍恩雄丟掉煙,用腳碾了碾,手搭在棺板上喊出一二三的號子後,兩人開始發力。

  哢哢哢的棺板挪動聲響起,棺中瞬間傳出一股惡臭,兩人趕緊屏住呼吸。

  推開幾十公分後,兩人急忙撤出,跑到盜洞口重重地喘息起來。

  秀才臉上露出笑容,一甩之前的緊張之色,抹掉額頭上的汗珠說:“擦,虛驚一場,辛虧沒血屍。”

  龍恩雄臉上也掛起笑:“是啊,這次運氣不錯。”

  兩人從挎包裏拿出方巾,往方巾上倒之前準備好的液體,這是抵禦棺中屍氣的手段。

  秀才一邊弄一邊說:“做了這一票我就收手了,做點小生意好好養兒子。”

  龍恩雄轉頭看著秀才,爽朗大笑說:“你這家夥,有兒子都不提前吱一聲,咱可先說好了,我要當孩子幹爹。”

  秀才臉上洋溢著幸福:“剛懷上沒多久,可能開春才會生,到時候龍哥你可不能缺席啊。”

  兩人準備好之後,將方巾圍在口鼻處,走回主墓室,開始取棺中的陪葬品。

  棺材裏滿目琳琅的金銀玉器,讓兩人樂開了花。棺中的屍體早已經化成白骨,白骨上的衣物也已經成了碎屑,輕輕一碰便化作齏粉。

  這個過程,兩個人都很小心,不得以不會去碰墓主人的骸骨,隻取其中的寶貝。

  可就在裝了兩簸箕的時候,東南角的蠟燭閃動幾下,發出綠油油的火光,不到幾秒滅了!

  龍恩雄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嚇得趕緊跪倒在地,對著棺材磕下三個響頭。

  起身後喘著粗氣對秀才說:“雞鳴燈滅不摸金,這棺材裏的東西咱不能動,這就退走。”

  秀才看著兩簸箕的金銀珠寶,不舍地說:“不行,怎麽說這簸箕都要帶走,這是我最後一票。”

  “祖宗留下來的老規矩,咱不能不聽!”龍恩雄拽住秀才的手臂,示意他退走。

  秀才想了數秒,一咬牙端起簸箕說:“我答應過婆娘,這是最後一趟。”隨即端著一簸箕金銀珠寶朝盜洞口走去。

  龍恩雄無奈地再次跪在地上,替秀才磕頭謝罪,嘴裏念叨求墓主人饒恕。

  可抬頭的那一刹那,出現了極其怪異的一幕,把他嚇了個趔趄,向後跌退而去。

  棺蓋上坐著一隻白狐狸,一身白毛像雪一樣,沒有一絲雜毛,兩眼散發著能勾魂奪魄的綠光,仿佛能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但隻是數秒,白狐狸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龍恩雄大大小小盜過十幾次鬥,最驚險的一次遇到過白毛粽子,但這麽邪乎的事情從來沒遇到過。

  難道真有鬼?

  墓中遇到白狐狸,在古籍或者傳說中出現過多次,無一例外都說白狐狸是墓主人變化來勾魂的。

  見龍恩雄回到地麵,龍占鼇一臉激動,但看其兩手空空,疑惑地問:“沒了?”

  龍恩雄沒答話,掄起鏟子就開始往洞裏填土,過程中一語不發。

  填好盜洞後,三人開始分配器物,棺木中的金銀珠寶,龍恩雄一件沒拿,隻拿了其餘幾處出土的瓶瓶罐罐。

  歸途,三頭騾子身上掛得滿滿的,秀才和龍占鼇顯得十分開心,但龍恩雄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一臉的愁容,嘴上的紙煙一直沒斷過。

  後來龍占鼇用換來的錢買了槍支,拉起一支隊伍,當起了土匪,再過幾年又幹起了軍閥,不過好景不長,一次戰鬥中被活捉,落了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秀才回去後,如願地開了家餐館,他婆娘也順利地產下個大胖小子。

  但一年後,秀才生了場怪病,一病不起,龍恩雄去看他時已經奄奄一息。

  臨死之前,他將老婆孩子托付給了龍恩雄,報酬是將他祖傳的風水秘術手記傳給了龍家。

  多年的兄弟,龍恩雄自然是答應了下來,但得來的結果卻成為他一輩子的遺憾和愧疚。

  秀才的老婆沒半年便死了,而他的兒子也在三歲多的時候得了病,沒救過來,落了個絕戶的下場。

  而我祖父龍恩雄後來則搬去了北京,一直到我這輩。

  不過他老人家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文革時期被扣上宣揚迷信封建思想份子的高帽,死於批鬥大會之上。

  從那之後,我家便走向了衰落,老爹後來當了兵,在昆侖山死了,說是遇到了雪崩,一個班的人都沒活下來,就連屍體都沒找著。

  而我娘則是因為烈士家屬的關係,得到了關照,分配進紡織廠成了一名工人。

  我畢業那年正好趕上了上山下鄉,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內蒙、雲南、甘肅等等。

  而我選擇了貴州,覺得那裏是祖地,想回去看看。

  一起去的還有和我同窗六年的好兄弟,趙大雷。

  他祖上家境挺不錯,上麵幾輩都是混軍隊的,可一次戰役中一個都沒回來。

  他娘臨終前的遺願就是讓他別從軍,就算日子苦點,也要做個踏踏實實的老百姓,把趙家香火延續下去。

  對了,我叫龍雲飛,老爹取的名,說希望我能像天空中的雲彩一樣自由、純潔、無憂無慮。

  至於爺爺的事跡,是從他留下的一本手記中得知,手記中除了介紹他的生平事跡,還有關於尋龍點穴的秘法。

  我這人學習不咋樣,但好在記性不錯,把手記中的內容背下來後,一把火把它燒了。裏麵記錄的東西太危險,留下來會惹出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