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曰廣官職低微倒也罷了，張慎言可是國之重臣，一眾大臣驚呼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魏國公徐弘基正要上前阻止，卻被朱常淓攔住，他看著四周趙之龍的親兵殺氣騰騰，不由得長歎一聲，頹然低下頭來。

  朱常淓還是沒有表情，心裏卻暗暗狂喜，恨不得朱由崧多殺幾個人，這飯桶越瘋狂，對崇禎就越有利。其實他不關心崇禎的死活，但誰當皇帝都行，就是不能讓朱由崧當。

  趙君虎在下麵看得清楚，怒吼一聲，“朱由崧，你敢殺朕的臣子？”

  朱由崧大笑道：“朕就殺給你看！”刀光一閃，張慎言人頭落地。

  與此同時，旁邊的薑曰廣也被趙之龍砍掉了腦袋。

  一眾人驚呆了，便有幾名大臣撲過去抱住他們的屍體嚎啕大哭。

  朱由崧鐺的一聲扔下刀，“還有誰敢不服朕？”

  嚇得那幾名大臣連忙止住哭聲，全場又陷入安靜。

  趙君虎想不到朱由崧說殺人便殺人，氣得將碎玉劍扔向朱由崧，大罵道：“朕要剁了你。”

  這裏距離朱由崧太遠，長劍越過錦衣衛落在台階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雙眼通紅，怒氣衝衝往前走到林睿身前，“你敢攔朕？”

  “不要逼我。”林睿的視線離開那兩名官員的頭顱，臉頰抽搐幾下，舉起繡春刀。

  吳亮大急，擋在趙君虎身前，被趙君虎一把推開。

  趙君虎目光逼視林睿，指著自己腦袋道：“來，往這裏砍。”

  便有不少人提心掉膽地看著皇帝，既佩服他的勇氣，又生怕林睿的刀一不小心落了下來。

  呂一飛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出手相助。

  林睿沒有動，趙君虎深吸一口氣，頂著麵前的繡春刀一步一步往前走，林睿被他逼退兩步，往後躍開，咬牙道：“再走我就不客氣了。”

  趙君虎忽然大喝道：“身為錦衣衛，職責何在？”

  林睿看見他的目光，低下頭道：“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聖上！”

  “所以你要殺朕？”趙君虎暴喝一聲。

  “末將也是奉命行事。”林睿有氣無力。

  “奉誰的命？奉他的命？”趙君虎一指朱由崧。

  林睿看看朱由崧那肥胖的身體套在龍袍裏，怎麽看怎麽別扭，眼前的崇禎雖衣衫破舊，略有疲憊，但眉眼間的器宇卻掩藏不住，心裏大為沮喪，自己好歹也是將門之後，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怎麽給這種人效力？一時無言以對。

  趙之龍怒道：“你還不抓崇禎，是不是也想造反？”

  林睿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看向趙之龍，忽然心裏咯噔一下，自己的老上級鎮守太監韓讚周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著一個石像，似乎周圍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不對勁！

  他腦袋迅速浮出一個危險的信號，果斷收刀入鞘，朗聲道：“末將自然是奉陛下之令！”閃在一邊讓開了道路。

  趙君虎視若不見，繼續前行，一眾錦衣衛略一猶豫，也紛紛讓開，王承恩等人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誰知其中一名錦衣衛不知腦袋在想什麽，看見皇帝走來，一刀劈下。

  事發突然，王承恩等人大驚失色，想搶救已來不及，齊齊驚呼一聲，平台上不少官員正慶幸皇帝沒事時，見狀心裏一沉，朱由崧等人卻大為興奮。

  趙君虎猝不及防，本能向右側閃，頭部躲過，左肩被那人砍中，忍痛打出一記凶狠的右手擺拳。

  那錦衣衛得手後反而一愣，被皇帝一拳打得差點跌倒在地，正要起身，已被林睿一刀砍死。

  所有人覺得不可思議，明明皇帝已被砍中，居然安然無恙。

  更讓大家驚奇的是，一直文弱的皇帝會武功，而且招式簡直見所未見，

  此事太過詭異，那時人大多迷信，大家心裏湧出一個念頭，莫非崇禎真的是真龍天子，有上蒼庇佑？

  隻有呂一飛知道緣由，不過雖有護甲，但皇帝的神勇他也佩服得緊，想起自己以前吃的虧，倒也不冤枉。

  再無錦衣衛上前挑戰，齊齊讓開道路，另有一名機靈的錦衣衛跑去撿起碎玉劍，恭恭敬敬交給皇帝。

  朱由崧也有些驚疑，他印象中的崇禎很蠢的，怎會突然變得如此果斷，而這些人又像中了邪似的全部反水。

  趙之龍怒道：“韓公公，你手下是怎麽回事？”

  韓讚周一改奉承之態，冷冷道：“這應該問你才對，錦衣衛已交給你指揮，早與咱家毫無關係。”

  趙之龍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朱由崧疑心大起，“莫非這是趙將軍預選安排？”

  “末將不敢，都是那林睿吃裏扒外，末將勢必將他碎屍萬段。”趙之龍冷汗涔涔。

  “還說這個有個屁用？”朱由崧狂叫一聲。

  “是！”趙之龍不敢怠慢，指揮幾千孝陵衛衝了上去。

  一眾官員又緊張起來，“將崇禎一幹人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朱由崧臉色一沉。

  孝陵衛是專門保護名孝陵的衛隊，由五軍都督府管轄，雖不在皇帝親軍二十六衛之中，名氣不如錦衣衛大，但也是從明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軍事素質了得，聽見朱由崧下令，截住崇禎等人。

  吳亮和林睿率人衝上去保護皇帝，與他們在狹小的台階上展開一場混戰。

  不到片刻，雙方頂在最前麵的士兵便互有死傷，吳亮和林睿已滿身是血。

  趙君虎心知有些不妙，就算有錦衣衛幫忙，也處於劣勢，頂多與孝陵衛拚個兩敗俱傷，反倒讓朱由崧占了便宜，而且他不想枉送了這些人的性命，大聲喝道：“住手！”

  趙之龍大驚，生怕這些人又重蹈中軍都督府和錦衣衛的覆轍，連聲叫道：“快殺了崇禎！”

  見孝陵衛洶湧向前，趙君虎情知不能再拖下去，衝上去砍死一名孝陵衛，又有幾人衝向皇帝，忽然刀光一閃，呂一飛衝過來，頃刻間殺死前排餘下幾名孝陵衛，暫時嚇住了眾人。

  趙君虎上前道：“別打了，大家都是大明的支柱，自相殘殺實在讓人心痛，先聽朕把話說完，再抓朕也不遲。”

  他說得言辭懇切，一眾孝陵衛麵麵相覷，一名虎背熊腰的將領越眾而出，“好，我聽你講。”

  趙君虎道：“朱由崧圖謀造反，濫殺無辜，如何對得起太祖皇帝在天有靈？你們身為孝陵的守衛，豈能為虎作倀？”

  那將領道：“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誰當皇帝我便聽誰的。”他忽然看見王承恩手上的人頭，怒喝道：“你們殺了陳將軍？”

  吳亮怒道：“此人阻攔陛下捉拿反賊朱由崧，已經伏法。”

  那將領仰天長笑，“好好，我倒小看了你們。”說罷衝過來一刀砍向吳亮。

  眼看又要形勢大亂，呂一飛身形一閃，擊飛他的鋼刀，在他肋部輕輕一切。

  那將領頓時渾身無力，待反應過來，人已被呂一飛擒住。

  “你抓了我也沒用，孝陵衛隻聽皇帝的命令。”那將領神色不變。

  趙君虎倒有些躊躇，殺了這人也於事無補，反而不利爭取大家的支持。

  一直沒有說話的馬士英見局麵被控製住，朗聲道：“一國不能有二主，既然福王已登基，便應該奉福王為帝。隻要你放下武器，本官保證以禮相待，啟奏聖上封你為太上皇。”

  盧九德道：“崇禎，你在位十七年，昏庸無能，將祖宗基業丟得一幹二淨，有何麵目重新做皇帝？”

  他極為厲害，一句話便擊中了皇帝的弱點，引得不少大臣竊竊私語。

  趙君虎冷靜下來，忽然發現自己太過憤怒，忘了一件事，大聲道：“朱由崧為了當皇帝不擇手段，在揚州派人行刺朕，朕才來晚了一步，你們要奉這種人為帝？”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朱由崧能當上皇帝是他的本事還是運氣都沒有關係，人品能力如何也另當別論，但謀殺先皇，便名不正言不順了。

  要知明朝極重名分，就算強如朱棣，想幹掉侄兒建文帝，也得師出有名。

  他絞盡腦汁，總算從朱元璋的《皇明祖訓》翻到一句“如朝中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天子密詔諸王，統領鎮兵討平之”，方才敢起兵造反。

  縱然如此，奪得江山後，照樣有無數人認為他是篡位，為此不知殺了多少人，才勉強穩固住自己的皇位。

  徐弘基率先道：“果有此事？”

  趙君虎示意王承恩將人證帶過來，“這人名叫許震南，是福王的侍衛，便是當日刺客之一。”

  許震南作了個揖，說出刺殺之事的來龍去脈，最後加上一句，“小人之言句句屬實，絕無虛假。”

  一眾大臣聽完後或沉默不語，或搖頭歎息，或憤憤不平，都看著朱由菘和盧九德兩人。

  眼見支持者越來越少，朱由崧大叫道：“他在撒謊。”

  盧九德處之泰然，“你說是福王的侍衛，又說是咱家令你殺個人，還給了一幅畫，可有什麽物證？”

  趙君虎已知他要問什麽，心中一驚。

  許震南老老實實回道：“當日是秘密行動，我等並沒帶任何信物，那副畫也被領頭那人燒了。”

  盧九德厲聲喝道：“單憑你一麵之詞，如何讓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