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

  “大美女又來了啊！今天還等嗎？”那個曾把葉渺渺當做神經病關起來的在港口工作的男人滿臉樂嗬的對著葉渺渺打著招呼。

  葉渺渺一身寬鬆的白衣休閑服、戴著一頂帽子，正漫步在港口看向遠方的海平線。

  “嗯，再等最後一個早晨。”她肩上跨著一個大布包，裏麵沒有裝多少東西。

  今天，是她等在港口的第31天。

  整整一個月，她終於在今天準備離開，不再等了。

  她所有的行李都在沉船的那天與船一沉入海底，所以她重新補辦了身份證，給貝藍兒打了個電話借了錢買了手機和必需品，但是並沒有對貝藍兒說起自己的遭遇，她不想嚇到她。

  想起那天和貝藍兒的那通通話，她就覺得有些好笑。

  貝藍兒還是像個老媽子一樣聲聲叮囑她千萬不要喜歡上葉默這個失憶中的男人。

  可是我的貝藍兒啊，你可知那個我已經喜歡上的那個男人，或許已經沉睡在海底再也不會醒來了。

  盡管一個月過去了，她也開始慢慢接受了葉默可能已經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但是她還是心存一絲希望，覺得葉默或許還在某個地方好好活著。

  因為她問了港口了人，打撈起的遇難者她也去看過，她都沒有找到葉默的影子或者信息。

  沒有消息或許也是一種好消息。

  見不到葉默的屍體，她是不會給葉默冠上死亡的訊息的。

  葉渺渺看著海平線上的朝陽慢慢的升起，高高掛在空中俯視著大地，這讓她沒有辦法克製的想起那日在輪船上和葉默看日出的那天。

  現在想起來，她很慶幸自己無厘頭的告白。

  “我走了，再見。”看了海麵最後一眼，她對著港口道了一聲別。

  “好的！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港口的那個男人還以為葉渺渺在對自己說再見，熱情的道別。

  葉渺渺笑而不語，轉身留給他一個優美的背影。

  那一頭好看的波浪發在太陽底下泛著美麗的光，讓人無法不多看兩眼。

  葉渺渺離開港口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她這一個月曾與家裏聯係過，可是家裏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想必還沒有修好，但是發小的電話也是打不通，發短信也沒有人回。

  這讓她有些不安，本就因為葉默的事情無助的她，更是覺得落寞。

  火車到鳳灣的路程要四天，她和外婆生活在風灣的一個叫做碧落的小山村裏，村子還算是富裕，與外界的聯係也較為密切。

  一路顛簸了幾天，葉渺渺渾身疲倦的抵達了目的地。

  她坐了一輛巴士曆經幾個小時最後在夕陽落下前回到自己生活了數十年的碧落小山村，碧落還是她之前離開後的樣子，村如其名，整個村子都被綠色清新的植物包圍著，像極了宮崎駿動漫中的夏天應有的樣子。

  葉渺渺其實在美國的這幾年也有回來過兩次，都是為了回來陪外婆過年。

  可是大學的最後兩年她都沒有時間回來過，隻是定時的給家裏打錢，再不然就是和外婆通通電話。

  “哎呀！這不是渺渺嗎？渺渺回來了！”村子裏的一個正坐在門口乘涼的大爺認出葉渺渺，驚喜的衝著村裏大聲喊著。

  喊了幾聲之後，他又臉色怪異的迎了上來，村子裏麵總是一呼百應，許多人家都陸續出來一些人，向著葉渺渺圍了上來。

  “渺渺閨女回來了？在哪呢我看看！”一些婦人跑了過來，上下打量著葉渺渺，眼中毫不掩飾的喜愛。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圍著葉渺渺，葉渺渺笑著和大家打著招呼，這一個月來的心中的沉悶也緩解不少。

  唏噓了一陣，圍著她的鄉親們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最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的看著她，不知道還想說些什麽。

  葉渺渺疑惑的看著她們，忽然心中一陣異常閃過，她衝出人群瘋狂的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跑過去。

  “苦命的孩子啊……”第一個發現葉渺渺的大爺看見葉渺渺拚命奔跑的身影，臉上盡是悲痛。

  鄉親們跟著葉渺渺來到她的家中。

  到她家中的時候，葉渺渺已經跪在了一張黑白照片前，照片上是一位慈祥的老外婆，那一臉和藹的笑容可以看出來這個老外婆生前一定是個善良的婦人。

  “外婆……”葉渺渺看著外婆的照片，已經連哭都忘記了。

  她絕望的看著那麵前的黑白照片，胸腔一陣翻湧。

  “噗——”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鄉親們嚇得驚慌失措：“快快快！扶她到床上去！快去找李醫生過來！”

  婦人連忙把她扶到床上去，叫醫生過來診治。

  李醫生被人叫著很快趕過來。

  她為葉渺渺做了一番檢查，對著鄉親們道：“沒什麽大礙，隻是這一段時間過於勞累，精神壓力較大，肝火太盛，急火攻心導致的吐血，我給她開點藥吃吃就好。”

  李醫生的話讓大家放下心來，大家自掏腰包為葉渺渺拿了藥，灌了她喝下去。

  見葉渺渺一時半會醒不過來，鄉親們先散了去，正好她的發小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留下來守著葉渺渺。

  葉渺渺的發小是個長得很幹淨的女生，叫做劉露，臉圓圓的，看起來很機靈。

  她一直守在葉渺渺的床前，心神不寧的看著葉渺渺昏迷的樣子。

  她盼望著她醒過來，又盼望著不要醒過來。

  就這樣，劉露在葉渺渺床前一直守到天明，一夜沒有合眼。

  葉渺渺在第二天清晨的第一聲雞鳴中醒來。

  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外婆的照片前。

  擺著照片的桌子上放著新鮮的水果，桌子上也一塵不染，可以看出開經常有人來祭拜外婆。

  她看著外婆的照片，終於慢慢哭出聲。

  她本以為，這一個月以來已經將她的眼淚哭幹。

  隻是她不知道，一個人原來是可以有這麽多眼淚的。

  “外婆什麽時候走的？”她哭著問劉露，眼中布滿血絲。

  劉露像是被她突然的問話驚了一下，飛快道：“許奶奶她……她半個月前走的……”

  半個月前……

  那時候她還在海邊等葉默啊……

  “外婆對不起……外孫女不孝……”她越哭越傷心，胸口忍忍作痛，又想要吐血的感覺。

  如果她早點回來，是不是就能見到外婆一麵……

  如果她及時回來，外婆見到她一開心，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外婆……什麽原因走的？”葉渺渺泣不成聲。

  “食道癌。”劉露答道。

  “外婆……最疼我的外婆……你怎麽就這麽丟下我走了啊……”葉渺渺心痛到不能自已，斷斷續續和外婆說著話：“食管癌……一定很痛苦對不對……為什麽要讓你遭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折磨你……我的外婆明明那麽善良……”

  她放聲大哭著，驚動了周圍的一些村民，紛紛趕過來安慰著她。

  葉渺渺和她的外婆一樣，樂於助人，熱心又善良，和村民們的關係很好，葉渺渺外婆的葬禮也是村民們幫著辦的。

  “外婆葬在哪裏？我去看看她。”葉渺渺被人攙起。

  村民們帶著她來到她外婆的墓地，他們把人葬在了一處山坡上，山坡很高，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整個碧落的風景。

  葉渺渺跪在外婆的墓地前，不知道一個人哭了多久。

  身後的鄉親們始終一言不發的陪著她，生怕她會想不開做傻事。

  她守在外婆墓前足足哭了三日，村民們輪流守在她身邊，一有時間就來陪著她，擔心她會出事。

  哭到兩個眼睛都腫成了核桃，嗓子也變得沙啞快要發不出聲音，感覺到自己馬上會暈倒的時候，葉渺渺才肯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她看著身後守著自己的村民，無以言謝的感激道：“謝謝大家，幫我外婆舉行葬禮。”

  “不用客氣，你在我們心裏就像是自己半個孩子一樣，咱碧落是一個大家庭，這都是應該做的！”鄉親們都不覺得這有什麽，平時裏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樣，也都把葉渺渺當親閨女一樣疼。

  “謝謝。”葉渺渺無以為報，深深地鞠了一躬。

  鄉親們連忙攔住她，一個個的又開始安慰起了這個剛剛得知親人失去的孩子。

  或許是剛剛經曆過葉默的事，葉渺渺很快也接受了外婆去世的事情。

  可是接受是一方麵，難以承受又是一方麵。

  外婆得了食管癌，豈非一朝一夕之間？

  隻是她從未得知，鄉親們也都不知道，是外婆一直刻意的在隱瞞。

  村民們說，發現外婆去世的時候，是在後山一個山洞裏發現的，當時就已經去世了幾天的樣子，屍體都開始發臭。

  這一定是外婆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故意躲起來，自生自滅。

  她的外婆臨死都是這麽為別人著想，這樣的外婆去世了，這讓她如何承受這一切？

  葉渺渺在家中住下來，開始每天為外婆上香，陪外婆說說話。

  劉露也經常來陪她，安慰著她，還為她做飯，生怕她吃不好。

  對此，葉渺渺非常感激。

  “我之前給你打電話為什麽打不通？”吃著劉露帶過來的飯，她隨口問著。

  看著碗裏劉露特地做的紅燒肉，她沒有什麽胃口，隻挑了著素菜來吃。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麻煩劉露了，從明天起，她要好好吃飯，自己動手做，不能讓村民們擔心。

  劉露一愣，結巴起來：“我……那什麽……我手機丟了！”

  葉渺渺聽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劉露的手機。

  看著那已經磨碎掉的漆皮，她心裏不禁疑惑一瞬。

  “嗬嗬嗬……我用手機太不知道愛惜了！你看剛買的就成這樣了！嗬嗬嗬……”劉露趕緊把手機拿起來放進褲子口袋，雙腿不自覺的扣成內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