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可以依賴我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6      字數:3191
  蘇廣南當然看得出,那時候孫菁心有所屬,並沒有把真心實意放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賭著一口氣,把在生意場上的一往無前用在了感情上,總覺得事在人為,等到最後抱得美人歸什麽劣勢都可以扭轉。蘇廣南不舍得放下這個二十幾年來最為讓他心動的女孩子,他相信自己的真心可以焐熱一顆不在他身上的心,孫菁早晚會為之動容。

  要是能預見到之後的事情,蘇廣南或許壓根不會選擇這場婚姻,免得相愛相殺傷人傷己,落得不可逆轉的慘淡結局。

  但那時候的蘇廣南,卻偏偏想試試,強扭的瓜到底有多苦。

  仗著有旁人不可及的物質基礎,還有一片真心的全部熱情,蘇廣南能追到孫菁也算是順理成章。那時候孫菁未必多麽愛蘇廣南,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很合適”、“對她好”、甚至於蘇氏集團的勢力可以幫助她讓孫氏鼓走得更遠,這些加分因素積累起來,蘇廣南也就成為了孫菁無奈之下的選擇,從而草率地步入婚姻殿堂了。

  當時孫菁到底幾分動心,現在已經無法深究了。

  不過新婚燕爾那幾年,她和蘇廣南確確實實過得不錯,婚後的孫菁很好地做著蘇太太應該做的一切,不論是幫助蘇廣南管理集團內部的演出事務,還是參加集團酒會時候的豔驚四座,都處理得遊刃有餘,外人也會真心實意地恭喜一句,蘇廣南夫婦真是神仙眷侶。

  傾注在孫菁身上的,是蘇老爺子為數不多的柔情,那是蘇廣南最為安定的日子。婚後第二年,他們擁有了自己的孩子,看著枕邊動人的嬌妻和可愛小兒子,蘇廣南一度覺得生活可以繼續這樣美滿下去。

  如果事情就這樣順遂下去,倒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偏偏人世間的事情,總是難逃陰差陽錯和造化弄人這八個字,所謂的良緣也壓根經不起折騰,更何況蘇廣南和孫菁原本就緣分不深,從頭到尾都不過是蘇廣南一個人苦撐。

  又這樣過了幾年,紀老爺子給京劇世家的後人們下了英雄帖,因為京耀大劇團孫菁和封肅楠這對舊日情人終於有了重新碰頭的機會。蘇廣南知道,那個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名角封肅楠,就是孫菁曾經放不下的人。

  雖然孫菁跟封肅楠都已經各自有了家室,在工作中也都知道保持應該有的距離,沒有任何舊情複燃的架勢。可是京劇演員總是難免在台上唱對手戲,他們眉目之間的柔情蜜意一如往昔,折子戲裏的情愛婉轉唱了出來。

  這些情愫到底是幾分是戲幾分是真,蘇廣南根本分不清楚,看到的隻有時過境遷的不甘心。

  直到這時候蘇廣南才發現,他對於孫菁過剩的占有欲全部源自於不安。這些年孫菁的諸多表現,完全就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和一位優秀的母親,她盡可能對這個家好,哪怕是再挑剔的人都沒有辦法挑出她的不是。

  可是孫菁卻從來沒有讓蘇廣南確認過,他是真真切切被愛著的。

  但凡心底有了嫉妒的種子,又怎麽可能不介懷呢?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蘇廣南和孫菁之間都是暗藏著驚雷。蘇廣南開始想方設法地阻止孫菁跟封肅楠的一切交流,從最開始是利用蘇氏集團的力量給京耀大劇院世家壓力,到後來幾乎連自家妻子登台演出他都有些受不了,日常相處也都變得陰陽怪氣了。

  而當蘇廣南背後裏做的事暴露出來,爭吵在所難免。孫菁看似柔弱溫柔,其實心底相當高傲火爆,被人如此幹涉是她完全忍不了的,尤其是關乎於她的夢想還有京劇世家的傳承,她就更不可能給出任何讓步了。

  孫菁的態度越是堅決,蘇廣南就越是覺得她心裏有鬼,曾經的柔情蜜意都變成了惡語相向,占有欲和不甘心成為了一柄柄利劍,不受控製地刺向兩個人的心裏最柔軟的角落,那些裂痕沒辦法消弭,不過是在傷人傷己。

  說白了,誰都難受。

  而蘇廣南和孫菁之間的矛盾,在封肅楠遭遇意外之後推到了頂峰。

  那段時間孫菁尤為消沉,就連尚且年幼的蘇以漾都感受到了家中的低氣壓,小小的孩童想盡辦法讓爸爸媽媽的關係重新變得和諧。他隻能努力學習討得父母的歡心,借著各種機會增加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機會,可惜這樣的幼稚示好成效甚微,誰都看得出這隻是表麵上的溫馨,對於整個事態的發展,是沒有任何補益的。

  而就在孫菁和蘇廣南吵得最凶的時候,孫菁把封肅楠的獨生子接到家中住了一段日子,這件事徹底惹怒了蘇廣南,把最後那層窗戶紙也捅破了。蘇廣南對此大動肝火,在這段糾纏頗深又曖昧不清的關係裏,封肅楠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孫菁態度不甚明確的時候他尚且忍受不了,更何況此刻堂而皇之地照看舊日戀人的孩子。

  對於丈夫的憤怒,孫菁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她隻是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這孩子故人之子,封肅楠的住處都被一把大火燒幹淨了,總不能看著他的孩子流離失所吧”,然後就態度強硬地把封曇接到了家中。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蘇廣南卻接受不了。

  在這個節點之後,他和孫菁的關係徹底惡化下去,再也沒有回旋的可能。

  .......

  說到這裏,蘇廣南端起了酒杯,慢悠悠地地喝了一口。

  “其實那時候,箐箐的情緒狀態就很差了,我不知道她有家族遺傳的抑鬱症史,沒有給她一丁點寬慰和理解,反倒事事在逼迫她。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我拿出另外一副態度,或許這些事情都不會一樣了吧......可是那時候,說穿了,我是怨著她的。”

  所有的冷淡與抗拒,都是源自於不夠愛吧,對於真心實意在乎的人,又怎麽可能狠得下心來不去考慮他的情緒,做盡讓他傷心的事情呢?

  至少當年的那些時候,蘇廣南切切實實這樣認為的。

  “你媽媽大概就是那時候開始漸漸冷下心來的,她自殺前的那段時間,我在和她離婚......沒有出軌,也不是不愛了,我隻是真的受夠了。這些年來都是我在苦撐,哪怕付出再多,那種不對等都從來沒有改變過,人都是會累的。”

  蘇廣南低低歎了一口氣,言語間是說不出的惆悵。

  “我當時一直想不通,她到底在跟我鬧什麽,這麽多年了,我對她便是說一句要星星不給月亮也不為過,哪怕是一塊冰呢,也該被我捂熱了。可是兜兜轉轉到了最後,等到她人不在了,我才發現,其實隻要她好好的就夠了,哪怕不愛我,不在我的身邊,也都是無所謂的.....算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我隻是,真的不甘心啊。”

  怨恨是真的,不甘心是真的,舍不得放不下都是真的。

  誰都不是聖人,怎麽可能放得下呢?

  .......

  更深層次的話蘇廣南不必贅言,蘇以漾就什麽都懂了。

  他懶懶散散朝沙發上一靠,唇角勾起了幾分隨意的笑,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所以就是因為這些原因,你才一直不跟我講當年的事?我說老爸,你真是夠可以的,不論是作為當局者迷,還是作為旁觀者清,你都沒有任何錯事可言,就非得讓我平白無故怨恨這麽多年嗎?感情的事深究不出是非對錯,這又有什麽好瞞著的?”

  “你小子這是什麽態度,我和你媽媽的感情,輪得著你在這裏評頭論足,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蘇廣南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至於我做得對與不對,更不是你可以評判的事情,今天之所以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想說了,之前不說也無非是我覺得時候未到,沒必要跟你講得那麽明白。這些全憑我的心意,什麽叫我有意瞞你?”

  “行啊,你就繼續嘴硬吧,我強不過你......其實這些事情都說開了,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保不齊那些過不起的坎,我可以開解你幾句,真遇上什麽難關,我知道背後的真相也能幫襯你一把。怎麽著,跟親生骨肉還好麵子,非得端著架子嗎?”

  對於自家臭小子的明知故問,蘇廣南完全懶得給予任何表示。

  他挑起眉梢橫了蘇以漾一眼,用眼神無聲地告訴他自己懶得跟他廢話:“這些事情跟你說有用?就你那兩把刷子,羽翼尚且沒有豐滿,又能幫到我什麽,還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那些破事,讓我少跟著操沒有必要的閑心。”

  “爸,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心裏有脾氣,就隻會做讓兩個人都添堵的事撒氣的小孩子了,我現在可以獨立處理很多事,即便是沒有蘇氏集團,也有足夠的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對於這些,你比誰都清楚,對吧?”

  “所以呢?”蘇廣南一揚眉梢,意味不明地看了蘇以漾一眼。

  “所以,爸爸,人是會長大的。”蘇以漾的聲音微微一頓,話語混雜在淡淡低笑裏,卻是說不出的篤定,“很多事你不必自己扛著,以後你可以信任我,甚至依賴我了......我是說,我能幫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