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難得心軟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6      字數:3223
  那些曾經對蘇以漾不聞不問的人又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帶著浮於表麵的阿諛奉承曲意迎合,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性。

  算不得有身份地位的人想在蘇以漾的麵前混個眼熟,如果有機會可以搭上蘇大少的順風車,謀求更多的財富和前景,那更是再好不過。而那些世交朋友的叔叔伯伯,以及與蘇家稍微有些交情的人們,則是不動聲色地進行利益交換,隱晦地改變了對蘇以漾和蘇廣南的態度。他們想要在言語間的交鋒中探出些許口風,推斷出蘇氏集團乃至演出界大權的最終歸屬,不至於在這對父子的鬥爭中站錯隊伍。

  在這樣的推斷與試探背後,就足以看出很多問題了。

  外人對於蘇家的情況並不知情,有心之人捕風捉影地猜測蘇氏集團的諸多內幕,而在這個時候,蘇家父子卻是心照不宣地分析著更多東西。

  就比如,在這場隻能二選一去押寶選擇的時候,某些人明明看出了蘇以漾隱隱勢頭更勝幾分,為什麽還要有意劃清界限,這樣的猶豫背後到底是在顧慮些什麽呢?

  再比如,蘇以漾與紀穆楠雖然是競爭對手不錯,可是歸根結底春.色滿園和梨園堂之間的恩怨,不過是年輕一輩正常的商業競爭,怎麽會把京耀大劇院和整個紀家都牽扯進來,更遑論這背後又跟幾大京劇世家扯上關係,到底有著何等的恩怨糾葛?

  當風.流八卦涉及到利益相關,那些人們掘地三尺到底本領就徹底顯露,這背後的緣由就都被挖出來了。

  所以蘇家父子從最初的互相賭氣,後來則變成為共同目的而有所謀劃。在表麵的水火不容之下,蘇廣南利明裏暗裏一番排查,再加上這些年來在行業內積累下的人脈,很快兵不刃血地解決了紀家的許些商業夥伴,無形中分散了紀廣帆的勢力,不然光靠春.色滿園施壓,還不至於給那隻老狐狸那麽大的壓力。

  蘇廣南做過的這些事情蘇以漾看在眼裏,多少猜出了父親的幾分心思,可以覺察他的態度變化。

  最初蘇廣南自然是極其反感兒子再去觸碰有關於孫菁的事情的,可是春.色滿園的發展超乎預期,他漸漸意識到對於蘇以漾想要做的事情,其實他是攔不住的,更遑論孩子也未必就是錯的,這時候蘇廣南就已經試著放開手腳了。尤其是在封家小公子找上春.色滿園開始,蘇廣南看出這一切也都成了大勢所趨,早晚會被翻到台麵上,在這種時候與其攔著自家孩子,倒不如借他一陣直上青天的東風,蘇廣南也就徹底想開了。

  更何況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比如說,孫菁離奇的死因。

  而當蘇廣南不再跟蘇以漾別著勁,一切就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有蘇老爺子在背後控場,那些明裏暗裏的舉動即便不需要碰麵敲定,他們父子也能猜得出對方的意思並在無形之中加以配合,一步步把紀廣帆逼到絕處。

  而到了現如今,所有的謀算終於徹底清算了。

  可是蘇廣南想到了跟蘇以漾攤牌,卻沒有想過把感情上的事情也開誠布公。那些被蘇廣南幾經遮掩不願流露出的關心與保護,還有在無形之中表現出來的保護與照顧、關照與提點,都是被他諱莫如深的事情。

  而蘇以漾方才的那句話明顯意有所指,談話進展到現如今,所有的和諧與退讓果然不是蘇廣南的錯覺,今天晚上蘇大少並不是為了興師問罪,也不單單是想討論如何對付紀家。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蘇以漾在商戰場上一步步走過來,所有的本事和經驗都是在自家父親那裏學到的,即便是現如今蘇以漾有了自己的想法,蘇廣南還是可以猜出三分。不論是出於血脈親情這一層特有的羈絆,還是作為同樣極具城府而又深謀遠慮的商人特殊的默契,蘇廣南都看得出,那句隱晦而微妙的話語當中,分明是蘇以漾帶著幾分和解的意思。

  他甚至主動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先一步給出了台階。

  而此刻蘇以漾也拿出了極大的耐心,像是在等父親慢慢消化。不知沉默了多久,蘇廣南神色不明地看了蘇以漾一眼,才終於輕啟唇瓣開了口。

  “我和鍾家那孩子私底下說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對於父親的質問,蘇以漾沒有避開這樣的目光,反而大大方方看了回去。他唇角的笑意帶著輕狂的少年氣,更多的卻是有足夠自信支撐著的肆意與瀟灑,他無聲地給予父親答案,甚至還像是在調侃他何必這樣小心翼翼。

  “不然呢,我還能空手套白狼,跟你逗悶子嗎?”

  但凡聊天可以跟玩笑和調侃扯上邊,就表示兩個人的關係已經相當親近,彼此之間的那些罅隙和避諱漸漸消散,曾經的矛盾也在無形之中淡了下去,就比如蘇以漾現如今的態度,明顯是已經相當釋然了。

  蘇廣南的目光在蘇以漾身上遊移,斟酌著語氣開了口,他聲線看似輕描淡寫,卻字字句句都是收斂。

  “我確實囑咐過鍾家的孩子提點你幾次,不過這沒有什麽稀罕的,我不是為了你那個破戲班子,隻是為了蘇氏集團而已......蘇以漾,你再怎麽不聽管教,畢竟是我蘇廣南的兒子,我不能不去管你,要是你真的折在了外邊,我嫌丟人。”

  這番話蘇廣南說得生疏克製,蘇以漾卻愣是從其中聽出了別扭的關心,那些礙於麵子說不出來的話,都從蘇老爺子的字裏行間隱晦表現出來。有那一瞬間,蘇以漾居然覺得,父親這幅傲嬌模樣也挺可愛的。

  還沒等他分辨出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的嘴已經比理智快了一步,大大方方地打趣了一句。

  “合著你並不是關心我,隻是關心自己的麵子,是嗎?——恕我直言,我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大的本事,當初你讓我離開蘇家的時候,不是說我折騰成什麽樣子都跟你沒有關係,你也不可能幫我嗎。怎麽著,大半年過去,心軟下來了,覺得不忍心了?”

  蘇廣南橫了蘇以漾一眼,著實被噎得說不出話。

  他對自家臭小子到底是什麽調性再了解不過,早前兩個人針鋒相對的時候,蘇以漾字字句句都朝人的心窩子裏戳。那些話宛如全然沒有情商可言,從來都是怎麽傷人怎麽講,宛如行走的話題終結者,往往把蘇老爺子氣得七葷八素,又偏偏毫無辦法。

  可是現如今,蘇以漾終於不再挑刺了,他的智商情商瞬間恢複,甚至還高出正常人好大一截水平,以至於他把問題症結看得極為透徹,說出來的話就如同銳利的刀子,將蘇廣南礙於麵子的掩飾盡數割除,一語中的地把埋藏在心底的全部柔軟都點了出來。

  而這種時候,要是能順著自家臭小子給的台階直接下來,也就不是把麵子看得比天都大的蘇老爺子了。他斜著目光掃了蘇以漾一眼,對自己做過的事情盡數不認,繼續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冷聲說了下去。

  “你當我是對你不忍心嗎,我巴不得你多受些挫折,好認清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能做。培養一個集團接班人是件容易事嗎,打從你回國之後,這些幾年來經曆了多少才博得業內天才的名號,達到旁人不可及的成就?——想要爬上天梯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可是從雲端跌落下來,不過是幾個不經意的瞬間。你不懂得愛惜羽毛,也不珍惜擁有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把蘇氏集團交給你?這世間並不缺人才,我大可以選擇更合適的人選。”

  對於這一番指責,蘇以漾大大方方地應了下來。他懶洋洋地朝沙發上一靠,挑起眉梢看著自己的父親,在拿出了難得的心平氣和之後,他的耐心多得像是要溢出來,不吝於找出蘇廣南言語中全部的漏洞,並且逐字逐句地分析起來。

  “瞧瞧,你是真的習慣了做好事不留名,還是電視劇看多了,開始玩背後默默付出那一套了。要是僅僅為了蘇氏集團,你壓根不會招惹紀家,反倒會攔著我的出格行為,以免影響集團今後的商業版圖——按你的話怎麽說,多條朋友多條路,未雨綢繆總比把前路堵死了強太多了。”

  隨著這不急不緩的言論,蘇廣南的臉色變得尤為複雜,蘇以漾卻還在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你真的想選擇更合適的人選,早在我離開蘇家的時候就可以去培養,何必等著春.色滿園一步步度過低穀,走到現如今的地步?至於反對我去投資小劇場演出,前期我的公司拉投資確實遇到一些危機,可那並不是你在背後做了手腳,保不齊你還替我開了方便大門,不然我的處境隻會更加糟糕,我這樣說沒錯吧,老爸?”

  “你倒是挺自信的,我該說你盲目樂觀,還是看問題的角度確實刁鑽?”

  蘇廣南被戳破了心思也懶得再去睜眼說瞎話,隻是冷淡地一勾唇角,幹脆默認了。

  “說穿了,你無非就是看準了我會對你心軟,才這麽肆無忌憚消耗我的好脾氣是吧......你的這些敏銳的心思,用在我身上毫無意義,多花在分析競爭對手身上,我也算你有幾分本事,來來回回分析自己老子有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