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諸多成長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6      字數:3518
  而鍾子逸不知道自家發小千絲萬縷的感慨,他輕輕搖晃著酒杯,一杯琥珀光映著他眼眸深處的眼色,也讓不緊不慢傳遞出來的話語聲摻雜了些許的深沉。

  “所以,阿漾,我真的很感謝你拉著我一起折騰春色滿園,最開始我想不到這個戲班子能做出來,無非是想著,既然你想做,那我陪著你闖蕩就是了。誰知陰差陽錯的,居然真的讓我找到了方向,也帶來了我早已經死掉的存在感.......這話我原本沒想過要說的,不過既然已經說到這裏,我告訴你也沒什麽——前段時間,我爸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抽空回家。”

  聽到這裏,蘇以漾有點意外,他一揚眉梢看了看鍾子逸,花了幾秒鍾時間確定這句話並不是鍾子逸隨口的玩笑,不由得樂了。

  “鍾叔叔還能主動聯係你,這可真是新鮮了。我尋思著我爸那種脾氣比較好的人,主動給我個台階都夠難得了,你家老爺子多倔一人,我看見他皺眉頭都慫,合著最後居然是他主動破冰,怎麽著,這好事幹嘛不跟我說啊?”

  “這不沒找到機會嘛,再說,現在說也不遲。”鍾子逸大大咧咧笑了一聲,絲毫不見外地把胳膊搭在蘇以漾的肩膀上拍了拍,借著幾分醉意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

  接到自家老爺子的電話時,鍾子逸顯然比蘇以漾此刻的驚訝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著實沒有想到自家父親會親自給他打電話,畢竟這幾年鍾嚴都是不聞不問,宛如沒有鍾子逸這個兒子,任由著他自己折騰,自個兒圖一樂嗬也就完了。

  所以鍾子逸憋了好半天,隻生生憋出一句:“爸,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鍾嚴像是猜到了自家不成器的臭小子到底是個什麽德行,也沒有對他的心理素質抱有太高的幻想,僅僅用一聲理所應當的嗤笑打破了沉默。

  “你還在折騰那個宣傳公司?人家春色滿園發展的這樣迅速,你跟得上人家的步子?”

  “幾何發展也很順利,再說春色滿園打從重組開始,大事小情哪一件不是我親力親為在張羅的,有什麽跟不上的啊.......爸,你不能對我帶有色眼鏡嘛。”

  “行了,別口頭逞強了,有說這些俏皮話的功夫,還不如去做幾件實事,我之前是怎麽教育你的——嘴上說得再多,也不如實實在在去做,直接拿出成績來說來,你們年輕人啊,且應該記住什麽叫腳踏實地,路還長著呢。”

  鍾子逸聽著自家老爺子打官腔,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突然來了興致說這些,隻不過在鍾嚴麵前,鍾大少慣常是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這會他不敢打斷也不敢插話,隻有在一旁接受批評的份,好端端的手機愣是被他拿成了燙手的山芋。

  誰知,鍾嚴話鋒一轉,居然沒再繼續說教,反倒是連語氣都隱晦地輕柔了幾分。

  “還有,最近是不是上頭有選拔了,你們也會參加吧?小逸,你的能力和水平都尚且可以,春色滿園的演出我也在關注,對於這些不要過於緊張,也別壓力太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最大的努力去做就是了。”

  聽了這番話,鍾子逸結結實實愣在了那裏。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自家父親口中說出來的,以至於忍不住仔仔細細地咂摸著鍾嚴的字裏行間,從他細微的語氣中捕捉著情緒,才確定此刻鍾嚴流露出的情緒確實是關心,不由得心底沸反盈天。

  “爸......那什麽,我知道了,你放心。”

  對於鍾子逸這話都說不連貫的反應,鍾嚴毫不留情地又回以半聲嗤笑。

  更多的話他沒深說,也懶得理會鍾子逸的啞言失聲,隻是草草留下一句“有空回家”,就很幹脆地掛斷了電話。可就是這樣的三言兩語,卻像一汪溫泉般一路暖到了鍾子逸的心裏,讓他掛斷電話之後還是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打小從小時候,鍾子逸就渴望得到理解和尊重。

  他要的不是鍾家少爺這一層身份所帶來的阿諛奉承,不是圈子裏推杯換盞間的互相吹噓,也不是有求於人或是利益交換時候的假言假語,那些都太廉價和虛假了。鍾子逸想要的是切切實實的尊重,是對他自身能力的承認,尤其是來自於父親鍾嚴的認可,更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鍾子逸一直活在鍾嚴的高標準和軍事化之下,被高標準壓迫著,努力活成鍾嚴想要的樣子。在這個過程中他把自己的喜好和性格放在了很後邊,像是被擰緊發條的機械般不敢有絲毫放鬆,甚至不能說出自己的真正需求,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所謂的自我。

  因為這些,鍾子逸怨恨過父親的嚴苛,更多的則是怨恨自己的不成氣候。後來這樣的怨恨變成了叛逆的種子,鍾子逸開始迫切想要逃離鍾家,走上和鍾嚴規劃的人生截然不同的道路,即便是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也想要獨自闖蕩。

  即便是後來漸漸意識到自己的矯枉過正,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上了另一個極端,鍾子逸也壓根沒有想過要去和解些什麽。

  而在撂下電話那一瞬間,很多在鍾子逸心底近乎於執念的東西,就那麽悄無聲息地散去了。

  他最後腦海裏剩下的,也僅僅隻是鍾嚴最後囑咐的那句,有空回家。

  .......

  這些情緒縈繞在鍾子逸的心中,過了好一會,他才收回了思緒。

  “阿漾,我這些年沒少受你的幫襯,可是我臉皮兒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喝幾杯酒怎麽好意思張嘴?”鍾子逸輕笑了一聲,歸納總結地開了口,“再說,我不是還沒正式回家嘛,到時候肯定少不了叫你.....行吧,其實,阿漾,我是真的想謝謝你。”

  “不好意思張嘴,還跟我來這套矯情的?”蘇以漾眼尾一橫,隻是漫不經心應道,“春色滿園能成事,這是天時地利人和,戲班子的每一位都是功臣,要謝就謝大家夥,人生各有各的際遇,偏巧這一段重合了,犯不著謝不著我。”

  蘇以漾跟鍾子逸碰了碰杯,勾起唇角低笑了一聲,笑意裏也像是粹著酒味。

  “最開始我做這個戲班子目的也不單純,我媽的事你知道,其實來做小劇場演出,左右都是出於私念。要是沒遇到小南喬,約摸著我和封曇也差不多,可能隻把這些當成工具,或是複仇的手段,反正不會投注太多的個人情感。想必春色滿園能不能發展下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必要的時候做出取舍,也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見到蘇以漾這麽開誠布公,鍾子逸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大大咧咧地笑出了聲來:“我說阿漾,你也真敢說......這話到我這兒打住也就得了,跟你小女神可千萬別說這些啊,知道嗎?哪怕脾氣再好的姑娘都受不了,更何況小南喬對春色滿園在乎的跟什麽似的,要是你倆不因為這事吵架,我都跟你姓。”

  “你當我情商像你呢,這話還用你囑咐我嗎?”

  蘇以漾漫不經心挑起了眉梢,半聲嗤笑從喉間滾了出來,倒是順著剛剛的話又再補充了一句。

  “更何況我說的那些,都是沒有遇到小南喬的情況,人心是會變的。之前我沒覺得春色滿園多麽重要,一步步謀算的時候也都算得上客觀,可是跟那幫老藝術家們相處得多了,我真覺得自己心態有變化,有些東西確實比利益更重要——情懷、追求、夙願,甚至於夢想,說起來虛無縹緲,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但是這一切確實有其存在的意義,甚至會讓人覺得.......太過功利主義是不對的,利益糾葛有時候應該放一放,而是去遵循最本能的悸動,去維護那些更重要的東西。”

  聽了這番可以稱得上故作深沉的話,鍾子逸諷刺的話已經到了喉嚨口,張嘴就想說阿漾你別跟我裝大尾巴狼了行麽,你當我不知道你什麽德行呢?早前在蘇氏集團,談笑風生之間把競爭對手擠兌破產的時候怎麽沒見你談情懷。這大半年來跟梨園堂較量,處處針尖對麥芒,上至演出方案劇目開發,下至演員配置觀眾維護,就沒有不壓人家一頭的地方,對於演出市場上的競爭,別說是寸土必爭了,就連一粒小沙子都不肯便宜人家的時候,怎麽沒見你談同為藝術工作者,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呢?

  可是看了蘇以漾此刻的神色,鍾子逸卻又把這些話生生咽了下來。

  他忽然覺得此刻如果調侃很不合時宜,畢竟這些話並不是自家發小的一句戲言,也不是強撐起來的排場,蘇以漾分明眼底眉梢都帶著認真。

  在昏黃的燈火下,蘇以漾那雙漂亮的笑眼微微垂著,纖長的睫毛投影著一小塊好看的陰影,也讓他眼底笑意帶著些許朦朧感。他的嘴唇漫不經心地勾起,俊逸和風流中和成剛剛好的比例,神色間帶著年少意氣的隨意輕狂,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好看。

  可是當鍾子逸仔細去分辨,他才忽然覺得,蘇以漾的神色間比曾經多了一些什麽。

  鍾子逸跟蘇以漾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十幾年廝混在一起,早已經有了相當深刻的既定印象,大抵看著彼此的時候就跟照鏡子似的,種種細微的變化都會被下意識忽視,很難產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驚奇感。而在這一刻鍾子逸才忽然意識到,隨著春色滿園一步步的經營,經曆了和曾經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的不止他一個,隨之產生諸多改變的也不止他一個。

  蘇以漾也有著極為深刻的變化。

  這樣的改變是潤物無聲的,乍一看沒有溫軟蘇以漾的外在,卻在無形之中往他的風骨裏填了幾筆,以至於他原本銳利而漠然的性格變得平和,也因此多了幾分人氣兒。

  這大半年來,隨著春色滿園的不斷發展,戲班子的劇目和運營在成長,老藝術家們和當下市場的融合在成長,蘇以漾和顧南喬、鍾子逸和楚悠優的感情都在成長。

  其實,他們都在成長,也都變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