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以解決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6      字數:3320
  隨著這句話落下,封曇的眼眸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直直看著蘇以漾,沒有錯過任何一絲細枝末節的神情,像是要分析出這是善於玩弄人心的蘇大少為了不讓聯盟崩盤而臨時想出來緩兵之計,還是真的確有其事,蘇以漾確確實實找出了紀家的軟肋,想出下一步該如何做。

  這樣的對峙沉默無聲,誰都不願意先一步露怯,可是封曇的心有所念已經交出了全部的軟肋。

  過了半晌,封曇薄唇輕碰地開口,終於沒忍住,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

  “聽你這意思,不成是想到對付紀家的辦法了?”

  蘇以漾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他眉眼間帶著成竹在胸的意味,似乎對於勾起了封曇的興趣,讓他走進自己所掌控的節奏中並不意外。

  “不然我還得像你一樣,僅僅憑借著那點無法發泄的恨意,就不計後果地做傻事,一門心思地去飛蛾撲火嗎?紀廣帆是京劇圈的龍頭,背後還有京耀大劇院做靠山,是不可小覷的敵人,僅僅靠那些立不住的證據,不可能扳得倒他——”

  蘇以漾的聲音低沉而好聽,語調帶著說不出的篤定。

  封曇的臉色隨著這番言語變了又變,那雙清冷的桃花眼被微微垂下的睫毛遮擋著,身影在逆光的輪廓中顯得有些晦暗不明。而當那束過分耀眼的陽光被又一片飄來的浮雲遮蔽,他眸底深處的諸多考量也跟著分明起來,蘇以漾可以清晰看到他的思索與糾結。

  那些權衡是掩飾不住的。

  精明如蘇以漾當然猜得到,封曇這是準備讓步了。

  “商戰中的暗流湧動是最不講道理的,你當商場如戰場這句話是開玩笑的麽?名利場是最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都說了紀廣帆是在吃人血饅頭,就該去想想他吃著人血饅頭,還能安然度過這麽多年,藏在背後的利益鏈想必已經是十分牢固了,那些風吹草動根本沒辦法扳倒他——當年查不出所以然來的事,說白了就是捕風捉影的傳聞,造勢而已,真想要拉他下水不現實,靠著京劇改革給他添堵更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這些都不是我們該做的。”

  封曇定定看著蘇以漾,仔細咀嚼著他的話,開口時已經交出了主動權。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蘇以漾語氣微微一頓,然後輕笑了一聲開口:“既然紀廣帆能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裏把京耀大劇院的攤子鋪得這麽大,就說明背後的事情都不幹淨。所以,找到足以製約紀家的勢力,把那些藏在背後見不得光的東西都翻出來,這才是契機。”

  聽了這些話,封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蘇以漾此刻點出來的問題,封曇不是沒有想過,從開誠布公地交了實底之後,他們就開始謀算著跟京耀大劇院較量了,他們兩個人都有自己的舉動,也都在利用手頭的資源去深挖當年那些暗藏著的細節。

  循著蛛絲馬跡,那些舊事沒有被完全還原,卻已經查出了隱約的走向。

  論其究竟,無非是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紀廣帆使了手段,兩條人命都跟他有關,可是這些事過了太久,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根本找不到人證物證,即便真的留下過線索,時隔多年,紀廣帆這隻老狐狸總沒有特意給別人留下把柄的道理。

  所以,一切也僅僅是猜測。

  當年的舊事說是天災人禍也好,說是處心積慮也罷,時隔多年早已經找不到直接證據,光從這裏入手也就顯得太過勢單力薄,再怎麽不平不憤也都無濟於事了。

  毫無疑問,蘇以漾和封曇都想向紀家尋仇,可是紀家根基太深,要是想要對付他們,每走一步都是在雷池深處探索,自然要相當慎重。畢竟大家手上的籌碼隻有那些,如果沒有好好謀劃,提前驚動了紀廣帆,隻會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就已經打草驚蛇,然後再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凡家大業大的的產業,在短時期之內迅速發展起來,大抵細數早年的發家史,都會或多或少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地方,深究下去誰都未必幹淨,也不可能做到一身清白,隻是看會不會有人要刨根問底地去查,又能查到什麽程度。而這樣的“查”,如果沒有絕對的強製性,是不可能徹底撕開那些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的,畢竟總有一些人會覺得法不責眾,如果把人脈網鋪得足夠完整,就不會出現什麽太大的紕漏。

  這句話對也不對,畢竟除非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或是惹上了根本兜不住的大事,沒有人會親手促成一座大廈的傾塌。

  而如果真的去查,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以不可控的速度迅速崩盤。

  抽絲剝繭,如同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般,完全不可逆轉。

  尤其是紀廣帆這幾年擴展商業版圖,背後那攤渾水到底髒成什麽樣,沒有人可以準確知道,也沒有人敢去一探究竟。畢竟紀家有著京耀大劇院這樣的平台,演出團體想要揚名立萬獲得知名度,少不了要巴結幾分。京劇圈子裏的人不願意得罪紀家,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找紀廣帆的麻煩,也不會故意去觸他們的黴頭。

  因為有足夠深廣的利益鏈作為支撐,所以紀廣帆平日裏行事所為張揚放肆,那副正人君子的嘴臉隻不過是一副偽善的掩飾,背後幹過的髒事完全是別人不敢想的,光是看紀穆楠的不知輕重,就可以窺見幾分紀家的一貫所為了。

  這一切封曇心知肚明,隻是苦於找不到切入點。

  畢竟他再怎麽意氣風發少年英才,後輩也終究隻是後輩,而紀家的根基太深了,薑還是老的辣,更何況紀廣帆這個在名利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都根本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人可以抗衡的。

  不論是在人脈網的方麵,還是在盤根錯節的商業鏈方麵,紀家都已經發展到了頂峰,想要讓紀廣帆傷筋動骨倒也不是不可,利用蘇家的勢力進行商戰場上的較量,或是靠著春.色滿園給京耀大劇院施加壓力,都過於輕描淡寫了。

  紀廣帆欠下的人命債,如果僅僅隻靠一點微不足道的利益交換來填補,不論是蘇以漾還是封曇,都會覺得心意難平——他們想要看到的,是紀家這座染血的大廈徹底崩塌,是當年的所有事情得到確切的結果,京耀大劇院轉變出新的乾坤。

  在正常情況下,根本沒人動得了紀家,除非有更深層次的契機。

  而這次的“舊夢計劃”,顯然就是蘇以漾所等待的最好機會,蘇大少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打算借由這個契機下手了,更多的事情自然需要封曇的配合。這種配合的背後,代表著封曇必須要交出一部分主動權,以及給予出相當程度的讓步,而此刻,蘇以漾把這些明明白白地擺在了台麵上。

  至此,無聲中進行的心理戰告一段落,隻看封曇如何決斷。

  “你覺得,我會因為這些,就向你妥協麽?”過了半晌,封曇才不緊不慢開了口,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斟酌著語氣地說道,“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紀家的名聲地位擺在那裏,說是尋仇,其實你也做不了什麽,還不如去謀劃怎麽好好利用舊夢計劃這個難得的機會,就勢徹底扳倒紀家......退一萬步講,封曇,失去春.色滿園這個依仗,你確定還能折騰出什麽風聲來嗎?”

  “你是想威脅我?”封曇淡淡看著蘇以漾。

  “沒威脅你,我是在給你指一條明路。”蘇以漾半抱著手肘懶散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說道,“舊夢計劃該怎麽做,我們大可以權衡,小南喬的底線跟你毫不衝突,甚至還是給你的助力——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們完全可以繼續一起合作,至於結果,不會讓你失望就是了。”

  封曇好半天沒說話,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蘇以漾。

  四目相交的時候,他像是從蘇以漾彎生生的笑眼中意會出了什麽,也對接下來的事情有了打算,然後他沒應些什麽,甚至沒給蘇以漾準確的答複,隻是重新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連帶著放下了許多不便言說的情緒。

  這些隱約存在的暗湧得以解決,簡短的對話到此暫時告一段落,剩下的話就不必再去說透了。

  解開了心結之後,這場充滿波折的談話開始變得和諧,不緊不慢的交談伴隨著泡得滾燙的茶葉繼續著,五月初的空氣粹著花香,風也是帶著暖意,混合著若有似無的茶香味,沁人心脾得很。

  辦公室的窗戶沒有關,窗外絲絲縷縷的陽光投影在木質地板上,光束帶著錯落的斑斕,暖風順著窗戶吹了進來,把茶台上放著的書吹得翻起,書頁嘩啦直響,那是昨晚顧南喬和蘇以漾徹夜研究的《四郎探母》的戲詞,重點用彩色記號筆很認真地勾畫了出來,每一頁都寫著密密麻麻的批準,可以看出是用了心的。

  封曇微微垂著頭,他的劉海很軟,微長的發絲垂下來的時候,讓他清冷銳利的輪廓沒來由有些柔和。看到了改的不對勁的地方,他習慣成自然地扯過了一旁筆筒裏放著的簽字筆,洋洋灑灑地補充了幾句。

  “你們最近打算排練《四郎探母》,風格變化蠻大的嘛。”封曇垂著眼眸,隨口問了一句,“這出戲是打算周末場常規演出,還是拿去衝刺一下舊夢計劃?”

  這般雲淡風輕的態度,就好像剛剛算不得爭執的對峙不複存在似的。

  某些隱秘,也就徹底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