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想要什麽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4      字數:3288
  氣氛突然跟之前截然不同,李和田和段鳴山麵麵相覷,不大懂過程中發生了什麽,顧南喬又為什麽對蘇以漾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態度大轉變。

  而這些都跟蘇以漾沒有關係了。

  在得到顧南喬的答複後,蘇以漾此行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不再多做耽擱,他把拿在手裏把玩許久的煙點燃,吊兒郎當地咬在唇邊吐了個煙圈,然後慢悠悠地站起身,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顧南喬下意識地站起來想去送送他,可是蘇以漾像是猜到了她的意思,頭也沒回地朝後擺了擺手,止住了顧南喬的客套,走得瀟瀟灑灑。

  “喬丫頭,這人是誰啊?”直到蘇以漾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春色滿園的小院,李和田才忍不住開口問道,“我瞧著架勢,你和他之前認識?”

  關於投資的事,顧南喬秉持著沒摸清這件事是不是徹底靠譜之前,先別過分擾亂軍心的原則,隻是和範陵初簡單提了一句,並沒有跟戲班子的大家夥兒知會。眼下借著這個由頭,她趕緊把前些天接到電話,以及蘇以漾的投資意向簡單講了一遍。

  顧南喬的話還沒說完,楚悠優第一個就沉不住氣,徹底激動了。

  “我去,還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她圓圓的大眼睛轉了一圈,忍住不感慨道,“看來酒香不怕巷子深真的有幾分道理,古人誠不欺我。講道理,今天我見了蘇哥哥就覺得他一表人才,嘖......那眼光見地,看著就不是一般人,這就是年少有為,有才華啊。”

  顧南喬被楚悠優瞬間改口的誇張修辭逗樂了,她心說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會兒又不是你唱了一半被人家趕下台,義憤填膺地躲在大門口打電話搬救兵的時候了。

  還不等她說些什麽,楚悠優就單手捧腮,充滿期待地問道:“對啦,南喬姐,他是什麽公司的,說了投資多少錢,怎麽個投資法兒嗎?”

  顧南喬搖了搖頭,說道:“電話裏隻是簡單交流了一下,這些具體細節都還沒談,其實我本來是打算我們春色滿園這邊好好準備一下,和他敲定好時間詳細談一次的,誰知他來的這麽突然,好多事我都沒來得及準備.......”

  後麵的話顧南喬沒說,段鳴山卻聽出了她言語間的自責以及犯愁的地方。

  這個戲班子範陵初是班主沒錯,可是他一個人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範憶姍作為範陵初的親生女兒,卻是從來不肯幫一點忙。平日裏替著戲班子忙裏忙外的,從來都是顧南喬,遇到大事小情想辦法解決的也都是她這個外姓徒弟。

  段鳴山和李和田當年跟顧南喬的媽媽有些淵源,也算看著這個丫頭長大的,著實心疼顧南喬在b省京劇團和春色滿園之間來回跑,事事都得她來操心。尤其是眼下範陵初病倒了,戲班子裏的臨時成員們可能還不了解內幕,可是段鳴山卻知道春色滿園的困局有多麽棘手。

  他和李和田當然是希望春色滿園的生意紅火,平日裏也沒少替這個戲班子操心。不過說句傷情分的話,這個戲班子能辦得下去自然好,有範陵初那一層關係在,能幫襯的他們兩個老哥倆也會盡可能去幫襯,可是更多的,便是愛莫能助了。

  畢竟他們都已經這把歲數了,再怎麽燃燒光和熱,也得考慮一家老小,在現實因素麵前,便是好漢也未必不折腰,更何況他們隻是兩個普普通通的老人。

  所以唯一有可能接下範陵初的班子,撐起春色滿園大局的,就隻剩下顧南喬一個人了。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見不得春色滿園就此垮掉,想必整個戲班子偌大的擔子就都要壓在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身上了。

  “喬丫頭,要我說,這事你就別管了。”段鳴山猶豫了好一會,才淡淡開了口,“且不說這個投資人看不看得上咱們春色滿園的小門小廟,就是真看上咱們了,後續的事怎麽辦?剛剛他說的那些東西,我和你李叔都是兩眼一摸瞎,誰也聽不明白,約摸你師父和我們倆也是一個德行.......真把錢談來了,事情誰來跟進?”

  顧南喬想到沒想就說道:“段叔,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和他對接就好了。”

  段鳴山低笑聲搖了搖頭,深感顧南喬太過要強,事事都想撐起來,卻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擔得起這些,最後隻是苦了自己。

  “要你是自由身倒也還好,可以把春色滿園這攤子事接過去,可偏偏你還有b省京劇團的本職工作要做,盯這邊的排練就已經很耽誤你的功夫了,要是再做其他的,你就分身乏術了啊,喬丫頭。”

  顧南喬知道段鳴山說的都是大實話,前不久沈宥也說過同樣的話,憋了她一肚子火。對此她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低歎一聲,避重就輕地說:“這些事我會想辦法協調的,大不了我讓沈宥那邊幫幫忙,反正怎麽著都能堅持到師父徹底好起來就是了.......”

  段鳴山知道顧南喬的性格,這丫頭看似隨和,其實死心眼得很,自己根本勸不動她,於是幹脆沒再吭聲。倒是一直沒說話的李和田把剛剛的事情仔細尋思了一遍,這會兒終於有點咂摸過味來了。

  他一拍大腿,後知後覺地說:“老段,我怎麽覺得喬丫頭說的這件事,對春色滿園來說不是壞事呢?”

  段鳴山側過頭,又聽到李和田說道,“老範不是一直在為錢的事操心麽,這麽些年春色滿園沒做大,他手裏也是緊巴巴的。我尋思著,剛剛那小子說的有點道理,也挺有些經營頭腦的,要是他能加入,保不齊對咱們這發展有利?退一萬步講,老範也不容易,再遇上經營不善的情況總不用他自己掏錢了不是?”

  聽了這話,段鳴山歎了口氣,明顯想得比李和田更深遠些。

  “老李啊,你想得簡單了,你也不想想那位公子哥一看就是個行家,人家還沒了解咱們戲班子的情況,就能說的頭頭是道,那說明什麽?——說明他對這裏邊的門道摸得門兒清,什麽場麵都見過。”

  李和田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又說道:“老段,你操心這事幹啥?喬丫頭不是說,是那個公子哥主動聯係的她嗎,那肯定是有意向才聯係的。再者說咱們春色滿園有咱們老哥仨坐鎮,還有喬丫頭和小楚這樣的年輕力量,咱們差哪了,還怕他瞧不上咱們不成?”

  段鳴山遠沒有李和田那樣樂觀,毫不留情麵地說道:“老範最近來不了,之前的劇目咱也唱不了,那出《西廂記》說不得多麽好,也是眼下的正常水平了吧,可是你瞧瞧投資人怎麽說,人家都沒讓咱們唱完。”

  李和田一想,確實是這樣的道理,但終究有點不甘心。

  他嘴唇上下碰了碰,想了想又說:“今兒這戲不是沒有時間磨合嘛,他給咱們一個月的時間,咱可不能浪費嘍。老段啊,這段時間咱們多操點心,讓喬丫頭幫忙想想主意,再帶著小楚好好排練,直接把這筆投資給老範掙過來。”

  “嘖,老李,你這一拍腦門主意就來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一個月夠幹什麽的啊?”

  段鳴山低低嗤笑一聲,他的手指微微曲起,敲了敲實木的桌麵,“更不要說人家來春色滿園視察,上到裝潢布置,下到演出團隊,咱這兒幾乎沒一樣讓人家滿意的,這些根不是短期之內能改得了的事情.......喬丫頭馬上要唱《拾玉鐲》了,那可是她第一次唱主角。”

  這番話段鳴山沒有直接點透,李和田卻立刻意會了老哥們的意思。

  顧南喬在b省京劇團熬了一年,才得到這個機會,前些日子因為範家的事情已經接連請假很耽誤正常排練了,再為了投資的事情趕春色滿園這邊的劇目,勢必會耽誤她的時間。

  要是這件事十拿九穩尚且還好,也不算是白折騰一趟。可是蘇以漾態度曖昧,今天初次見麵他提出那麽多的不滿,也讓投資的事沒有一點準頭,完全確定不下來。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影響了顧南喬的演出,耽誤她的前途,就太過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裏,李和田低低歎了口氣,沒再去爭辯些什麽。

  顧南喬當然聽得出來,段鳴山此刻的態度全是在為她著想,說白了就是由段鳴山來當那個惡人,替顧南喬拒絕投資的事情,不讓她背負太多的心裏負擔,可以安下心來,踏踏實實的準備京劇團那邊的演出。

  這出發點當然是好的,顧南喬也知道,段鳴山這是真的心疼自己。

  可是她微微皺起眉頭,精致的臉上浮現出猶豫的神色,下意識地呢喃一句:“可是春色滿園能有投資機會太難得了,這是個機會......”

  與此同時的,顧南喬努力讓自己靜下來,她纖細的手指扣著青瓷茶杯,把蘇以漾剛剛說的話在腦子裏統統過了一遍,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想出解決辦法。

  但凡是商人沒有做賠錢買賣的可能,既然蘇以漾願意來春色滿園實地考察,就說明這個戲班子有吸引他的地方。此前他已經把春色滿園的資料研究得相當透徹了,地理位置、主創團隊、演出風格等等這些都是放到明麵上的,除卻這些既定因素之外,到底是什麽地方吸引了蘇以漾,讓他對春色滿園另眼相看。

  或者說,蘇以漾特意給出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是想看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