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劍名晚霞
作者:姬叉      更新:2021-12-23 10:21      字數:2538
  在知道此事的人心裏,鑄劍穀出事的幾率是十成十,唯一的懸念是鄭浩然有沒有機會跑路出來,逃得一命。

  地方太遠,準備不足,誰都鞭長莫及。原本薛牧還覺得鄭冶之很有先見之明,安置鄭羿辰在靈州,那便是在外而安,無論鑄劍穀怎麽變化都能留鄭家一個種子在外,他還打算怎麽幫助鄭羿辰一波反推,把他扶上鑄劍穀主之位呢。

  可現在才知道鄭冶之的想法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避免兄弟相爭。

  以鄭羿辰如今的複雜心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兄長去死,還是希望他能跑出來,好好活下來。

  不管怎麽說,這種矛盾心理薛牧能理解。凡事就怕對比,隻要比一比姬無憂,這鄭家簡直就算是兄友弟恭,和諧無雙了。

  見慣了各種反叛無情,鄭羿辰直言自己負麵想法且自罰的表現反倒算得上一股清流,讓薛牧和夏侯荻心中都有些暖。薛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想那麽多,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看你兄長也不是個短命之相,我星月宗有人在外準備救援,說不定還真能逃出來的。到時候我請你們兄弟喝酒,一波平推把叛徒們宰得幹幹淨淨,為鄭公爺複仇。”

  夏侯荻也道:“鑄劍穀主之位有什麽好的,你到時候來做交通總長,朕絕無戲言。”

  鄭羿辰笑笑:“陛下有心了。”

  看得出來鄭羿辰此時興致不高,兩人也沒再打擾,告辭離去。

  走到外麵,夏侯荻才歎氣道:“也不知道這皇帝的位子有什麽好爭的,自從坐了上去,隻覺得鋪天蓋地的壓力迎麵襲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好像天下每個人都在看著我,我每個指令都關係著萬千人的福禍,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錯。他們還踐踏一切良知來爭這個位置,到底圖的什麽?”

  薛牧啞然失笑:“你隻看見責任,他們看見的是權力。”

  “大周皇帝,沒幾分權力,被各大宗門限製太多,皇命對你們一點效果都沒有。像冷竹雲千荒他們,一言不合,造反的造反,獨立的獨立,朝廷威嚴在雲千荒眼中還不如慕劍璃一句勸。這被閹割了的權力算什麽權力,值得麽?”

  “閹割了的權力也是權力,鑄劍穀那種聯席製,穀主權力更小,還不是照樣一群人紅了眼的要爭奪,照樣引發了兄弟之間的問題。好在鄭家兄弟人品還行……”

  夏侯荻有些出神地看著遠方的天際,低聲道:“難道這種事情隻能永遠循環,永無休止?”

  薛牧不答,轉移話題道:“你道邪煞是什麽?那從來都隻是人心的折射與具現而已。越是武道之世,它的憑體就越強大,強如鎮世鼎,也隻能鎮,而不能消。”

  夏侯荻迷茫道:“你說我該怎麽做?”

  “雖然人心之惡永無止歇,但至少還是可以教化引導的,也是可以淡化的。若是世間興盛,人人安居,那戾氣再多也有個限度。若是都像沂州那樣一片廢墟,那豈不就是邪煞溫床?身為皇帝,至少該做到這個方麵吧……你父皇和姬無憂,一直都在反方向行走,本末倒置,自然導致了如今亂象紛呈。”

  薛牧說的這些是典型的轉移話題,其實與夏侯荻初始問他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回事了,這是因為他也回答不了那種問題,爭權奪利的事情古往今來誰能解?他見識再多也沒見過那麽和諧的時代。

  但薛牧說的角度卻更大些,這個答案對夏侯荻來說也很重要,強行上位之後導致的疲憊與迷茫在一席話中被掃清了不少。她深深吸了口氣,眼神越發堅定,低聲道:“我……朕會做好的。”

  ………

  此時的鑄劍穀,確實剛剛開始動亂。

  鑄劍穀的大工匠聯席製也是有曆史淵源的,一批誌同道合的鑄造者組成了一個集體,又是把持軍火交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線,也有每個人的工藝特長。這便很難由一家說了算,多年演變下來有些類似現代董事會,隻不過董事局的組成不是按股份而是按家族傳承,其中每代鑄劍水準最強的那一個就是穀主,類似董事長兼執行總裁,他無法一言九鼎,也受董事局的意見掣肘。

  便如鄭家要和薛牧做交易,先是鄭浩然代表他們鄭家自己交易,到了門派層麵交易時也是需要說服集體,共同通過決議的。這種穀主的權柄甚至還不如當初剛剛上位時主幼臣疑的慕劍璃,曆任穀主被架空的都很常見。

  而鄭冶之算是相對比較有權威的穀主了,很多事都可以強勢說了算。當他因皇命長期在京時,“董事局”的主持者便由次議長鐵敬玄代理,而“執行總裁”的位置他還能交給自家子侄鄭浩然。

  有鄭家家族一群人護持著,鄭浩然在穀內倒也做得有聲有色。

  鄭冶之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隨時可能出簍子。他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洞虛,那時候回穀就能穩定一切,他甚至想要扭轉千年來的聯席製度,把鑄劍穀變成鄭家傳承。

  誰知道洞虛是洞虛了,卻沒能活著回去。

  “今日召集會議,是兩個議題。”鐵敬玄環視圓席,目光在鄭浩然臉上停留了片刻,笑眯眯道:“第一件,是關於加大藥王穀兵器支援。藥王穀與我們向來親如一家,朝堂之上醫聖也和穀主同進同退,他們請求兵器支持,是應該滿足的。”

  鄭浩然眼皮都不抬:“這是議題?還是意見?”

  “先是議題,然後附上鐵某自己的意見。”

  “藥王穀和我們曆年來均有固定往來,這事派個使者直接找我即可,為什麽要過會議?”

  “因為他們要的是一次性配備所有弟子地級以上兵刃,賢侄可做不了主。”

  “哦,那這事我鄭家不同意。”鄭浩然簡單地丟出一句話。

  “賢侄莫非要破壞鑄劍穀與藥王穀千年友好?”

  “沒見過友好是靠掏空自己的地級兵刃存儲來維持的,鐵叔叔不如直接把整個鑄劍穀倉庫搬過去豈不是更妙?”鄭浩然冷冷道:“何況藥王穀醫聖不在,誰能擅自定下這種規模的交易,使者在哪裏?”

  鐵敬玄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那就先擱置,咱們過第二個議題。”

  鄭浩然和他對視著,眼裏有些不易察覺的血絲,平靜回答:“什麽議題?”

  鐵敬玄悠悠道:“穀主長期在京,不是個辦法。根據祖製預案,我們是不是該從下一代裏選拔一個代穀主,主持大局?”

  鄭浩然露出一絲冷笑,“啪”地把佩劍拍在桌麵上:“劍名晚霞,天級上品,自具靈蘊。強者打磨劍意,百戰浴血,便入神品。莫說什麽下一代,便是你鐵敬玄,掏出你的鑄造來比一比!”

  全場嘩然。

  鐵敬玄瞳孔縮了一縮。

  這是人間鑄劍所能達到的最高檔次,和慕劍璃的飛光一檔,隻要隨強者千百戰,自可通靈,成為合道強者都足堪匹配的真正神器。對於一個鑄劍宗門來說,二十來歲的年紀能打造出這樣的神品意味著什麽?

  任何人都沒有想過,鄭浩然年紀輕輕,居然真能把自己的本命靈劍推到了這樣的等級!

  要論鑄劍穀祖製、規則,還是省省吧,真要按規矩來,鄭浩然就是毫無疑義的下一任穀主,現在就可以參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