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醋椒魚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32      字數:3184
  岑閑與沈魚寒暄, “不過幾月未見,沈掌櫃便已經開起了分店,恭喜恭喜!”

  沈魚笑著答, “小本買賣, 比不上思閑酒肆。”

  “沈掌櫃莫要自謙……”岑閑不吝嗇讚美之詞,是真心覺得沈魚厲害。一個孤女,竟然能憑一己之力在這盛京開上兩間規模不小的食肆,其中艱辛又豈是外人所知的。

  想當初父親隻給了他幾十兩銀子讓他新開一家思閑酒肆, 即便有思閑的招牌在, 剛開頭的那一年也有諸多不順,沈魚一個小娘子, 吃過的苦, 定是比他要多的。

  思及此, 岑閑的目光中添了幾分敬佩與欣賞。

  沈魚含笑請他坐下,“既來了, 請岑少東用了夕食再走吧。”

  岑閑笑起來, 推卻了, “夕食就不必了,已答應了家中長輩回府用飯。”

  沈魚點頭笑著, 攏了攏額上掉下來的碎發,眉眼彎彎, “既如此, 便不留岑少東了。”

  許是她笑得太溫柔,岑閑有一瞬間的晃眼,頓了頓,“喝杯茶的時間還是有的。”

  沈魚抿嘴笑,招呼過來小夥計, “小石頭,上一壺好茶。”

  “哎——”小石頭剛應聲,卻聽身後那桌也傳來個聲音。

  “小二,來一壺茶。”

  沈魚循聲望去,江硯白修長的手指捏著一隻紫砂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沈魚凝神,她要是沒記錯,江少卿桌上的那壺茶是滿的吧?

  岑閑看見江硯白,忙起身過去見禮,這位大理寺少卿他曾見過幾回,算不上熟稔,但身為商賈,總免不了要與衙門打交道,禮數周全些總是錯不了的。

  江硯白並不認識岑閑,看他一眼,“請問郎君是?”

  岑閑報上身家姓名,便又回原來的位置上去坐下了。

  沈魚卻已經進了廚房,樓上的貴客們又點了東西。岑閑沒人作陪,隻略略喝了兩杯茶便走了。

  沈魚忙完出來不見岑閑,猜到人已經走了,有些懊悔,人家來者是客,她卻太忙將客人晾在一旁,找機會定要請這位岑少東好好吃一頓。

  她這番失望神情落在某人眼裏,意味卻又不同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晚霞將雲層染上一層亮橙色。

  沈記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吃夕食,江硯白麵前的紅燒魚已被他剔成了魚骨,放下筷子慢慢喝著茶。

  沈魚注意到他已灌了半壺茶下肚了,疑惑今天的江少卿莫不是水牛托了生?

  沈魚過去問他要不要添些菜,江硯白抬眼,“來份醋椒魚。”

  “還吃魚?”沈魚疑惑。

  江硯白認真點頭。

  這是水牛托生,還是貓成了精啊?

  其實菜單上沒有這道菜,不過江硯白要吃,沒有也是有的。江硯白口味偏清淡,紅燒魚其實是不合他胃口的,沈魚也是知道這一點,故意端過去的。

  他點的這份醋椒魚倒是一份清淡的菜,且知道這道菜的人不多。

  冬日裏新鮮的魚少,所以大多采用紅燒這種重口味的做法,讓人吃不出魚的不新鮮來。醋椒魚不算一道太難的菜,但想要做得好吃就很考驗廚子的廚藝。

  而醋椒魚吃的就是一個鮮字,不過油,不放醬油的清燉的烹調方法,完全憑借的就是魚本身的鮮味。

  沈魚找係統兌換了一條新鮮的鱸魚,刮鱗去內髒,改十字花刀,切薑絲、蔥絲、肉絲備用。

  灶上的火一直是不熄的,熱鍋下油,放入切好的各種絲,熱油與各種配料一接觸,香味就飄出來了。

  阿芝在幫者燒火,探出頭來問,“掌櫃您這是做什麽菜啊?”

  熱氣上來,廚房裏暖烘烘的,沈魚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笑道,“醋椒魚。”

  “醋椒魚?沒聽說過。”阿芝偏頭,“誰點的這麽奇怪的菜?”

  阿芝自問在柳家也吃過不少好東西,卻真沒聽過這道菜名,下意識以為有人難為沈魚。

  為難嗎?

  他會那麽無聊?做什麽要為難她?

  難道是她讓江硯白吃不愛吃的紅燒魚,江硯白便回以一擊?

  沈魚含笑搖頭,“不是。”

  阿芝從燒火處走了出來,緊張兮兮地說,“我前幾日與阿蓉姐上街看見了前麵有一家店麵也在裝修,聽那裏的人說,也是要開一家酒樓呢!”

  “旁人要開店,咱們又管不了?”沈魚無所謂道,手上有條不紊,往鍋裏烹了點醋,嗯,更香了!

  阿芝道,“欸,都說同行是冤家,這附近原本隻有咱們一家酒樓,那邊又新開了一家,那客人不就少了嘛!”阿芝是真的擔心,怕自己家的生意受到影響。

  沈魚拿水瓢加了一大瓢水和少量薑汁,料酒,清燉水就是要多一些,“那就各憑本事,看誰能留客嘍!”

  阿芝抿抿嘴,“憑真本事掌櫃你當然不怕,就怕人家使陰招啊!”

  沈魚又加了一點醋,想起前世聽說過的故意往菜裏丟髒東西的新聞,摩挲著下巴,現在又沒有監控可以證明清白,若是人家故意陷害,確實不太好對付。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小心些就是了。”沈魚回頭看她,拍拍阿芝的肩,“也不必太過杞人憂天,事情都還沒發生呢。”

  有憂患意識是好事,但過度就是壞事了。

  沈魚沒把這將要新開的酒樓放在心上,現在還在裝修,恐怕要等到年後才能開張,起碼這段時間應該沒什麽問題。

  阿芝不死心,又問了一句,“真的不是有人故意為難?”

  沈魚輕輕地將鱸魚翻轉,這魚太嫩,翻身時一不小心就容易弄碎。

  阿芝被鍋裏的魚吸引,驚喜道,“這肉絲都嵌進魚裏啦!掌櫃,這是為什麽啊?”

  沈魚淡笑,“我也不知道。”做菜做了這麽多年,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來是魚改花刀處湯汁流速快,肉絲隨之流動所以嵌在了裏麵吧,隻是這小丫頭要是再追問流速是什麽,她還得再給她上堂物理課,還是說不知道為好。

  “把胡椒粉去拿些來。”沈魚吩咐。

  胡椒是上胡市裏買的,沈魚把它們都磨成了胡椒粉,做菜時用起來方便。

  阿芝見沈魚挖了好大一勺,有些心疼,這胡椒可是貴的很,這一小罐子,就要五兩銀子呢!

  “掌櫃,少加一點。”

  沈魚用雞湯將胡椒粉化開,笑著瞥她一眼,“做菜確實該省則省,但有些地方卻是不能省。醋椒魚的椒字指的便是胡椒,要是少了胡椒就不是醋椒魚了。”

  胡椒一加入,這鍋魚湯的顏色就很好看了,若雞湯般的淡黃,香味撲鼻。

  沈魚見魚肉差不多了,最後在魚上撒了一把芫荽段,輕輕把魚湯澆在芫荽段上麵,熱湯斷生,激出芫荽的香味來。

  阿芝拿了專門裝魚的盤子來,這是沈魚特意去瓷器店定製的魚形盤子,模樣好看也吉祥。

  沈魚先往盤子上倒了點醋,才將魚出鍋。

  阿芝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條魚,“掌櫃,這魚看著清淡,怎麽這麽香啊!”

  沈魚莞爾,“想嚐?”

  阿芝不加掩飾,“想!”

  沈魚拍了一下她腦袋,眉眼含笑,“你呀!鍋裏還有點魚湯。”

  阿芝拿了個小碗,笑著去掀鍋蓋。

  沈魚端著菜出去時,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好香啊!是道什麽菜?”

  “聞著有些酸,怕是酸醋魚。”

  “不像啊,好像還有胡椒味……太香了。”

  沈魚將做好的菜往江硯白麵前一放,“江少卿慢用。”

  江硯白眉毛微挑,抬眼看她,良久沒有說話。

  沈魚不明所以,“怎麽了,這魚有何問題?”

  江硯白思忖,他今日好像沒有得罪她吧,還是紅燒魚沒有讓她消氣?

  江硯白良久才開口,“麻煩沈娘子上去叫一下阿禹,讓他下來一道用飯。”

  桌上這條鱸魚,足有四五斤重。

  沈魚怔了怔,呀,她忘記了。習慣性就按照酒店的量來做了。

  沈魚不好意思一笑,“江少卿稍等。”忙不迭的讓人上去叫江明禹了。

  江明禹很快便下來,還帶著幾個小夥伴,他們幾個來得太晚,根本沒有多少甜品剩下,在屋裏玩鬧一番,早就饑腸轆轆。

  幾雙筷子衝著醋椒魚去,又都是半大小子,哪裏還有剩的。

  江硯白這個點菜的,倒是隻吃了一口,魚肉酸而不酷,魚湯辛而不烈,淡而不薄,魚肉清淡,魚湯厚重,相輔相成,胡椒香很足卻又沒有壓過醋味。

  他本是隨口而點,卻不想沈魚真的做了出來,當初宮中有個汕侗來的廚子,最拿手的就是這道醋椒魚,他承蒙聖恩吃過幾回,後來廚子年老,再吃到的醋椒魚卻不是這個味道了。

  江硯白索性又多點了幾道菜,一品豆腐,花椒雞丁,蝦仁炒胡瓜等,讓這些小子吃個飽。

  等這幫小子吃完,天已暗了,幸好都讓各府的小廝提前回去通知家中人,不然這麽晚,少不得一頓打。

  幾個小子吃完了,眼神還不斷向二樓瞟去,江明禹喊他們也不動,既是他帶人出來的,就要把人送回去。

  “走吧!再不回去,爹娘要擔心的。”江明禹其實也有些舍不得走,裏頭新奇事物多,夥伴也多,熱熱鬧鬧的。

  幾個小子戀戀不舍離開了沈記,都打定主意,哪日不上學的時候,要再來這沈記好好玩玩。

  這些小子心裏盤算著,聽說沈記還有專為女客準備的雅間,若是能回家說服阿娘阿姐,讓她們帶著出來玩,豈不是一舉二得。

  江硯白把各家小孩送回了府,最後將江明禹送回,總算是了結了今日的事情,回到書房。

  夜晚,江府的後院飛出一隻白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