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酸菜餃子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4      字數:3408
  梁間正思考之時, 忽覺手上一輕。

  江硯白拿走了碗,走到沈魚麵前,他斂去眸中神色, 含笑問, “這餃子沈娘子可是已經贈與了文丘觀?”

  “是。”

  江硯白問完便到了靜思師太身前, 行了一禮, “出家人慈悲為懷,在下腹中饑餓, 還請師太賜我一餐飽飯。”

  靜思師太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 “不敢受大人的禮, 哪當得起賜這個字,大人盡管吃就是了。”

  江硯白還是沒動, 狀似無意地看了眼沈魚。

  靜思師太轉臉對沈魚道, “沈娘子這……”

  沈魚連忙打斷靜思師太的話,“師太無需問我, 您決定就好。”本來也沒想讓他餓著,他請師太來開口, 倒顯得她不近人情了。

  江硯白正對著她坐下, 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餃子湯。

  這人就是故意的!沈魚眼珠轉了轉有了主意。

  江硯白吃東西很端正, 速度不急不緩,少頃便吃完了一碗。卻見小蕊端了個大海碗來,甜甜一笑, “哥哥,吃。”

  那滿滿一碗足有二三十個, 江硯白方才吃了半飽,確實是吃不下的。

  小石頭與虎子也跑過來,睜著天真的大眼睛望著他, “哥哥,要吃完哦,浪費糧食不好。”

  麵對這堆孩子的灼灼目光,江硯白不得不再次拿起了筷子,吃在嘴裏的餃子沒了剛才的可口。

  沈魚偷笑,吃個暢快吧!

  “你們吃完了,出門玩樂去吧。”江硯白腹中實在覺得撐了。

  孩子們一點兒也不急,十分善解人意的都要等他吃完了再一同去玩。

  靜思師太帶著梁間去給北湘居士送餃子了,江硯白此時真是求救無門、

  沈魚背對著他捂嘴笑,難得見一回江少卿吃癟的樣子。

  最後還是靜思師太過來解救了受酷刑的江硯白。

  “兩位,師父有請。”靜思師太道,“師父想當麵謝謝你們。”

  “言謝談不上,我也想見一見居士。”沈魚溫言道,北湘居士之功德,稱得上一聲元君了。

  江硯白終於有理由放下筷子,十分爽快地跟著靜思師太走了。

  道觀的房間都打掃得很幹淨,正入門是一個大的八卦圖案,當中擺了個香爐,不遠處便是床。

  北湘居士坐在床上蓋著薄被,身後塞了個枕靠,梁間正在給北湘居士喂餃子,“阿嬤,沈娘子與江少卿來了。”

  北湘居士緩緩轉過頭,眼中卻沒有想象中的渾濁,煞是清明,她的頭發已全白,看向梁間身後,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像經過時間沉澱後的山川,帶著慈愛。

  “見過居士。”兩人一起行禮。

  北湘居士笑著讓他們坐下,招呼沈魚去床邊坐,“來來,小娘子坐這兒來。見了你們這些花一樣的小娘子啊,我的心情都要好多了。”

  看出沈魚行動不便,北湘居士問,“可是傷了腳?”

  “不妨事,上過藥了。”沈魚溫言道。

  沈魚被北湘居士拉住了手,北湘居士的手有些粗糙,癢癢的,她道,“好好的一個小娘子,怎麽手這麽涼?”

  她責怪地看了一眼江硯白,“你這做夫君的,也不知道備個手爐?”兩人一道前來,北湘居士自然而然把他們當成了上山求子的小夫妻。

  沈魚尷尬一笑,江硯白低頭淺笑。

  梁間慌忙輕聲糾正,“阿嬤,沈娘子還未梳發。他們隻是朋友。”

  北湘居士有些老花,仔細看了一眼,果真還是少女發髻,歉聲道,“老身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沈娘子莫怪。”

  “阿嬤,這餃子得趁熱吃。咳咳……”梁間又咳嗽了兩聲。

  北湘居士道,“你也快些回去歇著吧,養好身子,才能科考。”

  梁間端起碗,舀了一個餃子吹涼了送入她的口中,“阿嬤吃完了我再回去。”

  北湘居士笑起來,“這酸菜真好吃,沈娘子巧手。”

  “微末伎倆罷了,居士愛吃就行。”沈魚淡笑。

  北湘居士看著沈魚笑道,“我自少時便喜食酸,曾於永涼的鳳仙居吃過一回酸菜豆腐魚頭湯,滋味甚美。後回了盛京再沒有嚐過那般滋味的酸菜了。如今借了沈娘子的手,又吃到了一回。”

  沈魚不知還有這麽個典故,算是歪打正著。兩人一來一去,從酸菜聊到了各地菜色。

  江硯白安靜做了個聽眾,難得見沈魚如此乖巧安順。

  原來這北湘居士未出家時便是個愛吃的,雲遊時到過不少地界吃過的美食也不少。後來在這文丘觀安居,收養了這些孩子才停下了腳步。

  北湘居士說起當年行過的路,吃過的齋,眼裏有光。沈魚還從中聽出了些許遺憾,她正欲寬慰之際,北湘居士話鋒一轉,“人老了,就愛熱鬧,這堆孩子雖然吵鬧,也可愛地緊。”

  她嘴角含著笑,提起孩子滿臉盡是溫情。

  沈魚將安慰的話語咽下,為了這些無親緣的孩子,奉獻了自己的一生,這等境界之人,用俗世者的想法去揣度,實是不該。

  北湘居士從床頭拿出一個小匣子,裏頭是些木頭做的小桃符,背麵是篆體的文丘二字。她拿了兩枚交給沈魚和江硯白。

  “老身無甚好送,隻贈兩枚桃符予郎君娘子,願天尊保佑你們二人,驅邪避災,平安順遂。無量壽佛。”北湘居士行了個道家禮。

  “多謝居士。”兩人道謝。

  沈魚覺得北湘居士約莫真有那麽點道行,她問,“小娘子是否有愁事?”

  沈魚訝然,自己好像也沒唉聲歎氣吧。她的確為了江硯白的事情有些犯愁。

  沈魚從前的二十多年人生裏,若說年少時的悸動也是有過,隻是隨著青蔥歲月逝去,上學工作各奔東西也就漸漸淡了。

  上大學時別人考證,她學廚藝,成日裏與油煙為伴,身邊男性除了師父就是師兄,要說這正經的談一次戀愛,是沒有的。

  是以麵對江硯白的暗示,她不知該如何招架,第一反應是逃避然後才是拒絕,可是若拒絕不了,下一步便不知該如何了。

  唉,這遇上的時間不對呀……

  北湘居士笑笑,“萬事遵從本心,小娘子不必太過愁,徒增煩惱罷了。”

  沈魚微笑頷首。

  江硯白聞言眉心微蹙。

  北湘居士吃完了一整碗酸菜餃子有些乏累,他們不想再打擾她安眠便退了出去。

  梁間邀江硯白去他房中接著談論,江硯白盛情難卻。

  沈魚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讓小蕊帶她去空房裏歇一歇。不料空房還是在梁間房間的隔壁,兩人的談話聲清晰可聞。

  梁間房中的藏書並不似虎子描述中的多,兩層的書架堪堪放滿,書冊有被常年翻閱的痕跡,書封清爽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

  江硯白隨手拿了一冊翻閱,書上有梁間密密麻麻的批注與見解,他看著書頁上的梁間批三字問道,“梁郎君本就姓梁嗎?”

  梁間給他倒了杯茶,“不是,阿嬤當年在梁柱邊撿到我,便以此為姓。”

  “是這樣……”江硯白翻了幾頁,“這些書,雖不多卻也要不少銀錢,梁郎君也會下山化齋嗎?”

  “觀中清苦,實在撐不下去時,也會走方上門,高門朱戶也曾去過。”他歎一聲,“貴人手裏漏些下來,便能讓我與這幫孩子過一個暖冬了。咳咳……”

  江硯白看他一眼,“不知可有到過工部侍郎杜府?”

  梁間的身子明顯一僵,“這……門戶眾多,實是有些記不清了。江少卿為何有此一問?”

  江硯白拿著方才北湘居士給的桃符在手中把玩,“杜侍郎於昨夜失蹤了。我問府中人近日可有生人上門,閽人道隻有個走方道士經過,還留下一個桃符。符上有文丘二字。”江硯白又於袖中取出另一枚桃符。

  兩枚桃符大小差不多,隻是後麵拿出來的那一枚木紋有些陳舊。

  梁間大駭,“什麽?杜侍郎失蹤了,這是怎麽回事?是走失還是綁架?”

  “尚不清楚,梁郎君識得杜侍郎?”

  “不,不識得,隻是乍然聽聞有朝廷命官失蹤,有些驚駭。”梁間低下頭,握了握拳。

  江硯白聽了,沒什麽表情,捏這那枚老舊的桃符一角,“杜侍郎在道士上門的第二日便不見了,梁郎君請仔細想想,是否去過杜府,還是你們這文丘觀中還有與你年紀相仿的年輕道士。”

  梁間雖做道士打扮,卻不是個真道士,科考之人需是俗家籍,北湘居士向來不會幹涉他們的想法,成人後是想留在觀中還是下山都由他們自己決定。

  梁間眼神被那舊桃符吸引,“觀中並無與我年紀相仿之人。去化齋時好似到過杜府,他家主人很大方,給了一兩銀子。至於時不時杜侍郎家,在下真的不清楚。”

  “梁郎君為何要送個舊桃符呢?”江硯白看向他。

  梁間道,“每一位布施的善人,文丘院都會贈予一個桃符。至於這個嘛……應當是拿錯了。江少卿可否將它還給我,換一個新的給您。”

  江硯白收起桃符,“此物是本案物證,不能給你。”

  “物證,這是為何?”

  江硯白站起來,負手立在門前,“杜侍郎失蹤那晚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書房,而這枚桃符就在書房的桌案上。”

  “杜侍郎是在府中失蹤的,怎會如此?”梁間皺起眉頭。

  江硯白一頓,“具體情形,不便告知。”說罷便出了門。

  “那……”梁間還想問什麽,卻欲言又止。

  寒風肆虐,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架勢,又一陣強風襲來,吹開了屋門。

  小蕊費力地去關門,嘴裏還念叨著,“這木門是越來越不好使了。”抬眼見江硯白佇立在門前,“大哥哥,你站在這兒做什麽,快進來坐。”

  屋子裏到底還是暖一些,沈魚用茶碗暖著手,輕描淡寫道,“江少卿來此,是為查案?”

  江硯白矮著身進來,不答反問,“沈娘子以為呢?”

  沈魚煩死了現在的曖昧不明,她從來是個爽快性子,但又因為滿意值的事情對他存了幾分愧疚之心。江硯白若直接了斷挑明,她也可以果斷拒絕。但這人似乎窺破了她內心的想法,就是不明說,這就是古人喜歡的含蓄美嗎?

  一點兒也不好。

  “小魚——”外頭傳來一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