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春安堂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3      字數:5991
  火把的亮光將廚房裏照得亮堂堂的, 兩個小孩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跑。

  “風緊,扯呼!”小石頭喊了聲。

  小孩身形小,靈活地從沈魚與阿芝的包圍圈裏鑽了出去, 往狗洞處跑, 沈魚抱臂看著他們落荒而逃, 心裏一點也不急。

  不一會兒, 阿莓一手拎著一個回來了。阿蓉手裏也抱了一個。

  阿莓拎著兩個孩子的衣領子,兩個小孩不停地掙紮, 小胳膊小腿在半空中蹬著。

  “放我下來!”虎子喊叫著。

  阿莓厲聲道, “老實點。”

  大堂點起油燈, 兩個小孩終於被放下來。阿蓉懷裏的孩子驚恐地望著周邊,又往她懷裏縮了縮。

  “怎麽還有個這麽小的女娃?”女娃五六歲的樣子, 蘋果臉被凍得通紅, 身上的衣服竟然還是單衣,沈魚見狀不忍, 讓人點起炭盆火爐,拿來棉衣。

  阿蓉把孩子交給沈魚, “這女娃在門口放風, 我去看時她都快凍僵了, 才把人抱來。”

  女娃安安靜靜,沒有說一句話,隻轉著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幾人都圍著女娃轉, 忽略了抓來的倆小子。

  虎子雖害怕,還是壯著膽子道, “你們放開寶妹,東西是我偷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麽事, 都衝著我來!”

  沈魚讓阿蓉帶寶妹下去洗個熱水澡,笑著看向虎子,“你這小子,還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被沈魚看得心虛,虎子低下頭,“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了就得承擔後果,我……我不怕。”虎子聽過些說書的,儼然把沈魚把寶妹帶走的行為當成了扣押人質。

  小石頭用一雙乖巧的狗狗眼看著她,語氣哀求,“姐姐,偷東西確實是我們錯了,我們不會抵賴,隻是寶妹還小,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欠您的錢我們會還的,請不要把我們送官,好嗎?”

  其實在看到他們的模樣時,沈魚已經歇了教訓他們的心思。原因無他,這兩個孩子,穿得太單薄了,冰天雪地的天氣,還穿著夏天的單薄料子,衣衫打了不少補丁,衣袖漿洗得發白。

  還有那率先開口的孩子,他的左邊袖口,竟是空的!再看另一個,清秀的小臉上有一大片青黑的胎記。

  簸箕中的銅板被沈魚拿在手裏,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屋中回蕩,“說說吧,怎麽又想著來還錢?”

  小石頭心頭一喜,“姐姐,你不報官了嗎?”

  沈魚輕咳一聲,“那要看你們的說辭能不能說服我。”

  小石頭跪下給沈魚磕了個頭,順便拽著虎子一起跪下,“謝謝姐姐。”

  沈魚淺笑,這小子,倒是奸猾!她還沒說原諒他們呢。

  “這地方以前沒租出去的時候,我們下山時會來這裏住一夜。沒想到這次下山有人住了,昨日偷溜進來,實在是太餓了,聞到廚房裏的香味,就沒忍住偷吃了幾塊。除了糕點,我們其他的什麽都沒動!”

  沈魚看他,“都是你們三個吃的?”

  小石頭道,“不,不是。我們倆隻一人吃了五塊,寶妹胃口小吃了三塊。剩下的帶了些回去,分給大家了。”

  沈魚摩挲著下巴,她總共做了十來種糕點,每樣拿兩三塊也有二三十塊,這小子還算實誠!

  沈魚問道,“你們總共有多少人?”

  “十來個。”

  “平時都在哪裏乞討?”

  小石頭抿抿嘴,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們……不是乞丐。”

  虎子也挺著胸膛,“我們才不是乞丐!我們很能幹的,隻是他們都嫌我沒了一隻手,嫌小石頭長得不好看,沒人要我們幹活。”說到後麵,語氣有幾分落寞。

  “我們是象山上文丘觀裏的孩子,半個月下山來采買一次。隻是觀中人多,銀錢少,冬日裏野菜難尋,觀裏還有比寶妹更小的孩子,我們餓些倒是沒什麽,但他們餓不得。”

  阿芝湊近沈魚,與她耳語道,“象山就在城外,山上的確有個文丘觀。二十年前求子最靈驗,近年來香火並不豐。”

  “既偷了糕點,怎麽又想著來還錢?”沈魚命阿莓將炭盆拿得離他們近一些。

  小石頭搓搓手,“昨日拿了糕點回去,梁哥哥就發覺了不對,他給的銀錢不可能讓我們買那麽多糕點的。梁哥哥捉了我與虎子去拷問,我倆才說出實情。他當即大怒,給了我們十個銅板,讓我們連夜下山來還錢。”

  沈魚心中有了些計較,問那兩個小子,“你們說的都隻是一麵之詞罷了,可有人證?”這孩子言辭懇切,但也不能輕信了他。

  小石頭絞盡腦汁想了想,“春安堂的大夫可以證明我們說的是真的!他時常給梁哥哥和觀裏的孩子送藥,我們今天下山也是想帶寶妹看病。”

  “對,豐哥哥認識我們!”倆小孩似乎是找到了救星般,高興起來。

  春安堂?豐敬的藥鋪,還真是巧了。

  既然他們說出了豐敬的名字,沈魚便讓他們在這兒待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找豐敬求證。

  沈魚將他們帶到後院的房間裏,燒了洗澡水,拿了幹淨冬衣讓他們換上,棉衣是大人的尺寸,穿在他們身上太大,看上去有些滑稽,走起路來有些別扭。

  沈魚又給他們送了兩碗熱湯麵,小石頭盯著湯麵,大大的狗狗眼看過來,小聲問,“我們能吃嗎?”

  虎子口水已經流到了碗裏,眼巴巴地看著沈魚。

  沈魚揉揉他們的小腦瓜,笑著道,“吃吧。明日去春安堂,你們若敢騙人,我都要討回來的。”

  “不騙人,不騙人。”虎子率先開動。

  “謝謝姐姐。”小石頭道謝了才拿起筷子。

  一碗麵吃完,倆小子都抱著肚子半躺著,虎子連聲道,“好吃,好吃。”

  沈魚收拾了麵碗,臨走前給了倆小子一人一個暴栗,“不許想著跑啊,寶妹還在我手裏。”

  “不跑!”

  “絕對不跑!”

  這裏有幹淨暖和的棉衣還有熱騰騰的湯麵和美人姐姐,傻子才想著跑呢!

  倆小子露出個憨憨的笑。

  沈魚溫柔笑笑,這倆小子,這麽點恩惠就被收買了,到底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子。

  照顧完兩個大的,沈魚又去看那個小的。阿蓉已經給寶妹換完了衣服喂飽了飯,寶妹正甜甜地睡著。

  小女娃擦幹淨臉粉雕玉琢,麵團子似的臉蛋可愛極了。

  沈魚沒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臉,真軟乎!

  阿蓉拍開沈魚的手,低聲道,“剛哄睡的,掌櫃別給戳醒了。”

  沈魚悻悻地縮回手指,無聲做口型道,“知道了。”

  兩人出了房門才敢大聲說話,阿蓉皺眉道,“這女娃好像聽不見,我做什麽她都是要看見了才有反應。”

  難怪那麽安靜,原來是個聾啞的孩子。沈魚心頭微酸,方才給虎子換衣服時,她看過他的左臂了,很明顯是先天未長好的,不是受傷所致。這些孩子多少都有些殘缺,莫非是被人遺棄?

  耳邊傳來那個房間倆小子嬉笑打鬧的動靜,沈魚隔著門高聲道,“還不睡我就把你們丟出去!”

  屋裏立刻安靜,一絲響動都不曾有。沈魚勾唇淺笑,這倆個精力旺盛的男娃啊!

  他們說觀裏有十幾個孩子,那些師太們管得過來嗎?才兩個,沈魚便覺得有些心累了,這個年紀的孩子,一個賽一個有主意。

  翌日,阿蓉抱著寶妹,沈魚一手牽一個去了春安堂。

  “沈姐姐,就在前麵了!”虎子放開她的手,蹦蹦跳跳進了醫藥鋪。

  虎子跑進門與胡桃撞了個滿懷,“哎呦,虎子,你慢些。”這小子半月來一次,也算個熟臉。

  胡桃朝他身後看去,“梁郎君呢,沒來?”

  “梁哥哥的咳嗽又嚴重了,阿嬤不讓他出來。我和小石頭帶著寶妹來的!”言語中還有幾分得意。

  胡桃被駭了一跳,“就你們倆屁大點小子也敢帶著寶妹下山,膽子也太大了!寶妹呢?”

  胡桃話音剛落,醫藥鋪的門簾被打起,一個身穿藕荷色蘇繡錦袍,領口處出奶白色絨毛的小娘子進來,貌美膚白,氣度不凡。

  胡桃微愣,“小娘子是看病還是抓藥?”

  “胡桃哥哥,我們是來找豐哥哥的!”小石頭忽然出現在眼前。

  胡桃這才看到被小娘子牽著的小石頭,小娘子身後還有個女郎懷裏抱著寶妹。

  胡桃眼睛亮起來,“小人這就去叫少東家。”

  豐敬在後院整理草藥,昨日一場雨,有些草藥淋濕了不少,泡了水,散了藥性就不好了。

  胡桃跑進來,“少東家,小石頭他們帶著寶妹來看病了,還有個漂亮娘子跟著。”

  豐敬清清嗓子,“他們也是該來複診了。”他將手中的草藥交給胡桃,淨了手才往前廳走。

  豐敬看見堂前的沈魚,又見小石頭牽了她的手,有些訝色,笑道,“原來胡桃口中的漂亮娘子是沈掌櫃。”

  麵對他的調侃,沈魚笑笑,“我以為豐郎君隻是醫術好?”嘴上功夫也很不錯。

  豐敬爽朗一笑,江硯白看上的人,連這嘴上不吃虧的性子都有些像。

  寒暄過後,進入正題。寶妹看見熟人,蘋果臉笑起來,顯得兩邊臉頰更鼓,伸出手想讓豐敬抱。

  阿蓉把孩子交給他,寶妹乖乖地在他懷裏坐著,豐敬查看了她的兩隻耳朵,又給她把了脈。

  沈魚尋了個地方坐下,問道,“寶妹的耳朵,是怎麽聾的?”豐敬還在治療,就說明不是先天的,還有救。

  豐敬緩緩道,“約莫一年前,她大晚上發熱沒有及時治療,耽誤了,從此以後兩隻耳朵就漸漸聽不見了。我盡力在治。”

  豐敬伸出手掌在寶妹的雙兒邊拍了下,很可惜並沒有反應,他神色變了變,問小石頭,“寶妹的藥,都有在吃嗎?”

  小石頭猶豫地點點頭,“有吃的。”

  “說實話,梁間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嗎?”豐敬一眼看穿小石頭的謊話。

  小石頭一哆嗦,“是實話,寶妹有好好吃藥的,沒吃藥的是梁哥哥。”

  “怎麽回事,我不是給了你們足夠的藥嗎?”

  小石頭道,“每次都是梁哥哥自己拿的藥,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夠吃。”

  豐敬叫來胡桃問個清楚,他時常不在醫藥鋪裏,文丘觀的藥一直都是胡桃在負責。

  胡桃一臉無辜,“梁郎君與我說,您說他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減小藥量。”

  “這個梁間,不要命了是吧!”

  沈魚在一旁一字不落聽了個分明,這是一出欺上瞞下的故事。從這些小孩的話語中不難知曉他們必定是沒有能力付得起藥費的,想來是豐敬心慈,贈醫贈藥。那位梁郎君又不好意思,擅自減少了藥量。

  大夫最討厭的就是不聽醫囑的病人,眼下梁間不在,豐敬隻得忍著怒氣,“回去告訴梁間,再不好好吃藥,就別來我這春安堂了。就他這樣,一個月能好的病,他半年也好不了!”

  豐敬抓完了藥,這才想起來問沈魚,“沈掌櫃怎麽和這幫小子在一起?”

  沈魚便與他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豐敬臉色一沉,彈了一下倆小子的腦袋,“膽子越發大了,敢偷東西了。”

  倆小孩吃痛揉著小腦門。

  豐敬又對沈魚道,“沈掌櫃他們欠了你多少銀錢?我來付吧。”

  沈魚笑著拒絕了,“不必,幾個糕點而已,我挺喜歡這幾個孩子的,就當送他們吃了。”她話峰一轉,又問,“文丘觀又不是善堂,怎麽會有那麽多孩子?”

  “與善堂也差不離了。”

  豐敬歎一聲,與沈魚說起了文丘觀的事情。

  這件事情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那年雪夜,文丘觀主北湘居士在雪地裏撿到一個男嬰,男嬰身邊有一張紙條,寫明了男嬰的身世。是一對私奔出逃的年輕男女所生,可私奔太苦兩人最終分道揚鑣,留下這麽個孩子誰也不想要。

  想著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就把孩子丟在了文丘觀門前。北湘居士撿到這個孩子也是於心不忍,便將其養在了觀裏。

  那時的文丘觀香火還算旺盛,養個孩子還不成問題。男孩一天天健康長大,有富商在進香時看見心喜不已,隨即收養。

  “這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嗎?”

  豐敬微笑,“故事還沒講完,沈掌櫃莫急。”

  北湘居士的善名很快遠播,文丘觀也因此香火更加旺盛,不少人都將那裏當成了求子聖地。直到第二年雪夜,北湘居士又在道觀門口發現了一個孩子,這次是個有先天疾病的。

  隨後,觀中的孩子越來越多,男娃多是身有殘缺,女娃相對好一些但數量遠超男娃。丟棄一個男嬰或許需要千百個理由,而丟棄一個女嬰,很多時候不需要理由。

  這些孩子有長大成人的,也有中途去世的,長大成人的下山後若過得好了,也會給觀裏送些銀錢。但身有殘缺之人獨自活著已經很不易,是以這些年文丘觀都過得緊巴巴的。

  “我祖父與北湘居士是舊識,時常會接濟他們。觀裏孩子的病,也都是我們在照看。”

  沈魚雙手合十,“豐郎君大善。”

  豐敬一擺手,笑起來,“沈掌櫃可別拜我,治病救人乃醫家本分,北湘居士才是善人。”這些孩子與她無親無故,即便節衣縮食,也不忍放棄一個。

  沈魚眯眼笑,“如今能盡到本分的人也不多了。”

  兩人正說著話,醫藥鋪的門簾又被挑起,外麵的冷風透著縫吹,沈魚正對風口,瑟縮了下身子。

  看到來人,豐敬瞄了一眼沈魚,笑道,“江少卿來了。”

  仍是那件熟悉的鴉青色大氅,進到店內,他解了大氅拿在手上,露出下麵的好身材來,一條暗紋腰帶將勁腰束起,垂下一塊係著豆綠宮絛的玉墜子,寬肩窄腰,身姿挺拔。

  江硯白是來複診的,他的舌頭雖在好轉,但每月一次的複診還是要來的,雖然他不是很願意被豐敬念叨。

  見到沈魚在醫館,他眼底浮起一抹擔憂,快走兩步,柔聲問,“身子不舒服嗎?”

  沈魚搖頭,“沒有,撿了個女娃帶她來看病。”

  江硯白瞥見在阿蓉懷裏熟睡的寶妹,“沈娘子還真是招孩子喜歡,又撿了一個。”

  沈魚記憶翻湧起來,想起七夕那日,也是撿了個孩子。

  “這回還要交給我嗎?”江硯白注意到了沈魚身邊還有兩個孩子,“看來是不用了。”

  他自問自答,沈魚莫名有些不爽,她麵對江硯白的調笑,從來都沒有招架之力,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反問道,“江少卿有病?”

  “……”

  “沒病怎麽來醫館?”

  “……”江硯白確實有病,但這病又不能未外人道,想起這病與麵前人還有些聯係,江硯白摸了摸鼻子。

  豐敬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行了行了,都看看吧,有病治病,沒病強身。”沈魚昨夜忙著抓賊,眼底也有些青黑。

  豐敬一人一隻手把起脈來,對江硯白道,“你沒什麽大事,記得按時吃飯就好,胃再疼起來我可不管了。”

  身在公門,江硯白多少有點職業病,隻是現在還年輕,能熬,便沒有太放在心上。

  豐敬按著沈魚的脈,久久沒有放開,沈魚被他搞得有點心慌,忙問,“豐大夫,我難道真有什麽大病?”

  方才嘲笑江硯白的心思已經沒了,沈魚緊盯著豐敬的表情,俗話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中醫沒表情。

  江硯白麵色凝重,怕沈魚身子真的有問題,忍不住催促道,“快點,把個脈這麽磨蹭。”

  豐敬給了他一個眼刀,挑眉一笑,就要慢些,難得看到某人著急的表情。

  “沈掌櫃不必緊張,你隻是有些體虛,請問你是否常手腳發涼,背有冷汗?”

  “對,對。”沈魚不得不誇一句,中醫的博大精深,隻這麽一按就什麽都知道了,“我從小便如此。”

  豐敬提筆開藥方,“手腳發寒,脾腎陰虛,氣血不足。開上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回去喝上一喝,時日久了,能養回來的。”

  江硯白聞言安下心來。

  沈魚卻苦著一張臉,“要喝藥,苦不苦啊?”

  豐敬將開好的藥方遞給她,淡淡一笑,“良藥苦口。”

  沈魚千百個不願意都寫在了臉上,中藥的苦味,她實在是受不了。在從前她也為手腳發寒這個毛病喝過不少中藥,但喝了許久都不曾改善,反而對中藥從此有了陰影。太難喝了!

  沈魚婉拒,“不必了,我覺得自己身子挺好的。”苦可以忍,但喝了沒效果不就白吃苦了嗎?沈魚有過前車之鑒,對豐敬開的藥方並不是很有信心。

  她帶著阿蓉與三個孩子飛快地逃離了春安堂。

  沈魚落荒而逃,豐敬笑意難忍,這麽怕苦的也是少見,似是自言自語道,“她不調理好身子,冬日裏還要吃苦頭。”

  等著身邊人開口,不出意外地他聽到一句,“照藥方開藥。”

  豐敬裝作聽不懂,“今日我可沒給你開藥方。”

  江硯白拿起桌上的那張墨跡未幹的紙,橫在他眼前,“照這個開。”

  “這是女子滋補用的,江少卿喝了沒用。”

  江硯白終於不耐煩,“你什麽時候與黎辭舟一樣了,廢話如此多?”

  豐敬很能把握分寸,見他真要惱了,朝著藥櫃那邊道,“胡桃,給江少卿抓藥!”

  胡桃接過藥方,他是藥童自然看得懂這是一副給女子的藥方,不確定地問,“少東家,這藥方沒拿錯?”

  豐敬笑出聲來,“沒錯,快去抓藥。”

  胡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江硯白,大為不解地去抓藥了。

  胡桃抓好了藥遞給江硯白,末了還加了一句,“江少卿注意身體。”

  如果胡桃的眼神沒有帶著一絲悲憫,江硯白會很樂意接受這句關心。

  江硯白提著藥包,到底還是解釋了一句,“不是我喝。”

  藥包是帶了回來,但怎麽送,還是個難題。直接給她,她定不會接受。

  屢破奇案的江少卿,對著幾包藥,犯起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