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欣賞著青雲城的美景，李長安不由感歎，整日呆在鳳翎樓閉門悟劍，如今不過是走了方雲舒竹屋一遭，便有了一種出遠門的錯覺，看來平日裏還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不能太過嬌縱自己的這兩條腿。

  穿過了幾條巷子，李長安忽的聽見了朗朗讀書聲，青雲城中有書院並不稀奇，畢竟這裏大多是書香門第，更重要的是，一般的城池都會有書院，地方上的則是一些小私塾，和城裏的自然不能比。

  要說知識，私塾的教書先生和城中教書先生相差無幾，差別就在於城中書院高端大氣，而小私塾破舊老化，難以遮風擋雨。

  李長安沒有上過私塾，更不要談這城中的書院了，打小跟著師傅姬無涯，不止練功，也教他禮義廉恥，天下道法良書。

  書院有的，姬無涯教會了他，書院裏沒有的，姬無涯也教了不少，李長安想著，以他師傅姬無涯的才能，當個教書先生應該沒有什麽難度，就是說話少了些，恐怕不過是個好的教書先生。

  書院不像小地方上的私塾，需要自掏腰包。

  隻要幾個盛名威望的老先生開了口，賣個臉麵，自然會有人爭先恐後的砸錢，運轉著書院的一切開銷。

  沒有書院，李長安好奇的很，既然遇到了，就難免的靠近了些，沒事多看幾眼。

  文人都有反對土木之奢，提倡儉樸之風，在書院建造上，也有一些傳統。

  循著書聲，李長安總算是有幸，看到了書院的麵貌。

  雖說隻是看到了一個大門，不過以前門為中心，四周牆麵觀望，大致也能夠猜出來，書院的宏偉，占地必然小不到哪裏去。

  “萬卷書。”

  李長安呢喃著，抬頭看著大門上掛著的書匾，不得不說，倒是有幾分詩意。

  大門緊閉，想必是正在教書，不想讓人打擾。

  李長安在門口走了幾個來回，看著書院兩側筆走龍蛇的幾個大字，愣是沒有看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著看著就覺得頭疼，興許這寫字的應該是個大師，畢竟大師的字一般人都看不太懂。

  浪費了些時間，李長安懶得再好奇下去，轉過身，便看到在他身後的巷子裏，有個瘦小的身影，正和他一樣，看著兩側的大字。

  年齡尚小，看上去也就四五歲的模樣，身上的灰色麻衣破了幾個大洞，也裂開了幾處地方，雖然有縫補的跡象，但很顯然，這件衣衫已經沒有辦法在補救了。

  興許是看到李長安在注意他，那小孩下意識的退了幾步，扶著牆麵躲到了巷子的拐角處，隻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讀書須用意，一字值千金。”

  髒兮兮的小孩開口，讓李長安愣了一下。

  回過頭去數了數那書院兩側筆走龍蛇的幾個大字，雖說看不懂，但至少能數的清楚是幾個字。

  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你能看懂這些？”

  李長安有些驚訝，看著那小孩的裝扮，除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其餘的和街上混吃等死的叫花子無異，沒想到，這麽小的乞丐也識字。

  “周先生教我的。”小孩子聲音怯懦，不過李長安聽得清楚，是個女聲，隻看外表，髒兮兮的，不開口還真難以分別。

  小女孩探出半個身子，指了指書院，小聲說道：“周先生是書院裏的教書先生，有時候他會教我認字，這兩側的字就是他教會我的。”

  小女孩的話裏充滿了對所謂周先生的恭敬，李長安聽得出來。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這些字的意思。”

  小女孩歪著腦袋，手指扣著衣角，又拽扯了不少麻衣線頭，嘟囔著說：“周先生說的話就值很多錢，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掏了錢，才被送進了這裏麵。”

  “周先生對你這麽好，怎麽沒讓你進去讀書？”李長安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身側挎著一個小布袋，已經破破爛爛，露出了裏麵的幾個書角，仔細看去，已經有些發卷了。

  小女孩堅定的扭了扭腦袋：“周先生讓我進去過，可我沒去，我沒爹沒娘，更沒有錢，和裏麵的小孩不一樣，會給周先生添麻煩的。”

  清幽風雅的書院氣息和遠處髒兮兮小女孩的身影，融入了李長安的腦海中，讓他晃了神。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依舊朗朗書聲，而眼前巷子口，已經沒有了小女孩的身影。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李長安不知怎麽想起了這句話，輕笑了一聲，也漸漸的走出了這深書老巷。

  天下窮苦人多了去了，就連李長安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縱使是有心想要幫忙，又能有什麽用。

  青雲城中，這般高大上的書院，能進去的是哪家的小孩，李長安自然比那個小女孩知道的多，能不進去反而是件好事。

  而且，李長安也明白，就算那周先生同意了讓小女孩進去，那些大戶人家也會百般阻攔，自家的千金少爺怎麽能和乞丐同處一個屋簷下。

  隨著街上的叫賣吆喝，李長安買了不少東西，大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一類，雖說楊瑋韓飄飄時不時會帶著熱騰騰的飯菜，但李長安總是要自己備些食材，晚上肚子空了的時候做飯吃。

  鳳翎樓中的茶也已經被楊瑋糟蹋的快沒了，上次李長安心疼多說了他幾句，楊瑋便拍著胸脯說，他父親那裏好茶多，下次給李長安帶點過來，這一帶，就沒了音訊。

  買菜是一門學問，李長安在這上麵吃了不少虧，由起初的瀟灑結賬到現在和大爺大媽們唇槍舌戰，隻是為了少付幾個銅板，水平已經提高了不少。

  每次搞價搞的口幹舌燥，最後在老大爺大媽的嘟囔中付了錢，李長安總覺得這種爽快比練劍好多了。

  更是比打贏了何須言還要高興。

  平日裏青雲城中逛街遊玩的人就不少，更不要說嘈雜的鬧市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

  李長安嘿笑著，在賣菜大媽幽怨的眼神下，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