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蘆      更新:2021-12-21 11:16      字數:4345
  耳邊熱熱鬧鬧的春晚進入尾聲, 主持人作結束語。窗外響起鞭炮聲,煙花照亮夜空, 新的一年和漫天飛雪一起到來。

  江硯捧著她臉微微分開, 冷白燈光兜頭而下,落在他清俊五官,眉眼瞳孔都是純粹的黑, 皮膚又是冷淡的白, 薄唇因為剛才的親吻,顯出幾分曖昧的瀲灩, 極為勾人。

  眼前, 剛剛吻過她的, 是二十七歲的江硯。

  他指腹輕輕劃過她側臉, 嗓音喑啞帶笑, “乖, 去睡覺吧。”

  顧桉羞得不能自己,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親親抱抱,明明也就是嘴唇貼貼碰碰, 跟江檸說的那些完全不是一回事。他非常非常照顧她感受, 也非常非常溫柔……

  可她每次都秒變自體發熱的小暖寶寶, 半點出息都沒有。

  顧桉暈暈乎乎點頭, 迷迷瞪瞪上樓, 裹著小毯子坐在窗邊平複心跳, 驀地想起去年新年。

  江硯音訊全無, 她不知道他在哪、正在經曆什麽,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是否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眼下他在的每一刻,都是她去年一整年, 求而不得的妄想。

  人生不長, 她想要和他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想要和他一起度過今後所有新年。

  顧桉扔開小毯子,想起自己還沒有和他說一句“新年快樂”。

  江硯看著小女朋友噔噔噔上樓,小小一團,像一朵行走的棉花糖,她身上清甜的水果香氣好像還落在他懷裏。

  他單手脫了外套和裏麵衛衣,身上隻剩一件寬鬆黑色短袖。因為常年鍛煉,冷白手臂覆著薄薄一層肌肉,線條幹淨利落,小臂處纏好的繃帶有血滲出。

  江硯找出顧桉收好的小藥箱,消炎藥落在傷口,他皺眉倒抽一口冷氣。

  顧桉站在樓梯口,看到的就正是這一幕。

  江硯一個人坐在客廳,右手手臂搭在膝蓋,低頭用左手給自己抹藥,崽崽溫順大隻伏在他腳邊,他用手腕腕骨蹭蹭它腦袋,側臉線條柔和清雋,不見半分冷淡。

  他抬頭,剛好對上她目光,沒有任何防備,不自覺把手上手臂往身後藏,“又睡不著嗎。”

  顧桉極力忍著心疼,“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蹲下。

  手拿過他剛才放下的鑷子,醫用棉球沾了藥,他皮膚很白,看起來也的確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如果沒有那麽多深深淺淺的傷口的話。

  傷口透過她的指尖,一路暢通無阻精準無誤地疼在她心上,她輕聲問他:“是怎麽受傷的?”

  江硯垂著眼,不敢和她描述追捕過程中的殊死搏鬥,不敢告訴她剛受傷時傷可見骨,隻摸摸她頭,無所謂道,“已經長好了。”

  她蹲在他麵前,比坐著的他矮很多,替他抹藥的手指顫抖,鑽心的疼卻奇跡般消失。

  他壓低的視線上移,小姑娘長長的睫毛已經濕了,眼眶紅了一圈,咬著嘴唇忍哭,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你都不害怕嗎……”

  江硯指尖順著她柔軟發頂下滑,嗓音輕而凝定,“沒怕過。”

  顧桉深吸口氣,現在不是哭鼻子的時候,她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幫他上藥、換新的紗布,數不清第多少次見他受傷,卻每次都有落淚衝動。

  又或者說,二十一歲的顧桉淚點已經很高,但唯獨江硯是她的例外。

  她包紮得很好,步驟準確,紗布也纏得整齊。

  因為曾經偷偷看過傷口處理方法,一邊看,一邊祈禱永無用武之地。

  江硯看著她輕顫的睫毛,低聲說:“後來就怕了。”

  顧桉抬頭,黑白分明的眼濕漉漉,凝結了水汽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臉側輕輕摩挲,“怕再也見不到你。”

  怕我保護了那麽多人。

  唯獨在你孤立無援時不在身邊。

  顧桉站起身,把小藥箱合上,放在茶幾。

  心髒被收緊、鉗製,痛感有如實質。

  “是不是很疼?”

  江硯額角有汗,膚色更顯蒼白,對上她目光,他輕揚眉,笑著搖頭。

  爛漫的煙花不停,明明暗暗的光影,透過窗戶照進來,紛紛揚揚的大雪自深藍夜幕落下。

  她小心翼翼抱住江硯脖頸,把臉埋在他清冽幹淨的頸窩,眼淚終於忍不住,“我會快點長大,找一份很好很好的工作,以後我養你,我保護你……”

  “哥哥知道了,”他手指一下一下順著她長發,“不哭。”

  “我哭是因為你很疼,抹藥的時候我都看到你皺眉了,還說不疼……”她瘦小的肩膀顫抖,眼淚不斷不斷落在他脖頸。

  “你剛才不是親我了嗎,”江硯捧著她臉,讓她看自己,嘴角弧度甜而溫柔,安撫小朋友一般,“所以哥哥真的不疼。”

  -

  大年初一,顧桉起了個大早。

  昨天準備了一天的年夜飯,都在昨天下午全部打包送到刑偵支隊,家裏除了一點夠她自己吃的剩菜剩飯,什麽都沒有。

  因為完全沒想過江硯會回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起得夠早,搓著眼睛下樓時,江硯剛好勾著車鑰匙進門,手裏拎著早飯,奶黃包呼哧呼哧冒著熱氣,甜絲絲的味道一個勁兒往鼻腔鑽。

  他難得正式,黑色西裝被他穿得玉樹臨風,完全就是個矜貴公子哥。

  “哥哥,你要出門嗎?”

  “嗯,回家給長輩拜年。”

  江硯把早飯放進碗碟,那雙冷白幹淨的手做什麽都賞心悅目,包裝袋收拾幹淨,筷子遞到她手心,好像照顧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那代我向爺爺奶奶問好,”顧桉黑發綁成丸子頭,身上是寬鬆的正紅色毛衣,仰著小腦袋看他乖巧補充,“要說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江硯視線壓低,“那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

  一起?

  如果隻是見個普通長輩,顧桉肯定歡呼雀躍著答應,但是江硯的爺爺奶奶不一樣。

  她小臉一紅,腦袋一熱,脫口而出,“不要不要!那豈不是醜媳婦見公婆?”

  江硯無辜挑眉,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兒,可是說出口的話,沒有辦法“嗖”地一下撤回。

  什麽“醜媳婦見公婆”……

  未免也太太太自作多情了!

  江硯又沒有說見家長,又沒有說要娶她!

  顧桉越想越無地自容,娃娃臉變成飽滿圓潤的草莓大福,想要把小腦袋埋進毛衣衣領藏起來。

  而就在這時,江硯忍著笑彎腰,捏起她下巴,仔細打量。

  “你看我幹嘛呀……”她聲音小而含混,臉熱得說不出話。

  “我未婚妻才不醜,”他側過頭親親她臉頰,瞳孔深處有溫潤笑意,“那就等你再長大一些。”

  -

  顧桉中午蹬著小自行車,又給親哥送了一次飯。

  每次她送飯,顧楨同事們也跟著沾光,見了她跟見著小吉祥物似的,滿臉堆笑。

  “妹妹又來啦!”

  “嗯!”

  “你還需不需要哥哥姐姐?會實彈射擊還會抓壞人那種!”

  顧桉嘿嘿一樂,就被顧楨拎著後脖頸拎到了自己辦公室。

  幾個新畢業的警校大學生沒怎麽見過她,“哪兒來的萌妹子?”

  “聽說是楨哥親妹妹。”

  “聯係方式有沒有?”

  路過的楚航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怕被顧楨打斷腿,你們盡管試試。”

  顧楨打開餐盒,油燜大蝦,剝過殼的那種;紅燒排骨,去了骨的那種;可樂雞翅,隻有肉的那種……主食是水餃。

  “你吃過了?”

  “吃過啦。”顧桉抽了把椅子,在親哥對麵坐下,雙手托腮。

  顧楨皺眉看她,“今年過年又沒有買新衣服。”

  顧桉渾不在意道:“夠穿就行唄,買多了也很快就不喜歡了。”

  現在一件衣服那麽貴。

  還不如多給親哥和他做點好吃的。

  “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顧楨有些不太自在地開口,“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顧桉撇撇嘴,親哥一身黑色作訓服,看起來又酷又帥,就是過完年都二十七了,跟他同歲的江硯都有女朋友了,他一個孤寡老人可怎麽辦啊?

  “哥,你應該好好打扮打扮。”

  “如果有熱心阿姨給你介紹女朋友,不要有抵觸心理。”

  “你哥有,”顧楨低頭扒飯,眼皮都懶得掀,“女朋友。”

  城郊,江家。二十七歲的刑偵支隊副隊長江硯同誌,同樣沒有逃過關於戀愛、結婚的親切慰問。

  “什麽時候帶女朋友回來,奶奶見見。”江老太太開口,看向自己小孫子的目光滿是慈愛,隻覺得哪兒哪兒都好,趕緊成家就更好了。

  “就是就是!”江檸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另外實在好奇什麽樣的女生,才會喜歡她的魔鬼小叔叔,這真是——

  人間有真情!

  人間有真愛!

  江硯穿休閑西裝,白襯衫,領口扣子開著兩顆,俊臉清冷漫不經心,單看這色相,也確實有讓小姑娘前仆後繼的資本。

  他嘴角微揚,“奶奶,她還小,會害羞。”

  江檸狹長的眼睛瞪滾圓,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在江硯臉上,看到了類似“溫柔”的表情。

  不光表情溫柔,那冷冰冰的聲線軟得不行,她呆呆啃了口點心,簡直懷疑自己幻聽,或者自家叔叔被人魂穿。

  江老太太笑眯眯,難得見自家孫子對於“戀愛結婚”不冷漠、不抵觸,往常說起,都是一副單身到老的樣子,追他的小姑娘大把,就是沒見過對哪個上過心,可是把她愁得睡不著覺。

  她忍不住笑著打趣,“要快點結婚,奶奶還等著抱重孫子呢。”

  江硯揉了揉鼻梁,耳根隱隱發紅,熱度往冷白脖頸蔓延。

  忍不住想,奶奶這句話如果被顧桉聽見,估計又要把腦袋埋進他懷裏不抬頭了。

  -

  顧桉睡了個午覺起來,不過下午三點。

  打開電視,一邊聽重播的春晚,一邊準備晚飯,作為一個甜食控,她隔三差五就會突然想吃蛋糕,帶厚厚奶油的那種,索性以“慶祝新年”之名,烤了一個六寸小蛋糕。

  江硯進門瞬間,濃鬱香甜的味道撲麵而來,空氣中的細微浮沉都帶了暖色,變得金黃。

  小姑娘穿著寬鬆柔軟的針織衫,頭發隨手紮了個丸子頭,幾綹碎發落在耳側,她聽見聲音,轉頭去看他,小臉鼓鼓的。

  “在偷吃什麽。”

  “才不是偷吃!”顧桉後知後覺捂住嘴,“我就是嚐嚐味道而已!”

  彎眼睛裏滿是溫柔天真的光。

  江硯視線從她眉眼下滑,落在唇角那一點車厘子果醬。

  顧桉趕緊把嘴裏軟軟酸酸甜甜的蛋糕咽下去,悄無聲息消滅嘴饞罪證。

  她和江硯在一起之後,他在的時間她就沒有下過廚房,要麽是大少爺從外麵買,要麽是大少爺親自做飯給她吃。

  好不容易下個廚,好不容易展現一下自己吃以外的才能,偷吃小蛋糕的邊角料,竟然還被抓了個現行……

  江硯就抱著手臂倚在門框,身上是寬鬆黑色西裝和黑色長褲,頂著一張帥炸的俊臉,嘴角帶著笑,定定看著她。

  顧桉心想,他肯定是在心裏嘲笑她,嘲笑她吃吃吃、就知道吃……

  蛋糕胚在烤箱裏,她切下來的邊角料都沾了果醬,抬頭問他:“你要嚐嚐嗎?”

  江硯這才走近,手從垂在身側變成搭在她腰上,並沒有低頭去接她手裏的蛋糕。

  “你不吃嗎?我嚐過的味道真的還可以……而且,偶爾攝入一點糖分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裏的那一小小塊蛋糕上,然後察覺,江硯微涼的手指落在她臉頰,輕輕摩挲了下,“是嗎。”

  他那張臉,眉骨高而眼窩深,一雙漂亮眼睛自帶深情,近距離看完全不利於身心健康。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心跳加速呼吸不暢,完全招架不住……

  顧桉幹巴巴咽了口口水,看見江硯唇角翹了下,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然後低下頭,抵在她嘴角輕輕親了下,順便帶走她嘴角沾著的那點果醬。

  江硯垂眸,懷裏的小未婚妻瞬間被定格,和他第一次親她的時候一樣,淡淡的粉色從臉頰、耳朵一路蔓延至脖頸,每個細微表情、每個五官細節,都可愛得要命。

  戀愛、結婚、和一個人共度餘生。

  如果是顧桉,那他江硯求之不得,榮幸之至。

  顧桉怔了下,臉熱得不行,好像烤箱裏走了一遭的戚風蛋糕,軟糯的聲音融化在嗓子眼兒,“我是讓你吃蛋糕,不是讓你親我……”

  江硯懶散攬著她,微垂著眼,嘴角勾著淡淡笑意,目光自始至終沒從她臉頰移開。

  黑西裝白襯衫清冷禁欲,卻又說不清哪裏特別招人,顧桉心跳如擂鼓,耳邊轟鳴。

  而他捏起她下巴抬高,垂落的睫毛鴉羽一般,溫柔無害。

  “那我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