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初雪來得猝不及防, 雪花從深藍夜幕簌簌落下。

  江硯彎腰，修長手指捧住她側臉, 薄唇輕壓在她唇角。

  柔軟濕潤的觸感, 清冽的薄荷味道，溫熱的呼吸，不過短短幾秒, 卻帶著無限溫柔寵溺, 有些久久不散的意味。

  思維像融化掉的棉花糖，甜而黏膩無法思考, 心髒停止跳動快要喘不過氣, 顧桉懵懵懂懂, 手指不自覺攥住他羽絨服下擺, 眼睛緊緊閉著……

  皓月當空, 江硯微微分開, 雪花落在她輕顫的睫毛。

  她睜開眼睛時，這個世界銀裝素裹斂在江硯身後，星空之下雪光如月光皎潔, 卻遠不及他眼眸幹淨柔軟。

  在她十六七歲的少女時代, 江硯還是那個清冷又遙不可及的江警官。

  黑色作訓服外麵套著防彈背心, 蹬著警用作戰靴, 黑發黑瞳, 臉是冷淡的白, 荷槍實彈氣場懾人。

  經曆過槍林彈雨, 被槍指過太陽穴，見過她一輩子見不到的陰暗麵，當的是刑警卻長了張禁欲係神顏, 轄區追他的小姑娘不計其數, 要聯係方式都會被他回妖妖靈又或者是漂流瓶……

  即使有那麽多時候，他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牽過她的手腕，又或者抱過她，她卻隻敢在那樣的時刻，悄悄藏起滿懷心事，故意走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這樣就可以看他高高瘦瘦的背影。

  想要快點長大，快點變優秀，快點和他並肩。

  卻從沒有一個時刻，敢大膽奢望像現在這樣。

  江硯就站在她麵前，他剛剛吻過她嘴角，帶著珍而重之的寵溺意味，眼中帶笑，手指還停留在她側臉，輕輕摩挲。

  臉頰跟著升溫，剛才憋壞的小心髒開始瘋狂跳動。

  剛才那幾秒的碰觸，幻覺一般讓她不敢相信。

  可是卻又這樣，真實地發生了。

  眼前一切過分美好。

  初雪很好，月光很好，月光下的人是她心上人。

  顧桉像六一兒童節得了全幼兒園唯一小紅花的寶寶，甜得冒泡泡，臉皮還是薄得吹彈可破，隻是現在開心遠比害羞更多。

  最後還是忍不住，小烏龜縮回殼子一般，把小臉往圍巾裏麵縮。

  江硯低頭，眼裏有深邃溫柔的笑意，攬著她腰把她往懷裏帶，環在她身後的手輕輕摸摸她頭，安撫小朋友一般問她：“我女朋友又害羞了？”

  顧桉仰起小腦袋，彎著眼，依舊有亮晶晶的小星星從眼眸深處跑出來，害羞和開心都不加掩飾，落落大方給他看，“有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距離很近，顧桉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看他，看自己的男朋友。

  他穿寬大的白色羽絨服，領口緊抵下頜，俊臉在雪光中如同上好白玉，毫無瑕疵。眉形特別好看，濃密，長而清晰，狼毫一樣，半垂著眼的時候，有很深刻的雙眼皮褶皺。

  他就這樣，看著抱在懷裏的她，聲音壓得很輕，滿是寵溺。

  “女朋友，江硯的。”

  -

  二十歲的這天晚上，顧桉的小心髒蹦迪一樣，撲通撲通從頭跳到尾。

  到家的時候小臉依舊紅撲撲，而她剛轉正的男朋友唇紅齒白純情貌美，頂著一張人間絕色臉，幫她把帽子圍巾摘下來，把羽絨服掛到玄關衣架，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幹幹淨淨的冷白膚色，側臉和脖頸在燈下甚至有些反光，根本就是個養尊處優的矜貴公子哥，可卻溫柔體貼得不像話，簡直像在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

  顧桉忍住她的小心動，跟他道別：“那我上樓睡覺了呀？”

  江硯摸摸她頭發，“好。”

  顧桉倒背著小手走了幾步，略一沉思，小眉心微微蹙起。

  不對呀，江寧給她看的小說裏不是這麽寫的呀……

  男女朋友睡覺前互道晚安的時候，不都得……

  得親親抱抱嗎？

  算了算了，可能大帥哥雖然比她大幾歲，但是非常純情，並不像她臉皮這麽厚呢！

  先饒了他吧！

  反正來日方長嘛！

  顧桉脆生生說了句“晚安”，噠噠噠就要轉身上樓，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可能需要把臉埋進枕頭，在她的小床上好好打幾個滾，才能一點一點消化掉。

  隻是沒想到，下個瞬間就被人勾住衣領轉了個圈。

  她失去重心，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裏，江硯手臂在她身後一點一點收緊。

  他身上的白色衛衣質地很軟，領口有些大，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眼前剛好是他平直精致露出一點端倪的鎖骨，她在他住院的時候看過，知道鎖骨旁邊有一顆非常招人的淡色小痣。

  而現在他微微俯身，兩人離得特別特別近，新上任的男朋友，嘴角翹起一邊，看起來又壞又溫柔，慢條斯理道：“就隻是說句晚安這麽簡單？”

  她對他本來就沒什麽抵抗力，因為今天的親親抱抱更是直線下降變成負數。

  江硯那雙眼睛過分招人，漆黑眼眸蘊著溫柔的光，眯眼看小姑娘的時候像是帶著鉤子，能給人把魂都勾走。

  顧桉小臉漲得通紅，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上移到她臉側耳畔，指尖有些涼似乎還帶著窗外清冽風雪，落在她滾燙的臉頰。

  呼吸越來越近，他鼻尖輕輕抵著她的，睫毛長而柔軟，似乎要掃到她臉頰。

  顧桉的小心髒皺成一團，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動作。

  江硯微微側過頭，麵前小姑娘睫毛輕輕顫著，可憐兮兮任由人欺負，臉頰溫度傳到他指尖，而她手緊緊揪住他衛衣下擺。

  還是小。

  不過剛剛二十歲。

  可即使她到八十歲，也是他的小朋友。

  顧桉憋著氣等江硯親下來，憋了好久好久都沒察覺他動作，她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剛好看見他眼尾彎下來，長睫低垂著，笑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嗎？

  他都沒有說要親她她比什麽眼睛呀！

  好丟人啊嗚嗚嗚……

  顧桉臉頰滾燙如同小小的熱氣球，羞得簡直要打地洞，但還是梗著脖子小小聲說：“你不親就算了，我要去睡覺了！”

  江硯怔愣一瞬，啞然失笑。

  他鼻尖錯開上移，薄唇溫溫柔柔貼上她額頭。

  顧桉的小孩子脾氣瞬間偃旗息鼓，變成融化掉的冰激淩。

  他手覆在她後腦勺揉揉她腦袋，彎著那雙好看的眼睛，輕笑著說：

  “快點長大吧小朋友。”

  -

  顧桉回到自己小閣樓，蹬掉拖鞋撲向柔軟的棉被。

  她臉埋在枕頭發了一會兔子愣，他修長手指摩挲臉頰的觸感，他嘴唇印在她唇角額頭的柔軟，以及他俯身靠近時幹淨好看的眉眼，依然占據著她所有感官……

  顧桉漲紅著小臉，慢吞吞爬起來，盤腿裹著小毯子，拿手機發了條微博：

  【各位，我和我暗戀四年的人在一起啦！】

  評論區秒變尖叫雞養雞場：

  【嗚嗚嗚嗚嗚四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嗚嗚嗚嗚】

  【神仙愛情啊啊啊我慕了QAQ】

  【請多多更新戀愛日常球球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會真有人有男朋友吧？】

  江檸立馬就發了微信過來：

  【江檸：！！！！！！給他轉正了？】

  【顧桉：嗯！/齜牙】

  【江檸：把老男人高興壞了吧？老夫少妻什麽的，嘖嘖嘖，便宜他了】

  顧桉“噗嗤”一下開開心心笑出聲。

  拱形窗外，這個世界覆蓋了厚厚一層雪。

  她心尖卻覆蓋了厚厚一層蜜糖，每時每刻都是甜的。

  微信提示音不斷響起，顧桉低頭，等她看清，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江檸：親了吧！親了沒？這種禁欲係談起戀愛是不特別的斯文敗類！！！】

  【江檸：哈哈哈肯定是深吻！！！我說的對不對？！！你會喘氣麽你？】

  顧桉臉不光紅，現在還熱，像個放在小火爐上烤著的糯米團。

  她硬著頭皮給江檸回：

  【顧桉：……就親了額頭和嘴角】

  【顧桉：我要睡覺了我不和你說了】

  【江檸：臥槽？這麽純情？！！！！】

  顧桉扔開燙手山芋，薄被蓋過鼻尖，一夜好夢。

  -

  翌日，清晨。

  窗外一片白色格外明亮，小區的雪還沒來得及清理，已經被小朋友們堆起好幾個雪人。

  顧桉伸了個愜意的懶腰，嘴角壓不住笑。她起身疊被子，趿拉著小拖鞋，飛快跑去洗臉刷牙，噔噔噔往樓下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某個人。

  想起什麽，她又退回來，把她滿是煎蛋圖案毛絨絨的睡衣，換成一件奶白色娃娃領毛衣裙，長發綁成丸子頭。

  嗯！今天也是個小可愛沒錯了！

  她放緩步子，小虎牙也矜持委婉地藏了起來，微服私訪的公主殿下一般，非常淑女地下了小閣樓。

  隻不過在看到廚房那抹頎長身影時，小心髒條件反射一般活蹦亂跳，最後還是忍不住噠噠噠跑到他麵前。

  “哥哥，你在做什麽好吃的，好香！”

  江硯穿一身黑，眉眼極致英俊冷淡，頭發剪得不算徹底，有黑發搭在額前，顯得人年輕又少年氣，又冷又酷小哥哥一個。

  “南瓜粥而已。”他輕揚眉，彎腰去洗手，側臉白皙精致。

  顧桉想起自己之前因為芝麻湯圓哭，那個時候剛剛聽親哥說他有未婚妻，以為他是在為未婚妻學做飯……現在恍然發現，自己曾經羨慕的人、吃過醋的人，竟然是自己。

  江硯垂眸，麵前小朋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低垂著小腦袋專心致誌，熹微晨光輕飄飄灑在她身上，整個人帶一層柔和光圈，顯出柔軟的糯米團質地，從他角度看過去，臉頰圓鼓鼓，是還沒消掉的嬰兒肥。

  “在想什麽。”

  江硯手指捏上她臉頰，很輕的力道，有些癢，帶著小電流。

  顧桉抬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生怕江硯跑了一樣，“我覺得好不真實呀……”

  “什麽。”

  顧桉臉熱了下，還是老實巴交交代，“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女朋友……”

  這句話即使嘴上說說，心裏竟然也會跟著變甜，顧桉齒尖咬了咬下唇，小虎牙美滋滋露出來，“老覺得是假的。”

  江硯眉眼低垂，漂亮眼睛黑而沉。

  他想起她十八歲寄給自己的明信片。

  不敢猜想她去年一年是怎樣熬過來。

  “江硯，我喜歡你。”

  字字錐心。

  電飯煲裏南瓜粥煮得濃稠，麵包機裏的吐司金燦燦，有甜絲絲的香氣蔓延開。

  顧桉已經拿出碗筷，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一定很好喝，我都要餓死了……”

  昨天那麽多好吃的，她卻因為江硯親她的那一小小下，激動得什麽都吃不下，脫單的夜晚愣是夢著和江硯頭對頭吃了一晚上燒烤，想一想也真是非常沒有出息。

  兩人麵對麵站著，江硯低頭，溫熱呼吸落在她額頭：“那要怎樣才信。”

  “嗯？”顧桉迷迷瞪瞪。

  江硯目光落在她臉頰，“相信我是顧桉男朋友，而顧桉是我女朋友。”

  顧桉隻是隨口感歎一句，沒想到卻被江硯當真，不知道怎麽措辭跟他解釋。

  可下一秒，他修長手指握住她手腕一點一點下移，修長手指錯進她指縫，掌心嚴絲合縫相貼，十指相扣。

  “這樣嗎。”

  顧桉腦袋發懵，然後發現自己沒出息到，江硯牽她手她都會臉紅心跳。

  見她不說話，他握住她手把她往自己懷裏。

  剛剛好的角度，剛剛好的力道，她正好撲在他懷裏。

  他個高腿長倚在料理台前，一身黑色冷淡肅穆，單手攬著她腰，清澈幹淨的眼像是帶了鉤子，肆無忌憚勾著她：“還是這樣？”

  顧桉被他抱在懷裏，鼻尖都是薄荷青檸沐浴露的味道，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男朋友膚白貌美，黑色衛衣和冷白皮形成強烈視覺衝擊，俯身時鎖骨線條格外清晰。

  顧桉昔日嘴巴叭叭叭小話癆一個，現在卻像是完全喪失語言能力，臉頰太熱連帶大腦一起短路。

  江硯手扶上她側臉，上身微壓低，心無旁騖安靜看她，“還是這樣。”

  他輕輕吻上她發頂。而後，從她額頭、眼角、眉梢一路往下。

  高挺鼻梁抵在她臉頰，輕輕下滑，柔軟濕潤的觸感若有似無，輕輕觸碰她臉頰。一下又一下，溫柔而磨人，帶著無限繾綣。

  而那雙深黑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閉眼，直白看她。

  顧桉麵紅耳赤，窩在他懷裏縮成一小團，耳朵尖紅得像是要滴血。

  江硯親完，也沒有放開她。他低頭看她時，眼睫密密垂下來鴉羽一般覆著，瞳孔浸了泉水一般清澈透亮，薄唇因為剛才的親吻，緋色，潤潤的，唇角翹起的那一點勾極為招人。

  而且，軟得不可思議，像果凍……

  顧桉麵紅耳赤，不敢再看，趕緊挪開視線，臉忍不住往江硯懷裏躲，而就在她把自己藏起來前一秒，江硯指尖勾起她下巴。

  她不得不紅著臉和他對視，江硯一米八七的身高本就極具壓迫感，更別提現在，他冷淡眉眼帶了不可忽視的侵占性，禁欲又莫名勾人。

  漆黑瞳孔深處像有個小小旋渦，視線直白不加掩飾順著她眼睛鼻梁一寸寸往下。

  顧桉心提到嗓子眼兒，而幾乎就在這一秒，他側頭徹底吻住她唇瓣，清冽的薄荷味道鋪天蓋地。

  唇上軟得不可思議的觸感，前所未有的過電感覺，顧桉全身血液上湧，整個人像是軟綿綿踩在雲端，腦袋裏“轟”地一聲響，徹底傻掉。

  江硯分開，他高挺鼻梁抵著她鼻尖，微微蹭了蹭。

  冷淡聲線不像往常清潤，喑啞磁性還一點恰如其分的鼻音，聽在耳邊像有細小電流。

  “現在記住了嗎。”

  “誰是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