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蘆      更新:2021-12-21 11:15      字數:6530
  轉眼到了春末夏初, 高二下學期接近尾聲。

  顧桉變得很忙,要撿起擱置很多年的畫畫, 還要兼顧文化課。

  除了除夕那天那個不到兩分鍾的視頻通話, 江硯沒有再找過她。

  關於他的消息都是從顧楨嘴裏聽說。

  涉密任務關鍵信息全部打碼,隻知道是橫跨大半個中國的特大案件,危險程度普通小老百姓根本無從想象, 部裏成立專案組, 成員均是由各省省廳推薦的刑偵一線精英。

  寥寥幾句,隻字片語, 隻是每個字眼後麵都是槍林彈雨生死一線, 仿佛和她兩個世界。

  有時候顧桉睡不著, 會偷偷把自己的小心思從心底最隱秘的地方扒拉出來, 審視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他。

  明明才認識半年, 想念快要比喜歡長。

  是因為, 他即使已經見過常人一輩子難以觸及的陰暗麵,各種極端瘋狂的人性,也依舊一塵不染, 冷淡不羈的外表下, 藏著非常幹淨溫柔的靈魂。

  這樣的人, 不管是在十六歲遇到還是二十六歲遇到, 對於她的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顧桉坐在床邊抱著膝蓋, 看拱形窗外的燦爛夜空。

  想起江硯跨年夜在她耳邊說的新年快樂。

  然後悄悄在心底把她想和他說的話補上。

  江硯, 歲歲平安。

  -

  五月, 這座北方城市的風都變得格外溫柔。

  顧桉跟往常一樣蹦蹦躂躂回家,剛到門口就嗷嗚一嗓子:“崽崽!我回來啦!”

  無辜可愛又大隻的德牧衝出來,尾巴搖得格外歡快。

  “什麽事兒把你高興的呀?”顧桉忍不住笑出小虎牙, 順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掛到衣架。

  看到什麽, 她呼吸一滯,心跳漏了一拍開始狂跳。全身血液好像得到指令一般往臉頰湧。

  衣架上掛著警服常服。

  六位數的編號,隻有最後一位和顧楨的不一樣。

  往客廳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顧桉揪著衣角的手指關節泛白。

  他離開的時候一身筆挺警服,銀色肩章神聖不可冒犯。

  而現在,他坐在客廳,身上是淺藍色棉質襯衫和黑色長褲,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將那抹清瘦頎長的身影勾勒得極致冷淡。

  顧桉整個人都傻掉,一時之間大腦空白無法言語。

  “放學了。”

  “嗯……放學啦……”

  顧桉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而就在這時,坐在沙發上的人站起身,頭頂陰影和他身上的味道一起落下來,很清冽的薄荷混雜著青檸的味道。

  江硯往前走了一步,距離驟然拉進,麵前是他淺色襯衫,好像再往前一點點,鼻尖就能蹭到他胸口位置,就能靠近他懷裏。

  時隔五個月,她終於又看到他。他好像清瘦了些,頭發也剪過,顯出棱角分明的臉型,年輕英俊少年感毫不違和。

  他手落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輕聲說:“好像長高了。”

  顧桉從呆愣中緩過神,撓撓頭小嘴就開始叭叭叭:“嗯,我長高了零點七厘米,以前的衣服都有些小了,我真的還在長個子,早上喝牛奶晚上也喝……”

  她一口氣說完,差點憋壞,仰起臉就撞進江硯含笑的清澈眼底。

  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大腦空白,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真的很蠢。

  江硯修長手指緩緩從她腦袋上平移到自己肩膀以下,難得笑了,“看來是真的。”

  她想起去年,江硯帶她打籃球的時候,很溫柔地看著她說,畫個刻度線,看看顧桉同學明年能長到哪兒。

  而現在,就是他口中那個明年。

  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麵前是他淺藍色襯衫,不像警襯硬挺冷淡,是某種非常柔軟的材質,身上冷淡的氣場都被中和。

  他襯衫袖口扣子沒扣,暗色的傷痕露出一點端倪,從清白腕骨蔓延往上,到衣袖完全擋住的地方。

  受傷了嗎?

  嚴重不嚴重?

  除了她看到的傷痕,還有別的嗎?

  多不多……

  她滿腦子他受傷了她喜歡的人受傷了,大著膽子握住他手腕,掀開他襯衫長袖。

  他手臂修長,目光所及之處傷痕蜿蜒,大的小的,長好的留下疤的。最顯眼的那條從手腕蔓延至手肘,因為他皮膚白,更顯猙獰。

  剛才被她忍下的大片酸澀瞬間決堤。

  江硯垂眸,小姑娘細白指尖落在他手臂。

  她穿夏季校服,藍色領口的白色短袖,藍色長褲,乖乖巧巧。

  頭發好像長長了,嬰兒肥好像也消了些,但是眼睛依舊又圓又大,不可避免有些天真稚氣。

  但好像還是在他看不到的時間地點,從小朋友一下子長大了。

  顧桉把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了一遍,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抓著他的手。自己掌心,他修長手指觸感清晰,骨節分明,溫度比自己低一點。

  而他任由她牽著,低頭看著她。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並沒有甩開。

  顧桉觸電一樣鬆開手,白皙耳尖瞬間紅透,熱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覺得自己很像個輕薄美少年的大壞蛋。

  她轉身跑到小閣樓上找小藥箱,不一會就又噔噔噔下來。

  江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買的,粉色的,像個糖果匣子。

  裏麵各種胃藥感冒藥消炎藥一應俱全,創可貼帶著卡通圖案朝他擠眉弄眼,目光所及之處花花綠綠熱熱鬧鬧。

  她把小藥箱放到茶幾,又把他摁到沙發上坐好。

  “你怎麽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呀,你看你這些傷,怎麽這麽多這麽多的……”

  她把各種藥膏藥水擺在桌子上,江硯卻想起小時候江檸過家家當醫生的玩具,嘴角若有似無勾了下。

  “你下次再受傷,我可不管你了……”她癟著嘴角嘟嘟囔囔,故意惡狠狠地說話,奶凶奶凶的小糯米團子一個,沒聽到他應聲,仰起小臉用濕漉漉眼睛瞪他,“不信你就試試呀。”

  江硯抿起嘴角,心裏又酸又軟。

  他坐在沙發,她蹲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幫他抹著藥,手上動作很輕,還要緊盯著他眉眼,本來個子就矮,這樣看著更小一團,總是讓他覺得可憐兮兮。

  他微微蹙眉,她立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動作放得更輕,“沒事吧?”

  軟軟糯糯的小鼻音,溫柔得像是哄幼兒園小朋友。

  如果刑偵支隊的眾人在,就會發現他們傳聞中的性冷淡、行走的製冷機器江硯,此時宛如被碰瓷專業戶附體。碰瓷碰得爐火純青,如假包換。

  “有事。”江硯抿唇,嘴角梨渦淺淺。

  他半垂著眼睛,睫毛長扮起無辜一絕,怕人家小女孩不相信似的,又低聲補充道:“疼。”

  顧桉低垂著小腦袋,睫毛有天真卷翹的弧度,隻是小鼻尖慢慢紅了。

  這個人被部裏抽調,參加特大案件偵破,不知道跨越多少個省市,除夕夜都在外麵跑,還抽出幾分鍾時間和她打了個視頻電話……

  走時英俊冷淡毫發無傷,可五個月後,帶著一身傷出現在她麵前。

  聽說,這位年紀輕輕的警官槍法準得不像人類,即使放在專業狙擊手隊伍裏也能拔得頭籌。

  聽說,犯罪分子都是窮凶極惡的亡命徒,視人命如草芥。

  聽說,子彈直接打到車上,差點打穿車窗,如果角度偏移一點點……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江硯等不到顧桉跟她搭話,輕聲叫她,“顧桉。”

  小姑娘“嗯”了一聲,聲音很奶,鼻音極重。

  他伸手抬起她的臉,平時被顧楨稍微懟幾句就要哭鼻子的小朋友,現在正拚命忍著眼淚,眼圈紅了,睫毛沾了濃重濕氣。

  “不疼,哥哥騙你的,”他用沒受傷的手替她擦眼淚,語氣無奈又縱容,“小哭包,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那天晚上顧桉怎麽也睡不著。

  等到淩晨迷迷糊糊睡著時,開始做夢。

  夢裏江硯中彈,血染紅的警官證裏,還有當初她去山上寺廟求的平安符。

  顧桉哭著醒來,上氣不接下氣,最後翻身下床,拖鞋也顧不上穿,穿過黑暗的沒有開燈的走廊,好像還踢到了什麽,腳指甲傳來鑽心的疼。

  客廳開著燈,江硯坐在陽台。

  他人清瘦又白,而現在雙肩下垂,是少見的頹靡消沉。

  他想起入職宣誓,顧楨和他並肩,就站在自己右手邊:“我誌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

  他想起剛入警時帶自己的師傅,退休前笑眯眯看著他說小夥子未來可期。然後死在他前麵。

  他想起和自己最親的那隻緝毒犬,唯一一次不聽他命令,就是在槍口對準他的瞬間撲了上來,傷口出血怎麽止也止不住。

  跟他並肩作戰的兄弟,變成永遠封存的警號。

  別人一輩子難得遇到幾次的生離死別,卻是他的必修課。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

  顧桉頭發亂糟糟,眼圈紅,鼻尖也是,臉上全是淚痕。

  現在癟著嘴角,小聲小聲打著哭嗝,大眼睛起了水霧,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江硯無措,輕輕握住她手腕,“做噩夢了嗎。”

  顧桉抽抽搭搭,看到他人,眼淚更加洶湧。

  江硯反手摁開燈,俯身去看她,“怎麽了,嗯?”

  他冷而靜的聲線,現在有些低沉,甚至有些顆粒感。燈亮了,怕晃到她眼睛,他調到最暗的亮度。

  月光皎潔,燈光昏暗,他低頭,能看到她沾了淚的眼睫,瘦弱肩膀因為打著小哭嗝一抖一抖,伸出小手胡亂抹眼淚的樣子,像個受了欺負滿心委屈的小朋友。

  顧桉還是哭,哭得止不住。

  夢境過於真實,並非全部是她想象。

  她知道,他和哥哥,真的在經曆著這樣的人生。

  她五個月裏極力忍耐的害怕,在深夜一下子爆發。

  有人把她輕輕帶進懷裏。

  上身微微弓起,溫柔而紳士地輕輕攬著她,他懷裏的溫度,和淡淡的薄荷香,像一劑安定。

  “所以是夢到什麽了,可以告訴我嗎。”

  他微微俯身,到能和她平視的高度,那雙眼睛黑沉漂亮,是純粹的黑白,內眼角下勾,雙眼皮自眼角至眼尾慢慢開闊,還有女孩子要嫉妒的漂亮睫毛。

  大概月光都不敵他此時眼眸溫柔。

  微涼指尖碰了碰她眼皮,他聲音很軟,“都哭腫了。”

  顧桉小小聲說話,極力抑製哭腔,“夢、夢見你出事。”

  江硯微微怔住。

  心底某個不曾被人觸及的地方,悄無聲息鬆動、塌陷,軟成一片。

  他語氣依舊坦然,不帶任何情緒,“死了?”

  顧桉說不出話,癟著的嘴角下撇,又有要哭的趨勢。

  “死得其所的話,也不算遺憾,人不可能永遠活著。”

  顧桉抬頭,剛才還皺巴巴的小臉瞬間繃起。

  她仰著頭看他,表情嚴肅極了,一開口卻打著可愛的小哭嗝,“怎麽、怎麽可以隨隨便便說死、這個字呀!你快點,跟我一起呸呸呸!”

  江硯眉眼無奈,笑著搖頭。

  顧桉氣急了,伸手去捏他臉,“快點呀,呸呸呸,這樣。”

  她就像個教幼兒園寶寶拚音的小老師,字正腔圓發出那個音節,重複三遍。

  手揪著著他臉,耍脾氣的小孩子一樣,不達目的不罷休。

  江硯徹底笑出聲,眼睛上揚的弧度漂亮,月光下,瞳孔溫潤黑亮,甚至有些流光溢彩。

  而現在,心無旁騖地靜靜看她。

  顧桉突然就想起歌裏唱的。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

  直到鼻尖被他手指輕輕擰住,他笑著叫她,“小哭包。”

  很久以後,江硯在某次絕密任務中九死一生,大腦開始混沌,眼前開始一幀一幀播放舊時電影。

  皎潔月光裏,小姑娘繃著一張小娃娃臉嚴肅得要命,小手捏著他的臉,軟軟糯糯的語調,從來都沒什麽脾氣的人,卻一定要他“呸呸呸”。

  他閉著眼睛想,還沒舍得吻過她,死掉太虧。

  -

  江硯回來後,直接成了荊市公安局吉祥物,全單位重點保護大熊貓。

  大熊貓被領導特批放了三天假,以前的日常是辦案出警跑現場,現在是早上送顧桉上學,晚上接顧桉下課,其餘時間在家混吃等死不學無術,當他的豪門闊少爺。

  勞動人民顧楨嫉妒得麵部扭曲要發瘋,每天早上出門和深夜出警都要去闊少爺門口獻唱一曲《少年壯誌不言愁》再走,經常被門裏丟出的枕頭杯子鬧鍾各種不明物體砸到腦殼。

  最開心的是顧桉。

  每天都有大帥哥作陪。

  上學路上唇角都要揚上天。

  晚上十點多,大熊貓江硯跑完10km回家。他穿寬鬆的黑色T恤和運動中褲,耳機鬆鬆垮垮隻掛著一隻,年輕白淨像個警校在讀大學生。

  顧桉從書堆中探出可可愛愛的小腦袋瓜,用力吸了吸鼻子:“哥哥,你身上一股孜然味。”

  江硯嘴角一頓,淡淡道:“你聞錯了。”

  顧桉眨眼,很是嚴肅地看著他,“哥哥,你不會跑步跑餓了,然後去吃路邊攤造福地攤經濟了吧?”

  江硯輕嗤:“怎麽可能。”

  第二天晚上,顧桉寫作業寫到肚子餓,趁顧楨不在家牽著崽崽出去覓食。

  夏天一到,燒烤攤風風火火,空氣裏都是孜然香氣。

  這其中有一家格外爆滿,而且圍著的大多都是漂亮小姐姐。

  小姐姐都吃燒烤減肥嘛?

  那我也要吃燒烤,當漂亮小姐姐!

  “那個男生真的好帥啊,腿也長!”

  “還那麽白,那個睫毛比女生的都漂亮……”

  多帥,有江硯帥嗎。

  腿長,那能跟江硯比嗎。

  睫毛……就沒見過比江硯更加睫毛精的男生!

  我就不信了,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比江硯更絕的人存在!

  顧桉走近燒烤攤,繚繞煙火裏,人群簇擁下,果然有個個高腿長膚白貌美的大帥比長身鶴立。

  ……不是她家江硯是誰!

  -

  顧桉和江硯一人一把烤串,兩人對於垃圾食品的品味出奇一致。

  都是烤麵筋、火腿腸還有五花肉。

  “哥哥,你花了多少錢。”

  “十塊。”

  “為什麽同樣都是十塊錢,你比我多一串烤麵筋還有一串火腿腸。”

  江硯無所謂道:“老板送我的。”

  “為什麽他要送你呀?”

  顧桉歪著腦袋皺眉思考。

  為什麽都不送給她?!!

  “他說我長得好看。”

  還是那張麵無表情的帥臉,語氣也是非常不在乎、但是嘴角微微揚起,小語氣非常傲嬌,簡直像個幼稚小學雞,還是給顆糖就能騙走的那種。

  小學雞冷著一張俊臉,麵無表情,酷得不行,“他說如果我明天還來的話,明天還送我。”

  顧桉轉過頭偷偷笑。

  送幾串燒烤就能吸引大批量的女性購物者,這哥們簡直就是個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白甜!

  一吃燒烤也不潔癖了也不拒人千裏了,難怪最近夜跑如此之勤快。

  她被萌得小心髒撲通撲通跳。

  啊……他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人民公仆顧楨同誌到家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江硯和顧桉,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人手裏一把香噴噴金燦燦的烤串。

  一個麵無表情一個一臉饜足,隻是不約而同嘴裏鼓鼓囊囊。

  顧桉:“真香!”

  江硯輕揚眉,“可不是麽。”

  顧楨看著沙發上這倆大庭廣眾吃烤串的,滿懷期待道:“我那份呢?”

  江硯淡淡瞥他一眼,“什麽你那份呢?”

  顧楨瞪眼,“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沒有買我的份吧?”

  他看看江硯,大少爺慢條斯理把路邊燒烤吃出了米其林餐廳的高貴感。

  再看看顧桉,埋頭苦吃,小臉圓鼓鼓的,認認真真盯著手裏的烤串,歡歡喜喜嚼著,根本都沒有時間看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被孤立的心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老覺得顧桉胳膊肘子往外拐,不能擺正是自己親妹妹的位置,眼看著就要把江硯當成親哥。

  “忘了給你買了!”顧桉眯著眼睛笑,總算空出一張嘴用來說話,烤串過於美味有嚼頭,完全沒有察覺親哥已經吃起飛醋。

  顧楨沒好氣道:“還吃呢?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小臉跟佩奇異曲同工。”

  顧桉嘴角一頓,像隻被按下靜止鍵的倉鼠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

  親哥!竟然!說她胖了!

  他不知道女生!最不能聽到!胖這個字嗎?!!

  還說胖得跟小豬佩奇似的?!

  這是個什麽糟心比喻哇嗚嗚嗚!

  顧桉費勁地把嘴裏的烤串咽下去,“你剛才說什麽?是我聽錯了對不對?”

  江硯忍著笑看她一眼。

  小朋友自欺欺人的樣子也太可愛了。

  顧楨居高臨下伸手,揪起她臉頰的肉,非常溫和地彎腰看她:

  “告訴你,十七歲嬰兒肥就不是嬰兒肥了,是胖啊我的妹妹。”

  “你這臉到底是怎麽長的,”顧楨“嘖”了聲,“這麽多肉。”

  “我怎麽胖啦!”顧桉站起身,雙手叉腰,奶凶奶凶。

  顧楨輕飄飄看過來,帶著王之蔑視,他臉瘦,下頜線非常清晰,棱角分明。而且和江硯一樣都是瘦高個。

  顧桉不服氣,伸手去摸自己的下頜線,隻摸到臉頰一團肉,根本沒有那條線!

  ……這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哇。

  “胖了吧胖了吧?還吃燒烤,還不讓人說話!”

  顧桉:“我沒有胖!”

  顧楨:“就是胖了胖了!略略略!”

  “再這樣胖下去更嫁不出去了。”顧楨補刀。

  逗小孩太好玩了,一逗就炸毛。

  跟屬螞蚱似的,一戳一蹦躂。

  顧桉悄悄打量江硯,江硯嘴角翹著,不知道是在笑什麽。

  嫁不出去……

  顧楨怎麽可以當著江硯的麵說她嫁不出去!

  這不是咒自己嘛!

  本來她追到江硯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親哥不能慣,越慣越混蛋!

  顧桉把烤串一口吞了,擼起袖子就去追顧楨。

  顧楨立刻大喊:“江硯,你管管她!小小年紀這麽凶!還膽大包天襲警呢!”

  他急中生智躲到江硯身後,顧桉毫無防備一個沒刹住閘,直接撞到江硯懷裏。

  鼻尖蹭在他胸前純棉T恤,顧桉小臉一下子紅了。

  江硯手扶在她肩膀,在她站穩後才放開。

  顧楨氣焰依舊囂張,從江硯肩側探出個討人厭的帥氣腦袋:“讓那些追你的小男生看看,動不動就追著親哥揍,誰還敢娶你?以後嫁不出去了!”

  顧桉都要氣爆炸了。

  誰能想到高嶺之花這麽狗!

  而就在這時,江硯輕抿了下唇,淡淡道:“不會的。”

  “江sir,要不要打個賭啊?她要是二十歲嫁得出去我替你值班一年,如果她嫁不出去你養?”

  瀕臨炸毛的顧桉正想衝上去暴揍親哥,卻被江硯伸手勾到自己身邊,他身上幹淨好聞的薄荷味道席卷而來,所有囂張的小火苗瞬間熄滅。

  她迷迷瞪瞪靠在他身邊,小腦袋瓜徹底無法運轉。

  冷淡懶散的聲線落在耳邊,“又不是養不起。”

  江硯手落在她發頂給她順毛,他半垂著眼,月光融進他清澈眼底,瞳孔在睫毛掩映下深邃而溫柔,“我養就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