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汽車在楊家嶺窯洞前停了下來，加裏寧上校跳了下來，看著穿著嶄新的迷彩服手持56式衝鋒槍目不斜視的哨兵，眉頭擰得緊緊，心事重重。

  八路軍居然跑到漠北去了！

  聯想到此前不久自己拍著胸口向斯大林同誌保證八路軍絕對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對漠北采取行動，他額頭便一個勁的冒著冷汗。上帝啊，他提供的情報完全是錯的，這回斯大林同誌非把他全家都扔到西伯利亞去砍木頭不可了！

  驚恐之餘他也有些惱火，這一年來他沒少跟延安打交道，在中蘇之間來回奔走，為延安提供了大批延安所急需的技術工人和專家，還有運輸機，對中國同誌也算是肝膽相照了，結果卻被狠狠的擺了一道！這簡直就是豈有此理，欺負我老實麽？必須找你們要個說法！

  哨兵搜了他的身，讓他將手槍交給自己代為保管，讓他進去。

  窖洞裏空蕩蕩的，跟綏遠大戰時的將星雲集不可同日而語，想必現在那些整個中國最為傑出的將領和已經隨同他們的靈魂人物一起前往包頭，就近指揮挺進漠北的行動了吧？看到上校來了，麵帶微笑熱情的迎了上來，親熱地說：“加裏寧同誌來啦？歡迎，歡迎啊！”

  加裏寧上校苦笑：“再不來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怎麽說？”

  加裏寧上校神情苦悶：“莫斯科的命令已經到了，要我立即回國述職，我想下一次見麵的地點，隻能是西伯利亞伐木場了。”

  “怎麽可能？上校你在中國的工作可是卓有成效的啊！”

  加裏寧上校端起茶狠狠的灌了一口，完了才想起這不是伏特加，不禁大為掃興。他一屁股坐下，硬梆梆的說：“周，過去一年裏我幫你們做了不少事情，我打心裏拿你們當朋友，這一點你們承認吧？”

  “那當然，上校同誌過去一年給予我們的巨大幫助，我們無時或忘！”

  加裏寧上校的身體微微前傾：“那能不能請你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向我透個底：八路軍針對漠北的軍事行動，目的何在？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挺進漠北？你們明明知道我們現在正集中全力準備與德國法西斯決戰，現在整個遠東都空虛得很的！”

  “我也想問一句，漠北到底還是不是中國的領土？中國在自己的領土上追擊敵軍，怎麽就不行了？”

  加裏寧上校瞠目結舌：“這……這……”

  “我們對蘇聯沒有敵意，相反，我們還很希望能與蘇聯保持友好的關係，同舟共濟，互通有無。但是蘇聯有些做法也太不夠意思了，你們願意出兵幫助中國消滅日軍，我們很感激，但不能拿中國的核心利益來作交換！斯大林同誌不是說，如果中國能夠獨力打敗日軍，他什麽條件都不會提嗎？好，現在我們就獨力打敗日軍給他看！別人的東西我們不會肖想，我們的東西，誰都別想拿走！”

  加裏寧上校沉默半晌，搖頭：“你們簡直就瘋了！你們應該了解斯大林同誌的性格，他的意誌比鋼鐵還要堅強，他的心腸比火山岩還要冷硬，一旦他認準了目標就絕對不會鬆手！漠北地區關係著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安危，你們動了漠北就等於觸動了蘇聯的逆鱗，斯大林同誌絕對會給予雷霆萬鈞的反擊，他的怒火不是你們能夠承受的！”

  “漠北同樣關係著中國東北乃至整個華北的安危！從漠北出發經呼倫貝爾大草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整個東北三省攔腰斬斷，你們的裝甲集群全速推進的話，最多七十二小時就能推進到北平城下，將整個華北切成兩塊！你們在對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安危念念不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中國的處境？我們也需要戰略縱深，我們也需要緩衝地帶！蘇聯不願意看到西伯利亞大鐵路受到威脅，我們就活該拿天靈蓋去硬扛狼牙棒麽！？”

  這位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已經發怒了，加裏寧上校不是談判專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喃喃說：“國與國之間不一直都是這樣麽？自我優先，弱肉強食，我們強大就可以拿你們的領土充當戰略緩衝，這一點也得到了歐美的承認，要怪就隻能怪你們太弱小了……”

  “我們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麽弱小。確實，我們不是蘇聯的對手，但是我們可以狠狠絆蘇聯一跤！蘇聯如果想搶在美英之前拿下柏林，取得衛國戰爭的勝利果實和戰爭補償，就必須退出漠北，沒有第二種選擇！”

  加裏寧上校窒住，怒形於色：“我可以將這句話視作你們對蘇聯的武力威脅麽？”

  “可以，不過如果蘇聯堅持不肯退出漠北，就不是威脅了。實話告訴你，我們在綏遠打掉日軍五個師團，也隻是動用了三個軍，而我們手裏總共有二十七個這樣的軍，這二十七個軍大軍尚未投入對日寇的大反攻，他們隨時可以進入綏遠，然後以綏遠為跳板挺進漠北，我們有這樣的能力，也有這樣的決心！”

  加裏寧上校心裏一寒……僅僅三個軍就打掉了日軍五個師團，其中三個還是排名前十的甲種師團，這支軍隊得強悍到什麽地步啊，就算是蘇聯紅軍的王牌部隊，也不一定能夠做到吧？最可怕的是，這樣的軍，他們有二十七個！

  被抽走了近半兵力的遠東方麵軍，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

  “當然，我們也是布爾什維克，不會自私到隻顧自己的利益的地步，這次行動可能讓蘇聯蒙受了一些損失，我們願意作出補償。”

  加裏寧上校問：“不知道你們能拿出什麽來補償蘇聯的損失？”

  “一個不會在漠北駐紮野戰部隊和空軍的承諾，一架航程三千公裏的噴氣式轟炸機，一個溫暖的港口，夠不夠？”

  加裏寧上校猛地跳了起來。

  中國會不會在漠北駐紮野戰部隊和空軍，他倒是不怎麽在意，這種所謂的承諾就跟婊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當真的話你就傻了。但是後兩項他卻無法不在意了，德軍的噴氣式轟炸機和戰鬥機在西線大發神威，以少打多把美英空軍給打得潰不成軍，這些蘇聯都看在眼裏，並且摸清了空軍未來的發展方向：未來的天空將是噴氣式戰機的天下，活塞式戰機的時代該謝幕了！蘇聯旗下的飛機設計局開始著手噴氣式戰鬥機的設計，但苦於基礎較差，又沒有經驗，一切都要從頭摸索。他在中國呆了這麽久，早就聽說了八路軍手裏有噴氣式戰機的傳聞，現在八路軍願意拿一架出來交給蘇聯，這可幫了蘇聯大忙啊！至於一個溫暖的港口，對蘇聯就更是無價之寶了，沙俄和蘇聯視為命根子的海參崴算得上是蘇聯最溫暖的港口了，但封凍時間還是長達四五個月，至於其他港口就更加苦逼了，如果能在亞洲這邊搞到一個足夠大又足夠溫暖的港口，相信蘇聯會很樂意用退出漠北去作交換的，反正漠北又不是自己的東西，能用不是自己的東西換到一個優良的港口，這麽劃算的買賣，不做是傻逼！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我需要親眼看看那種轟炸機！如果這種轟炸機真的存在，我就向斯大林同誌報告，我想斯大林同誌會感興趣的……”

  他的要求得到了滿足，很快，他就在延安空軍基地看到了蘇聯夢寐以求的噴氣式轟炸機，甚至還坐到副駕駛位置讓飛行員帶他上天兜了一回風。從飛機上下來，這位上校笑容滿麵：“我立即給莫斯科發報！”

  幾個小時之後，上校收到了莫斯科的回電：“帶上噴氣式轟炸機和他們的大統領滾回來！”

  大統領很忙，抽不開身，隻能由大管家代勞。上校大人趴在地圖上研究了好一陣子，最後找出了一個可供轟五起降的機場，坐過一次噴氣式飛機之後，他是徹底看不上慢騰騰的裏-2運輸機了，直接和大管家一起上了轟五，由蘇方用無線電台導航，呼嘯著飛向蘇聯。

  活塞式運輸機要飛上十多個小時的航程，轟五隻用三個小時就搞定了，在無線電台的指引下順利抵達機場，在那裏降落，其驚人的速度和超大的航程再次讓蘇聯開了眼界，斯大林得知之後咕噥：“貌似這樣作交換的話也不虧啊！”

  轟五在蘇聯機場加足了油，飛行員稍事休息，再度騰空而起飛向秋明，準備在秋明再加一次油，然後直達莫斯科。不必說，在活塞式戰機時代，這種超高速超大航程的飛行帶給蘇聯人的震撼是無以倫比的，盡管這架玩意兒的到來給大家添了不少亂，僅僅是為了找到可以喂飽它的航空煤油就把有關部門折騰得口吐白沫，但是所有人都覺得很值。

  用漠北去交換一架性能如此卓越的遠程轟炸機和一個不凍港，怎麽看都不虧！

  隻是興高采烈的蘇聯人忘記了，中國人才是空手套白狼的祖宗，他們笑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