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五 發狂
作者:流光飛舞      更新:2021-12-21 10:35      字數:4244
  八個小時之後,八路軍終於停止了電子幹擾,那能把人活活逼瘋、逼死、氣瘋、氣死的“世上隻有媽媽好”終於從電台裏消失了。倒不是紅色空軍良心發現終於停止製造噪音,而是……目的已經達到,轟電五實在沒有必要繼續在天空中盤旋浪費昂貴的航空煤油了。

  日軍的聯係終於恢複暢通。

  一份份電報雪片冥鈔般飛向張家口,緊急破譯之後再送到崗村寧次手裏,每接到一份電報他的手就抖一抖,麵色一次次滑向慘白:

  中國空降兵成功奪取了包頭機場,並且利用這個機場運送了一個旅的兵力!

  中國空降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包頭,包頭守軍在堅守了數個小時之後全軍覆沒!

  黃河渡口處的幾道浮橋被盡數摧毀!

  歸綏遭到猛烈轟炸,囤積在歸綏的物資盡數化為灰燼!

  紅色空軍在遊擊隊的配合下猛烈轟炸平綏鐵路張家口-歸綏段,投下大量不定時爆炸的小炸彈,鐵路完全癱瘓!

  中國軍隊對包圍圈內的坦克第3師團發動總攻,短短八個小時之內就發射出兩萬五千多發重炮炮彈!

  中國軍隊對第8師團發動總攻,猛烈的炮火將天空打成了紫紅色,目前第8師團的彈藥儲備已經見底,每門重炮一天隻能發射不到十發炮彈!

  中國軍隊向第36師團和荒木支隊發動反擊,進攻白城防線的日軍被迫轉入防守!

  在平羅方向的中國軍隊同樣向第9師團和第4騎兵旅團發動猛烈進攻,在中國坦克的輾壓之下,第4騎兵旅團已經所剩無幾,第9師團整個大隊整個大隊的打光!

  山西境內的八路軍向正太鐵路、同蒲鐵路發動猛攻,鐵路沿線的日軍據點落彈如雨,這兩條交通大動脈被徹底癱瘓!

  河北境內的八路軍向石門方向發動進攻,截住了試圖經石門進入山西的日軍師團!

  河南八路軍向南陽、信陽發動進攻,試圖堵死日本第11軍北上增援的路線!

  山東八路軍和新四軍會合,向徐州、棗莊、蚌埠發動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山東八路軍向青島方向發動攻勢!

  ……

  一份份電報的字裏行間透著濃濃的血腥味和恐慌,一切仿佛回到了百團大戰————當時整個華北也是像現在這樣處處生煙冒火,遍地烽火,隻不過這一次八路軍不再是那支打完三發子彈就白刃衝鋒的遊擊隊了,他們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支全火器化、擁有大量重炮、坦克、戰機,還有高昂的士氣和周密的組織的虎狼之師,而日軍的戰鬥力卻連百團大戰之前都頗有不如,此消彼長之下,日軍想不吃虧都難。

  綏遠戰場的日軍已經變成一支孤軍,後勤被掐斷,彈藥所剩無幾。

  這一可怕的判斷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那十幾萬軍隊怕是要完蛋了!大城戶三治發狠的捶著桌麵咆哮:“命令獨立混成第9旅團加快行軍速度,不計代價,務必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趕到包頭!命令歸綏的部隊向包頭方向發動進攻,奪回這座城市!”

  崗村寧次聲線嘶啞、苦澀:“命令各部,立即設法擺脫敵軍,迅速撤退!”

  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大城戶三治更是如遭雷擊,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崗村寧次,嘶聲叫:“閣下,不能這樣啊!我們還沒有輸!我們還有十幾萬忠勇頑強的士兵,還沒到認輸的時候!”

  崗村寧次臉部肌肉微微扯動,麵色死灰,像哭又像笑:“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包頭被攻陷,歸綏朝不保夕,十幾萬大軍的後勤線完全被掐斷,成為無源之水,敵軍攻勢如潮,他們徹底完了!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著敵軍還沒有徹底形成合圍之勢,盡可能多的將包圍圈裏的部隊撤出來!”

  大城戶三治狂叫:“你不能這樣!這次大戰我們賭上了一切,如果就這樣輸了,我們都會徹底完蛋的!”

  眾將領都額頭見汗……是啊,為了這場大戰,日軍已經動用了自己那本來就異常緊蹙的物資儲備和戰略預備隊,從天皇到列兵都對此次可以扭轉敗局的戰事極度關注,渴望著一場至關重要的勝利。期望越高,壓力越大,如果這場大戰以喪師數萬、丟城失地,他們這些將領通通都會徹底完蛋,尤其是力主在打完豫湘桂後喘息未定便匆匆發動綏遠會戰的崗村寧次,下場絕對是最悲慘的,隻怕想切腹自盡也不可得!無論如何,這場戰役都要繼續打下去,五個師團打不贏就再來五個,不管死傷多少人,消耗多少物資,都要打贏它!

  崗村寧次慘笑:“繼續打下去我們同樣會完蛋,還會將這幾個師團全部斷送掉……傳達命令吧,日本已經沒有多少能打仗的士兵了,我們不能將這些寶貴的兵力白白葬送在綏遠!”

  一名中佐猛地跳了起來,指著崗村寧次的鼻尖咆哮:“閣下,請注意你的言行!你還像個日本武士嗎?日本武士沒有這麽懦弱的!”

  崗村寧次無力地問:“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中佐神情有些狂亂,揮舞著拳頭咆哮如雷:“讓第9師團和第4騎兵旅團以最快速度回師,他們隻是一點傘兵而已,我就不信一個師團輾不死他們!命令第8師團、戰車第3師團、第36師團和荒木支隊不計代價向榆林油田進攻!這些部隊手裏雖說沒有多少給養和彈藥了,但榆林城裏有的是,隻要打下了榆林,這一切都不成問題!靠繳獲作戰一直是皇軍的強項,豫湘桂不正是這樣打下來的麽?”

  崗村寧次盯著這位天才,目光變得冰冷:“萬一輸了呢?”

  中佐狂吼:“不可能!以皇軍的悍勇頑強,絕不可能會輸!”

  昭和參謀的尿性在這一刻完全暴露出來了。他們大多自信到了狂妄的地步,在製訂作戰計劃之前首先將自己擺到最有利的位置為對方預先設定立場,就像導演部給紅藍兩軍寫劇本一樣,紅軍這樣進攻藍軍會作何反應,藍軍那樣反擊紅軍又應該作何反應,都寫得一清二楚,然後按著這個劇本來實施作戰,如果對手不按照他們的劇本來,他們就會莫名的覺得委屈和憤怒。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未料勝先料敗的習慣,滿腦子都是武勳,按著他們的計劃來,能打贏當然是皆大歡喜,如果戰事不利他們就會暴跳如雷,極力加大投入,打到贏為止,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這位中佐此刻完全陷入了瘋狂,他口口聲聲說日軍絕不會輸,實質上是他們不敢輸,輸不起,眼看著一個建立不世功勳的機會就這樣變成了覆軍敗將的噩夢,他們想不發瘋都不可能!

  崗村寧次冷笑,懶得跟他多說,扭頭對大城戶三治說:“立即下令全軍撤退,不要再跟八路軍糾纏!還有,派出軍使跟八路軍聯係,告訴他們,我們……認輸,想必他們也不願意把自己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精銳之師白白消耗在一場勝負已分的戰役中,我希望他們能夠放開一條通道讓被包圍的部隊撤出來,作為回報……我將整個綏遠讓給他們!”

  大城戶三治的表情隻能用呆滯來形容。他渾身戰栗,目光渙散,完全被這沉重的打擊給打蒙了。將領們抿著嘴唇,神情陰鬱,一言不發,幾百米外那個大坑已經讓他們清醒過來,意識到對手今昔對比,絕不是日軍目前的力量能夠戰勝的。綏遠會戰失敗,整個綏遠勢必不保,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出包頭、歸綏、集寧乃至張家口,退出蒙疆,丟臉是丟臉,但總比十幾萬大軍一個不拉被八路軍全部輾成肉餅強。隻要有生力量能保存下來,要卷土重來也就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是那些佐官可沒有將領們那麽理智,那位跟崗村寧次對瞪的中佐第一個就炸了,打肺裏發出一聲怒吼:“八嘎!你根本就不是日本人!你不配當一個日本人!”刷的一下就拔出了配槍,指住了崗村寧次的胸口。其他人見狀也從震駭中反應過來,咆哮:“天誅國賊,天誅國賊!”有槍的拔槍,有刀的拔刀,沒帶配槍沒帶配刀的滿地找家夥,一時間,整個臨時指揮部一片刀光劍影,殺氣衝天。

  大城戶三治猛地跳起來擋在崗村寧次前麵,咆哮:“你們想幹什麽?以下犯上嗎?”

  中佐指著崗村寧次,麵色鐵青,兩眼噴火:“他是國賊,非國民,懦夫!任何一位日本軍人都不會作出這等向支那人乞降的舉動,他是成心要葬送皇軍用了幾十萬條人命拚出來的榮光,我們要為帝國誅殺此賊!”

  崗村寧次用力一推將大城戶三治推到一邊,胸膛頂住中佐的槍口,眸中迸出驚雷閃電,瞪著中佐,猶如雷神震怒:“我是懦夫?早在日俄戰爭,我便以基層軍官的身份參與了這場奠定帝國地位的大戰,此後潛入支那做諜報工作、平定滿洲三十萬義勇軍、武漢會戰、南昌會戰、長沙會戰、掃蕩八路軍、席卷豫湘桂……無役不與,哪一次不是以寡擊眾,攻必克,戰必勝!你們掛在嘴邊的帝國陸軍榮光,可都是我們這一代人拿殫精竭慮拚出來的,你們這些腦子還沒有勳章大的蠢貨懂什麽?你們什麽都不懂!隻要我還穿著這身將服,你們就沒有資格在我麵前張牙舞爪,給我滾出去!!!”

  大將發火,非同小可,那些熱血上腦了的昭和參謀讓人吼得渾身一哆嗦,氣焰頓消,灰溜溜的退了出去,隻剩下崗村寧次和大城戶三治兩個呆在指揮所裏,相對無言。

  半晌,大城戶三治才澀聲問:“閣下,真的要這樣做麽?”

  崗村寧次聲音低沉,透著消沉與頹廢:“這是拯救包圍圈內的十幾萬大軍唯一的辦法了。事實上,八路軍會不會見好就收,我一點把握都沒有,隻能見一步走一步。”

  大城戶三治眼淚都出來了:“可是這樣做的話,你這一世英名就徹底完了啊!”

  崗村寧次嘴角費力的扯動了一下,苦澀地說:“不這樣做也照樣完蛋,反正注定要完蛋的,就不要拖上十幾萬忠勇的帝國士兵了……帝國的戰爭潛力已經耗盡了,難以為繼了啊,投入綏遠戰場的這幾個師團,哪一支不是赫赫有名的精銳之師?如果他們都完了,誰來保衛日本,誰來保衛天皇?隻能這樣了……隻能這樣了……”他搖搖晃晃的走到沙盤前,拿起幾麵紅色旗子,嘴裏咕噥著:“這是林育容指揮的兩個步兵師和一個戰車師……”把三麵旗子往平羅一插,“這是彭石穿指揮的三個步兵師、三個戰車師、一個騎兵師……”將紅旗一一插到相對應的位置,“這是他們的空降兵……先是用十個師的兵力與我們對攻,迫使我們將所有兵力都投入到第一線與他們廝殺,徹底抽空包頭、歸綏地區的防禦力量,然後空降兵從天而降,閃電般奪取包頭,斷我大軍的歸路和補給……”將代表空降兵的旗子插到包頭,然後,一個看似稀疏卻極為致命的包圍圈便成形了。如此廣大的戰場,十個師(實際上隻有六個師,老頭子將那四個裝甲旅都當成師級單位了。)想圍住四個師團再加好幾個旅團,是非常困難的,但是老師天爺站在中國軍隊這一邊,戰場是人煙稀少的蒙古高原,鄂爾多斯戰場甚至連水都很缺,隻要補給一斷,再多的軍隊都完了。

  崗村寧次看著這個致命的包圍圈,呆若木雞,半晌才發出一聲怒吼,一把將所有旗子掃倒,嘶吼著:“沒有道理,沒有道理啊!七八個月前他們連飯都吃不飽,隻能靠步槍和少得可憐的火炮打遊擊,也沒有哪個國家向他們提供援助,怎麽一眨眼他們就擁有了如此強大的炮兵、裝甲兵、航空兵,以並不占優勢的兵力輕鬆將我苦心調集的四個甲等師團逼入絕境?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情緒終於失控了,大將閣下發了狂似的將一疊疊文件撕成碎片,將桌子上的什物砸得稀巴爛,將一切他夠得著的東西全部粉碎,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他不是輸不起的人,但是輸得不明不白,輸得莫名其妙,卻是他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