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電話突然發了瘋似的狂叫起來，讓正在與幾位高級參謀討論著白天空戰失利原因的崗村寧次眉峰微微聳動。通信兵立即接通，喂了一聲，那邊嘰哩呱啦一通急促異常的狂叫，讓通信兵麵色都變了。他擱下電話，走到崗村寧次麵前向他敬了個軍禮，說：“報告，第二特設航空師團指揮部來電聲稱他們在臨汾地區的三個機場遭到共軍猛烈轟炸，損失慘重！”

  “什麽？”崗村寧次砰一聲扔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麵色陰霾，大聲叫：“不是讓各個機場加強防空力量了嗎，怎麽還會遭到空襲！？損失情況如何？”

  大城戶三治捏著電報衝了進來，搶著說：“損失……非常慘重！總共有六十一架飛機在地麵被炸毀，飛行員、地勤人員和機場警衛部隊死傷上千人，機庫、油庫、彈藥庫、塔台等至關重要的設施嚴重損毀，至少半個月內都無法恢複使用了。”

  崗村寧次接過電報一看，上麵那一串串可怕的數字讓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這意味著他千辛萬苦才調集的空中力量在一天之內就被打掉了近三分之一，如此慘重的損失讓他有種吐血的衝動。鹽城之戰便讓他意識到，侵華日軍對上八路軍和新四軍，在單兵裝備、炮兵力量等方麵都落了下風，所以他對航空兵寄予厚望，希望通過猛烈的空襲抹掉對手在裝備上的優勢，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寄予厚望的航空兵表現竟然如此糟糕，寸功未立便被打掉了三分之一，真是日了狗了！

  電報是一位名叫三井佑元的中佐發的，他在轟炸中幸存下來，目睹了這場可怕的空襲的全過程，知道大事不妙，用電台跟臨汾地區另外兩個機場取得聯係，了解了損失情況之後便發出了這份電報。在電報中他一再強調，此次空襲八路軍動用了一種速度極快的噴射型轟炸機，數量不多，但載彈能力相當強悍，區區幾架便攜帶了數百枚燃燒彈，將整個機場變成一片火海，這種噴射型轟炸機速度快，飛得又高，防空部隊根本就沒有辦法實施有效的攔截！這份電報讓崗村寧次陷入極度困惑之中。噴射型轟炸機隻有德國空軍在用，英國沒有，美國沒有，蘇聯沒有，中國更加不可能有，但是現在八路軍卻一口氣拿出了幾十架，騎到他們頭上來拉屎……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大將的心情鬱悶到了極點……貌似從去年夏天開始，隻要是對上八路軍和新四軍，意外就從來都沒有斷過，真是見了鬼了！

  大城戶三治輕聲說：“八路軍全力出擊，摧毀臨汾地區的機場，不會是心血來潮，他們肯定是想打掉我軍對延長油田的直接威脅……隻怕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第10步兵旅團了。”

  崗村寧次大喝：“讓第10步兵旅團嚴加戒備，加固工事，絕不能給敵軍可乘之機！”

  大城戶三治的判斷完全正確，紅色空軍費了這麽大的勁摧毀臨汾地區的三個機場，目的正是打掉臨汾地區日軍對延長油田的直接威脅。這裏有日軍一個旅團再加上偽滿軍兩個師，像把尖刀一樣頂著延長油田，不打掉他們，八路軍是很難安心騰出手來對付來自綏遠方向的日軍重兵集團。為此，中央調來了第43軍的第127師和第128師，這兩個師的任務就是掃掉部署在大寧、鄉寧、隰縣、吉縣、蒲縣等地的日軍第10步兵旅團和偽滿軍第19步兵師、第25步兵師及第4騎兵團，在轟五轟炸臨汾地區日軍機場的時候，這兩個步兵師正沿著滿是積雪的呂梁山脈迅速挺進，利用山間雲霧作掩護，兵分兩路分別撲向部署在蒲縣的偽滿軍第19師和鄉寧縣的偽滿軍第25師，至於部署在大寧、永和地區與延長縣隔黃河對峙的第10步兵旅團，暫時還不在他們的打擊名單之內，先解決了這些偽滿軍，斷了第10步兵旅團後路再去收拾第10步兵旅團也不晚！

  山路陡峭，人和牲口行走都頗為艱難，第43軍指戰員不得邊走邊掃清積雪，為後麵的馱隊開路，路過一些很難走的地區的時候，還要停下來砍下樹枝鋪路，不然馱著沉重的物資彈藥的騾馬、駱駝根本就過不去。即便是這樣，還是不斷有駱駝被尖銳的冰棱紮傷腳掌，發出痛苦的嚎叫聲，士兵們隻能用刺刀讓這些可憐的牲口從痛苦中解脫。軍官們看著這一幕，頗為心疼，這些馱畜是中央用真金白銀從牧民手裏收購過來的，是革命的寶貴財產，但現在它們隻能變成倒臥在山間的死屍了。

  好在山地雖險，總有走完的時候，當第127步兵師翻過一麵屏風般陡峭的山坡之後，山間公路已然在望。師長嗬出一團白氣，用力握了一下拳頭。該死的，總算走出這連綿的山區了！在山裏窩了快一個月，該輪到他們大展身手了！

  “馬上將榴彈炮和火箭炮組裝起來，天一亮就發動進攻！”他下達命令。

  部隊隱藏在一個山坳後麵，步兵掏出野戰口糧撕開，把水倒進去，放進發熱包，一會兒一頓香噴噴的熱飯就搞定了，他們狼吞虎咽，為即將到來的戰鬥積蓄能量。炮兵則要辛苦一些，他們將大炮組件從牲畜背上卸下來組裝，105毫米榴彈炮、107毫米火箭炮、120毫米迫擊炮、140毫米迫擊炮、85毫米加農炮……這些家夥都要趕在天亮前組裝好。127步兵師擁有兩個榴彈炮營共三十六門105毫米榴彈炮，一個火箭炮營，一個140毫米迫擊炮營，三個步兵團各擁有一個120毫米迫擊炮營，師部直轄一個85毫米加農炮營，這樣的炮兵火力令人生畏。不過師長對此並不滿意，他最想要的是152毫米榴彈炮和130毫米加農炮，尤其是130毫米加農炮，射程遠，威力強，如果能擁有幾門這樣的火炮，整個師的攻堅能力將得到極大的加強。但是很遺憾，主要靠騾馬運載火炮的第43軍沒有裝備這樣的大殺器，別說師部，連軍部都沒有，他隻有流口水的份。

  經過好幾個小時的緊張忙碌，所有火炮組裝完畢，炮兵總算可以停下來吃上一份熱騰騰的野戰口糧了。菜是油水十足的醬牛肉，飯是香噴噴的白米飯，吃得大家滿嘴都是油。偽滿軍第25步兵師的防線就在山腳下，隨便扔塊石頭都能砸到，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必再翻山越嶺了，所以炮兵們吃得很從容，每一口飯菜都充分咀嚼之後才咽下去。師長邊吃邊研究地圖，正忙著，政委遞過來一飯盒滾燙的紅茶：“喝點茶提提神吧。”

  師長問：“怎麽弄的？沒有生火吧？”

  政委說：“你老人家可是下了死命令，誰敢生火取暖就要誰腦袋，我哪敢啊？這是我躲進山洞裏用小酒精灶煮的，你喝不喝？不喝給我。”

  師長笑了笑，往茶裏吹了吹，小心地抿了一口，立即露出享受的表情。政委嗜茶如命，一天不喝茶就渾身難受，而他們領到的補給品裏就有不少茶葉，所以一有空這家夥就要躲起來煮上一壺慢慢享受，哪怕是打仗也不例外。不過不得不說，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季節，喝上幾口熱茶還真是渾身舒坦，連日來翻山越嶺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他輕聲問：“戰士們的士氣怎麽樣？”

  政委喝著茶說：“一群嗷嗷叫的小老虎，他們啥都不求，就盼著早點發動進攻，跟鬼子血戰一場。”說到這裏，他嘿嘿一笑：“打了一輩子仗，大夥還是頭一回在冰天雪地裏行軍也能吃上熱飯的，這士氣，想不高都不行。”

  師長說：“多虧了中央體貼，給我們配發這麽好的補給啊……沒什麽好說的，這一仗我們師一定要打得漂亮，打得幹淨利索，否則對不起中央的厚愛。”

  這年代的人就是這麽淳樸，被野菜黑豆折磨了幾年之後，給他們吃幾頓油水充足的熱飯他們的士氣便高昂得無以複加，覺得如果仗打得不好的話都對不起吃進肚子裏的好東西。拿破侖說士兵的戰鬥力係於胃，這話還真他娘的有道理！

  大家休息了一會兒，天漸漸亮了，政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低聲說：“時間到了。”

  師長疊起地圖，說：“命令，打開收音機！”

  命令很快就傳達了下去，已經休息好了的士兵們興奮地圍到班長身邊，班長則從自家背囊裏掏出一台小巧的收音機打開，調到指定頻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豎起了耳朵。他們也許不知道，在此刻，從遼西到浙江，從煙台到大青山，在每一個飄揚著紅旗的戰場上，都有成千上萬和他們一樣身穿迷彩服、手持63式自動步槍的士兵圍在班長身邊，凝神傾聽。

  一個帶著濃濃的湖南口音的聲音隨著電波，以延安廣播電台為起點，以光速傳遍了長城內外，大江南北：

  “曆經七年苦戰，日寇的囂張氣焰已然不複存在，在中國戰場，在東南亞戰場，在太平洋戰場，在每一條戰線上，他們都已經捉襟見肘，左支右拙！發動這場罪惡的戰爭的元凶正躲在紙糊的堡壘裏瑟瑟發抖，恐懼地等待著正義的審判。”

  “持續七年的苦戰，中國人民付出了死傷三千萬的慘痛代價，這筆血債，隻能拿血來償還！就在三天前，日寇出動上百架戰機對延安和榆林發動空襲，被我年輕的空軍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他們在汾陽、汾西、靈石三地的機場亦已被摧毀殆盡。這就夠了嗎？不，遠遠不夠！他們調集重兵，試圖作最後的掙紮，摧毀陝甘寧根據地！這種瘋狂的舉動證明，野獸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任何人都不能再對法西斯野獸抱有任何期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們下地獄！在這裏，我要求八路軍、新四軍、東北抗日聯軍以及一切抗日武裝力量，向日寇發動總攻，徹底殲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