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作者:uin      更新:2021-12-18 11:32      字數:3700
  神婆看到等在樓下的何灃,她停頓片刻,往後退了兩步,點頭示意,“巡使大人。”

  “你認識我。”

  “前幾年遇到過一位巡使,看您與他打扮相同,想必也是了。”

  “那女孩怎麽樣了”

  “暫無大礙,不過免不了難受兩天。”

  “是我的原因。”

  “巡使大人既知道輕重,怎麽會逾距呢”

  何灃不答。

  “您這一身凶氣,就是我都得離您三丈遠,您常伴她左右,就算暫時不出大問題,長時間也是受不住的,輕則病痛,重則失命,您應該比我這老婆子更了解。”

  “那她的陰陽眼還來得及關嗎”

  神婆笑笑,“這丫頭命格特殊,怕就是十年前想關也關不了。”

  “那該怎麽辦”

  “不順則避。我剛給了三張符,一般靈體靠近不得,隻要巡使離她遠些就好。”

  “多謝。”

  季潼哭的眼睛又紅又腫。

  周歆敲敲門,“睡著了嗎”

  “沒有。”

  周歆端著針線盒進來,季潼麵朝著她躺著。

  “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就是頭有一點點疼。”

  “手鏈什麽時候丟的”

  “就上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周歆完全不記得這件事,她每天忙得昏頭轉向,回來多日都沒注意到季潼手上的紅繩不見了,“這段時間碰見什麽沒”

  “有過幾回。”季潼怕她擔心,“不過沒什麽事,幾個好的鬼。”

  “你怎麽也不跟我說啊”

  “想著你忙,不想讓你擔心害怕。”

  周歆將符咒疊起來,放進小荷包裏,正穿著針線,忽然掉下眼淚來。

  季潼拽了拽她的衣角,“我都習慣了。”

  “你別擔心,媽肯定給你治好,這個人不行就再下一個,下一個還不行還有下下個,瞎貓還能碰上死耗子呢。上回的紅繩就不錯,媽回頭跑趟江西,再給你求一根回來,不,求十根,雙手雙腳脖子全戴上,我還就不信了。”周歆用力揩了把眼淚,一針一線將荷包縫好。

  季潼很愧疚,靜靜地看著母親。

  上有老下有小,家裏外大小事都需要她操持,偏偏自己還這麽

  個體質,動不動給她添麻煩。季潼一直認為她拖累了周歆,這些年親戚朋友也為她介紹了幾個男人,可沒有一個能受得了她帶著這麽個不正常的閨女。

  嚇人,還不吉利。

  周歆把縫好的荷包係到季潼的書包上,打了個死結,“這樣就不會掉了。”

  “辛苦你了。”

  “你要是好好的,媽再辛苦都沒事。”周歆笑笑,摸摸她的臉,又找出她的文具袋,把符咒塞進隔層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放著試試吧。”

  “不用塞這麽多。”

  “塞多不壞事,多防著點總是好的。”周歆坐回來,又塞了張符咒進新荷包,“我以後還是天天陪你上下學,我得也戴一個,雙重保險。”

  “不用。”

  “怎麽不用剛開學時候天天接送你都沒什麽事,剛離沒幾天又掉這個又掉那個。我就該把你放眼皮底下看著。要是你爸在就好了。”她頓了頓,咬斷白線,衝季潼笑笑,“要不咱們養條狗吧,凶一點的,德牧怎麽樣馬犬杜賓不知道禁不禁養,待會媽去打聽打聽。”

  季潼睡了一天,斷斷續續做了好幾個夢。

  夢裏的她騎著黑馬,身後背著弓箭,正追著前麵騎白馬的少年。

  她舉起弓箭,正要朝他射去。

  少年忽然回眸,她從馬上滾了下去。

  少年高興地跳下馬,走到她的麵前,

  “讓我看看摔死沒”

  她在天旋地轉中,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這少年,竟與何灃長得一模一樣。

  季潼乍然睜眼,茫然地看著上方。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到自己已經醒了過來,隨口叫出他的名字,“何灃。”

  “何灃。”

  “你在不在”

  “何灃。”

  何灃一周沒有出現。

  這段時間周歆每天接送季潼上學,沒碰到什麽怪異的事,也沒再見鬼。

  很快又到了周末。

  周歆從工作室開車過來接她一起回家,車裏放著音樂。周歆看上去很疲倦,不是很想說話的樣子,母女兩一路沉默。

  忽然,季潼隱約聽到一聲,

  “阿吱。”

  她回頭,後座空空,什麽也沒有。

  “阿吱。”

  季潼又回頭。

  周歆疑神疑鬼地看著她,“怎麽了”

  季潼轉回臉來,沒有回答。

  “是不是聽到什麽”

  “沒有。”

  “你別瞞著我啊。”

  “真沒有。”

  周歆半信半疑,“跟你強調過無數次,就算聽見有人叫你也不要回頭,尤其是晚上。”

  “我知道。”

  周歆又睨她一眼,“真沒有”

  “真的。”

  何灃就這樣消失了。

  季潼時常試探性地叫兩聲他的名字,可兩個多月過去,他始終沒有出現。

  也許他真的覺得自己有些無趣,有些煩。也許他隻是把自己當做路人,閑來無事,幫了幾次而已。

  明知道不該對一個鬼這麽魂牽夢繞,可季潼就是控製不住地想起他。看到書會想,路過校醫室會想,看到水,看到燈,看到天上的星星明明他們才見過幾次,才說過幾句話而已。

  季潼覺得,不會再見到他了。

  直到那日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恐怖的夢。

  夢裏的她在一群燒焦的屍堆裏爬,爬來爬去,卻怎麽也爬不出去。

  一醒來,居然看到自己升在半空,腳下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季潼靈魂出體了,至於怎麽出的,她也不清楚。

  她有些不適應,又覺得很刺激,不用邁開腿就可以走路,還可以飄在半空,飛來飛去。

  可是問題來了,這是哪

  季潼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在街上亂晃著。

  一個男鬼見她到處張望,過來與她搭話,問她是要找什麽。

  季潼有幾分防備心,沒敢報家裏的住址,說了小區附近的公園。

  男鬼叫黃青雲,笑眯眯地說“我知道啊,還挺遠的,我帶你去。”

  季潼總覺得他長得不像什麽好鬼,沒敢答應,“算了,我自己找吧,謝謝你。”

  “你自己找到什麽時候啊我路熟,一會就把你帶到了。”他拉住季潼,往自己跟前拽。

  季潼要掙脫,黃青雲卻更緊的扼住她。

  “我帶你去,你怕什麽”

  季潼掙不開,求助路過的鬼,可沒鬼理她。

  黃青雲眼小,瞧著色眯眯的,“我又不害你,你喊什麽嘛。”

  “你放開。”季潼慌了,她頓時想到了何灃,“我認識何巡使,我們是朋友,你再不放開我找他告狀。”

  “哪個何巡使”

  “他叫何灃。”

  “巡使十一殿的巡使你跟他是朋友”黃青雲嗤笑一聲,“我跟他還是兄弟呢。”

  季潼哪拽的過他,被硬拽著飄起來,忽然看到一個女鬼攔在前麵。

  女鬼鼓足勇氣,吼了聲,“你放開她。”

  季潼心中一喜,是大花

  黃青雲二話不說,一腳把大花踹遠了,“一邊去,少管閑事。”

  大花可憐巴巴地蹲在地上,與季潼對視一眼,灰溜溜地拋下她溜了。

  口口聲聲說下次遇到危險再也不跑了的

  果然,都是鬼話

  大花雖然跑了,卻是跑去搬救兵的。

  上次何巡使為了這丫頭大動幹戈,想來關係匪淺。她一路問過去,沒找到何灃,反而碰上孟沅了。

  大花語無倫次地說“季潼被黃青雲色鬼危險就帶走了。”

  “說什麽呢季潼怎麽了”

  “被黃青雲帶走了。”

  “黃青雲又是誰”

  “色鬼”

  “然後呢”孟沅正困呢,閉眼打著盹,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她對話。

  “季潼死了”

  孟沅躺在樹椏休息,懶洋洋乜了大花一眼,“你這話要是傳到何灃耳朵裏,小心把你嘴縫上。”

  “真的,我不騙你不是死了就是魂魄出體了反正是出來了”

  “下午我看了還好好的。”

  大花急了,“真的是她,我要騙你明天就下地獄。”

  孟沅將信將疑,從樹上跳下來,“我去她家看看再說。”

  大花把她拉回來,“等你看完就晚了,趕緊通知何大人,你們剛來不知道黃青雲,他可是我們這帶出了名的色膽包天,前段時間被追,逃跑了,不知道最近怎麽又回來了。”

  孟沅心想,這女鬼不至於拿這事哄騙自己玩,還提到了何灃,難不成真出事了

  “不能等了,快去啊,何大人在哪裏”

  “何灃去十一殿開會了。”

  大花急得抓頭,“那怎麽辦啊”

  孟沅勒住她的手腕,“你確定沒騙我”

  “你咋還不信呢”

  孟沅撒手,“我先去會會老黃,你去十一殿找何灃。”

  大花頓時蔫了,“我不敢啊。”

  孟沅給了她一塊牌子,“這是何灃先前給我的,有它十一殿不會

  攔你。”

  大花不敢接,孟沅直接塞她手裏,指著她的鼻子恐嚇,“你要是害我白跑一趟,我就讓何灃抓你去小地獄。”

  “黃青雲應該帶她回家了,從這往東十七裏地,在一片林子邊。”

  孟沅嗖地沒影了。

  “你跑反了。”

  大花果然沒撒謊,黃青雲擄著季潼奔自己棺材去了。

  孟沅氣的撲上去與他鬥,可惜沒打過,被反抓住。

  這就把黃青雲開心壞了,“怎麽還一送一呢”

  孟沅恐嚇他“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呢。”

  “我哥是何灃。”孟沅朝季潼抬抬下巴,“這個,是他老婆。”

  季潼“”

  “怎麽今天個個都拿何灃撐腰。”黃青雲長時間不在此地,回來後也才聽說過剛來了個厲害的巡使,還未親眼見過,“我還不信了,他能有多大能耐”

  話音剛落,黃青雲脖子被扼住,直接被拖了出去。

  何灃看上去是氣急了,否則也不會使出魂鞭來製這麽個不足為懼的色鬼。

  白鞭毫不費力地將黃青雲捆了兩道,慢慢吸食他的力量。隻見黃青雲渾身抽搐,翻著白眼張著嘴,叫也叫不出,哼了哼不出。

  何灃不想當著季潼麵處置他,讓魂鞭捆著他先行去十一殿了。

  大花是被何灃帶來的,一落地,她恍惚了良久,這個何灃速度也太快了魂都快給她衝散了。

  她凝凝氣,見季潼坐在墳頭上。

  何灃緊張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季潼搖搖頭。

  孟沅扭了下脖子,“哎呦,好痛啊,都不關心下我的。”

  何灃看也不看她一眼,孟沅歎息一聲,知道他兩太久沒見,大概有很多話要說,於是拽上大花識趣地先溜了。

  “你怎麽出體了”

  “我也不知道。”

  “快回去。”

  “認不得路。”

  “一直往西十公裏就到城裏了。”

  何灃轉身就要走,季潼趕緊抓住他的鬥篷,“你去哪裏了”

  鬥篷下的手一顫,微微蜷起。

  他沒有回答。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了”

  “公事忙。”

  “那你快忙完了嗎”

  “沒有。”

  “那還有多久”

  “不知道。”

  季潼低下頭,“那你還會來找我嗎”

  “不知道。”

  季潼不敢鬆手,怕他又忽然不告而別。

  憋了兩個多月的話,太多的問題,一鼓作氣全爆發出來。

  “這些天我總是做夢,夢到山,樹林,馬,還有一個人。”

  “我還在夢裏看到了你年輕的時候。”

  何灃低頭側對著她,極力克製著洶湧的情緒。

  “總有一個聲音,好像在召喚我。”

  “你知不知道,阿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