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是你的解藥
作者:眀月皎皎      更新:2021-12-16 13:59      字數:4954
  第五十九章 我是你的解藥

    小姑娘哭得險些背了氣, 胡太醫還以為陛下馬上就完駕崩了呢。

    結果一搭脈,胡太醫眉頭疏解,道了句:“陛下無礙。”

    那個被男子大掌按在懷裏, 一下下撫摸的小姑娘緩緩止了哭。

    垂順的長發有些亂, 額間還冒著幾根毛絨絨得碎發,一雙漾著水珠兒的清澈明眸將望過去。

    看著胡太醫,神情中帶著幾分疑惑不解。大抵是在想, 吐了那麽多的血, 當真沒事嗎?

    她是這樣想的,但胡太醫畢竟是經驗有道的老太醫, 資曆擺在那裏, 且還曾救過她,孫傾婉也不好說什麽。

    餘生多機靈的人, 立刻上前笑嗬嗬的問,“吐了那麽多血,當真沒事?”

    胡太醫有一瞬的茫然,覺得餘生這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跟他玩什麽你問我猜。

    餘生自然怕胡太醫再說下去,就真再圓不回來了,於是就給胡太醫使勁使眼神。

    陛下到底有沒有事, 他不知道嗎?

    他背對著孫傾婉,自然無所顧忌, 胡太醫瞧著他那擠眉弄眼的樣子,再用餘光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陛下,冷冰冰充滿威脅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在去看陛下懷裏,淚眼婆娑的孫姑娘, 原是一出苦肉計,現下胡太醫也了然了。

    “胡太醫,您再好好給陛下瞧瞧,姑娘也好放心回家。”

    這句話醍醐灌頂一般的,原來苦肉計不說,陛下還不想叫姑娘回家呀。

    這不能回家的病——老太醫捋了把花白胡須,展露愁眉。

    “我這話不是還沒說完。”他一句話便將方才的結論轉成了鋪墊,他道,“陛下雖說無礙,但也隻是性命暫時無憂,到底是因何咳血,且還這麽多,這病我還要再好好觀察觀察,不好貿然判定。”

    孫傾婉一聽,到底是什麽病都還沒瞧出來呢,這得多嚴重。

    “胡太醫,陛下這病,很嚴重嗎?”她的心口都收緊了,跟著緊張。

    胡太醫一本正經的說:“突然咳了這麽多血,後麵還會不會咳,都是未知數。”他搖搖頭,最後道了一句,“不大好。”

    一句不大好,小姑娘的心似被萬箭穿刺一般,呼嘯而過,隻剩下千瘡百孔。

    “胡太醫,陛下的病,可是與為我割血有關?”

    她咬唇,到底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她有感受到撫摸在她頭發上的大掌,有一瞬的微頓。

    胡太醫想說,這事其實並無太大關係,是泠寒天生血凝,流速緩慢,如此體內會積壓淤血,這毛病從陛下十歲起,每隔個三五年就會吐一回,自我疏通疏通。

    所以方才那生離死別的場景……

    胡太醫抽了抽嘴角,昧著連心說:“是。”

    這下小姑娘更是心痛了,抓著泠寒的手,默默抹著淚水,強忍著不哭出聲。

    她淚眼婆娑的模樣,著實叫一旁男子滿滿負罪感,他隻是想要這小姑娘記掛他一點點,今兒走了,明兒再來。

    他真的念極了她,想要日日都能見到她,隻是他沒想到,胡太醫說話沒深淺,嚇壞了她。

    “傻瓜,朕這不是沒事了嗎。”他看著她,向來清冷的眸子,蓄著一汪溫柔。

    宋仁的一個謊話,泠寒需要用無數個謊話來圓,他已是騎虎難下。

    縱胡太醫說得太甚,他也不能反對,隻能用他的口吻來安慰那小姑娘,但效果甚微。

    孫傾婉對胡太醫的話深信不疑,泠寒說什麽,她都覺得是在強撐著安慰她,隻是不想叫她擔心。

    “乖,天色不早,朕叫餘生送你回家吧。”

    他一下一下摩挲著小姑娘的頭,安撫著,直到她心情平複些。

    “可是……”泠寒的病,孫傾婉還沒聽出個結果,心裏空落落的,她怎能放心就這樣回家了呢。

    “姑娘,再不走,宮門就下鑰了。”

    餘生沒看出來,泠寒不想叫她再擔心,是真的想要把孫傾婉送走,叫她回家好好休息。

    結果餘生這麽一追,小姑娘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孫傾婉咬著唇瓣,瞧了眼病榻上麵色明顯桑白男子。

    她道:“勞煩餘公公派人,替我向母親傳話,陛下身體不適,我留下照顧,今晚便就不會去了。”

    餘生一聽,心裏大喜,他想陛下心裏定也是歡喜的吧。

    可泠寒卻說:“婉兒,朕真的沒事。”

    他摩挲著她的臉頰,“回去吧,別惹你母親記掛。”

    孫傾婉搖頭說,她在宮裏,母親不會記掛的。

    她自蘇醒這大半月,和母親相處間,發覺母親對泠寒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

    原先提起泠寒,母親就是隻聽名字都覺討厭,當真是不喜極了。

    可她醒來後,卻發現提起泠寒,母親竟頻頻流露讚賞之意。

    當時孫傾婉還想不通這是為什麽,可如今瞧著男子掌心上,為救她而留下的傷,她便也是了然了。

    所以,她留在宮中,雖於禮不合,有不妥之處,但所有不妥當中,斷沒有母親不放心這一因素就是了,方才也不過是她隨口一說的借口。

    小姑娘說,她留下來,母親不會擔心她,可若是她回去了,必會心中記掛泠寒,輾轉反側。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就是了。

    女子並非無情無感之人,眼下泠寒生了這麽重的病,若她此時離開,於心何忍?

    孫傾婉都這樣說了,泠寒便也不好再叫她回去。

    兩個主子各自心事重重模樣,並未因留下來而生出歡喜幾分,反到是樂壞了一旁的胡太醫和餘生。

    胡太醫像模像樣的給陛下開了個方子,告訴一日三次,又囑咐孫傾婉,萬不要忘服。

    女子不知真相,自然認真的一一都應下,心裏還盤算著,事關重大,萬不能有任何疏忽。

    瞧著小姑娘擰著一雙黛眉,可愛又緊張他的模樣,男子垂眸,偷偷勾出一抹淺笑。

    …

    兩個礙眼的人默默離開勤政殿。

    餘生接過藥單,下意識掃了眼藥單子上的藥。

    “人參,鹿茸,當歸,枸杞”,這到也就算了,後麵這“海狗鞭,老虎鞭,鹿鞭,牛寶,馬寶,淫羊藿,壯陽草,鎖陽。”這些都是個什麽東西?

    心裏頓時驚呼一聲,我滴個乖乖,這是要吃出人命來嗎?

    他瞧了眼一旁隨即出來的胡太醫,“這麽多補腎壯陽的藥,你是打算讓陛下三天三夜不下床嗎?”

    “這樣不好嗎?”胡太醫一句反問,竟問哽了餘生。

    若陛下和孫姑娘在屋子裏那樣個三天三夜,這好像還真沒有什麽不好的。

    “可是。”他還有擔憂,“這藥量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再說陛下也沒說要咱們給他用這種藥,若陛下知道……”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咱倆都玩完。”

    胡太醫瞥了眼餘生,笑他沒膽。

    “我是太醫還是你是太醫?”他反問餘生,“陛下體質,猶如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連個火種都燃不起,我之所以加大藥量,自然有我自己的考慮。”

    泠寒極寒體質,原就是不容易被點燃的體質,尋常人許一錢便夠,胡太醫決定給他用兩錢。

    再說怕陛下知道震怒這事,他這半年來,遊走在陛下和孫小姐之間,穿梭於皇宮和孫府兩處。

    期中苦楚,豈是一兩句能言明的,就是陛下不賜死他,他早晚有一天都要折騰死,或者心驚膽戰,抑鬱而終了。

    是以,胡太醫瞧著兩人拉拉扯扯得,及其擰巴又始終沒個結果的關係,他決定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為自己搏一個安逸晚年。

    未來歲月,但求他們夫妻和睦,陰陽調和,身體健康,不要再想起他才好。

    餘生不懂診病,但這麽多年下來,多多少少能看懂方子,他知胡太醫是想要撮合陛下和孫姑娘兩人,但這藥方雖壯陽,顯然隻是調理的補藥,並未達到極致。

    “太醫既有心撮合,您何不直接給陛下開副春.藥得了,豈不更直接。”

    其實餘生也早就想要陛下和孫姑娘兩人在一起,趕緊明確了身份,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被諸多顧慮生生分隔,日日害相思之苦,他看著也跟著難受。

    胡太醫搖頭,說:“非也,非也。”

    春、藥是什麽東西?那可是毒藥的一種,雖不至人害命,可卻會因此做出許多有違律法之事。

    金國條例中明確提及,春、藥屬投毒一種,當以按投毒罪論處。

    胡太醫是想要讓自己有一個安逸的晚年,但這安逸並不是在大牢或者墳堆中度過。

    所以他下的都是男人最滋補的良方,保健藥而已,至於陛下和姑娘擦槍走火,胡太醫攤手,滿臉委屈,那是陛下自己血氣方剛,沒把持住,與他何幹?

    要麽說薑還是老得辣,餘生豎起大拇指,佩服五體投地,連說“妙啊”。

    …

    宋仁從軍營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孫仲青耷拉著眼皮,困坐在前廳高坐上,他早就想睡了,可惜夫人不讓。

    孫夫人精神頭很足,滿臉盡寫著擔憂兩字。

    她在廳裏來回踱步,孫仲青越看越迷糊,越迷糊越想睡覺,隻叫她別走了,可孫夫人心裏急的坐不下,哪裏肯。

    隻見孫瑾程剛一跨進前廳,孫夫人就火急火燎的跑過去,忙問:“程兒,你妹妹她入宮去了,這事你知道嗎?”

    宋仁說:“我知道啊,就是我送進去的。”

    男子一身戎裝,麵帶疲憊之色,他今天操練了一天的兵,隻想睡覺。

    可孫夫人不肯,“婉兒她今晚不回來了,你知道嗎?”

    孫瑾程豁然來了精神,眼睛瞪得鋥亮,似乎是沒想到。

    “留下了?”他又反問。

    孫夫人點頭,“剛宮裏來人傳的話,說陛下病了。”

    “噗嗤”一聲,隨即又是哈哈大笑,他聲音在寂靜宅院上空盤旋,驚得鳥都飛了。

    “我還以為他留不住,婉兒都回來了。”

    孫瑾程把妹妹送去的誠意自然是真的,他祝福他們兩個。

    可泠寒隻要一遇到妹妹的事,瞻前顧後那慫樣,他想想就想笑。

    他以為他們兩個還得拉扯幾日,沒想到這就留宿了。

    瞧著兒子笑得那般開心,孫夫人罵他做哥哥的沒有心。

    宋仁說,撮合陛下和婉兒這事,你不是也讚同的嗎?怎得人都不回來了,母親又反悔了?

    孫夫人說她沒反悔,當今聖上對她女兒用情至深,她被感動,願意將女兒托付給她,她相信女兒會幸福。

    孫瑾程疑惑,“那是為何?”

    這時孫夫人扒拉一旁遙遙欲睡的孫仲青,叫他說。

    孫老爺和周公的棋盤都擺好了,結果被攪局,見是夫人也不敢有微詞,瞧見兒子回來了,他便知夫人的意思。

    老父親清了清嗓子,趕走一身睡意道:“你母親懷疑陛下有疾。”

    孫瑾程說,沒錯,他是有疾啊,相思成疾,婉兒正在宮裏給他治著呢,想來不日便可好了。

    孫仲青說,“不是這個疾。”

    孫瑾程問:“那是什麽疾?”

    孫夫人將此大任交給丈夫,自然是有目的的。

    可自己到底還是父親,要有個威嚴勁,這話要問完了,嚴父人設怕是也就塌了。

    孫夫人見丈夫不肯說,在他後腰上擰了一把,疼得孫老爺臉憋通紅,人也瞬間清醒了。

    “程兒,陛下是不是那方麵不行?”孫仲青點明,“他是不是不能人道?”

    這事問孫瑾程自然是有緣由的,他兒時是泠寒伴讀,兩人朝夕相處,那方麵能力有沒有問題,都是胎帶來的,所以打小就能看出來。

    老父親又咳了咳,以掩飾尷尬,問他,“你和陛下一起時,有沒有聊這方麵的事,或者有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孫仲青這話說得很隱晦,但隻要是個成年男子都懂。

    同齡男子私下在一起,免不得會提一些異性相吸之事,人皆有欲,孫仲青也是有的。

    所以老父親在兒子麵前問這個,其實很沒麵子。

    孫瑾程一愣,顯然這種玩笑事袒露在長輩麵前,他也很尷尬。

    “沒有。”他回答的幹脆利落,“陛下是個孤僻清冷的人,不會開這種玩笑,我和他也從未提及過。”

    別看他和泠寒很熟,說話有時都口無遮攔的,但泠寒在他眼中,就仿若是不染世塵,無情無欲,眼中隻有權勢的異類,簡直不是人。

    若不然,他當初也不會放心的將妹妹托付給他。

    第一條線索斷了,孫夫人就讓丈夫去問第二條。

    孫老爺硬著頭皮,“那你們日常在一起時,沐浴換衣,可有看到他那處……正常嗎?”

    問到最後,孫仲青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孫夫人追問:“可同尋常男子無異?”

    孫瑾程望天,被父親和母親要求,描述別的男子隱私之處是何模樣。

    一根毛筆兩顆蛋,大家皆是如此啊。

    “陛下喜暗,我和他處在一塊時,啥都看不見。”

    孫瑾程總覺得他這回答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裏怪。

    他又不似妹妹,連陛下的逆鱗遇到她之後都變得順服了。

    皇宮庫房裏塵封多年的蠟燭,竟又有了用武之地,他可沒那個本事。

    兩條路都被堵死了,孫夫人忍不住露哭出了聲。

    “若是那方麵不行,難道要婉兒食一輩子血?那樣的話,陛下遲早撐不住,婉兒可就成寡婦了。”

    寡不寡婦的,孫夫人到不那麽看中,可她屬意這女婿,舍不得這女婿死。

    孫仲青和孫瑾程麵麵相覷,疑惑孫夫人到底是從哪裏懷疑陛下不行的?

    孫瑾程說:“行不行,過了今晚不就知道了。”宋仁覺得,母親太過緊張了。

    “可是他病了呀!”老母親攥拳,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孫夫人想,本就有障礙,再一病,那方麵就更不行了。

    這就如同保暖思淫.欲,人在病中之時,病痛纏身,哪裏還有心思再想別的。

    宋仁是個粗人,這才聽明白母親擔心得是這個,於是笑道:“那病是我叫陛下裝得,陛下他沒病。”

    “沒病?”

    宋仁肯定,“恩,生龍活虎的,母親放心就是了。”

    可是孫夫人還是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