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雪狼
作者:眀月皎皎      更新:2021-12-16 13:59      字數:3739
  第二十八章 雪狼

    穿著用血染紅的衣裳, 周身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每呼吸一次都是令人作嘔的恐懼。

    可偏偏這又是泠寒的“美意”,她不僅不能拒絕, 還要表現出萬分歡喜的模樣。

    漆黑狹長的環廊, 仿佛沒有盡頭一般,盡管有宮人掌著燈在引路,將這漆黑照得通亮, 可每踏出一步, 都仿佛離深淵更近一步。

    烈日驕陽明媚的刺眼,對於許久為見到強烈光亮的孫傾婉來說, 在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 恍若人間與地獄的重生。

    可是真的重生嗎?

    那纏繞她,揮之不散的血惺味無情的提醒著她不是人間, 而是煉獄。

    盡管陽光再溫暖的灑在她的身上,可身體依舊還是冷的。

    “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茗香見她不曾有半分笑意,似乎也提不起興致,不由詢問, “是不舒服嗎?”

    女子生就柔弱,再加上上次的驚嚇,那般纏綿病榻, 啟程殿裏的人雖不說,可姑娘體弱, 小心伺候早已是不言而喻的事。

    “茗香,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孫傾婉望著天邊的雲,飄啊飄,飄到了紅牆之外。

    茗香很認真的嗅了嗅,結果什麽都沒聞到。

    “姑娘說的是什麽味, 花香嗎?”

    這下到輪到孫傾婉差異的回過頭,“怎麽,你聞不到?”

    她又問向一旁的翠香,甚至將自己的衣袖湊到二人麵前叫她們聞,結果二人皆搖頭,齊說並未有什麽怪味。

    奇怪了,她這衣服明明血腥味極大,為何隻有她能聞得出,旁人卻聞不到?

    “沒事了,我們去前麵坐坐吧。”

    她想不通便也不打算再去想,假山上的涼亭,位於整個禦花園最高的地方。

    蹬上這裏,便可俯視後宮全貌,她下意識看向之前放置人彘暖閣的方向,結果被梅林遮住了視線。

    於是隻能再看向別處去,離禦花園最近的,是太後的長壽宮,然後是啟程殿,最後目光停留後宮與前朝之間,泠寒所在的勤政殿。

    初秋的天漸冷,假山上風很大,翠香和茗香並沒有給姑娘準備遮風的披風,於是沒一會,便勸著孫傾婉離開,莫要在這吹出風寒。

    這是孫傾婉第二次來禦花園,她之所以要跑到假山上,就是為了盡快熟悉這裏的地形。

    她方才已經將後宮所有宮殿大致的方向都記在了心裏,在心中形成了一個粗略的地圖。

    她想要出宮,自然要將宮中的每一座宮殿,每一條路都熟記於心,一次不能全部記下,那她就多來幾次。

    離開了假山,孫傾婉便沿著梅林,她假做不知的向暖閣的方向走,許久才隱隱綽綽看到暖閣,房門緊閉。

    上次突遇此景,她被嚇得魂不守舍,可如今想來,她卻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問她們。

    她們是犯了怎樣的錯事,才慘遭如此?若她提前知曉泠寒的底線,那麽她將會少走一些彎路。

    於是她準備去碰碰運氣,看看那些人彘還在不在。

    女子穿梭在梅林間,微風拂過裙擺,卷起紅衣翩翩。

    她故意提出,要與翠香和茗香二人玩捉迷藏,姑娘難得提起興致,翠香和茗香自然不會拒絕。

    如此孫傾婉很快就甩開了兩人,直奔暖閣而去。

    可人去樓空,經上次的事,餘生早就命人將黑壇移去了更隱蔽的地方,自是不會叫孫傾婉再遇見第二次。

    此刻暖閣裏根本見不到半點人彘的影子,除殿內還存留淡淡血腥味兒,證實著她們曾真實存在。

    到底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才會這般殘忍的要她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盡管這裏空蕩蕩的,可隻要每每想起那日情景,仍有細密的冷汗貫穿全身。

    就在女子想要離開暖閣,去找翠香和茗香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嗚嗚的奇怪聲。

    那聲音不似人聲,更似惡狗嘶吼,又好像比惡狗還要可怕,聲聲低沉,在空蕩的暖閣中環繞。

    有粘膩的液體順著那牲畜的齒間滑落,一灘灘滴落在潔淨的地麵上,形成一道長長水跡。

    屋裏極靜,除低吼外,孫傾婉能夠明顯聽到那牲畜粗獷的呼吸聲,很急迫,也很焦灼。

    她察覺到情況不妙,於是緩緩轉過身,可就算已經有了心裏準備,在見到那東西的一刻,整個人還是嚇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坐在地上。

    竟是狼!

    是一匹通體雪白,呲著鋒利獠牙,目光凶狠的雪狼!

    那狼身形異常巨大,足有兩隻狼狗加在一起那般,若是站起來怕是與孫傾婉一邊高。

    女子從小到大,哪裏見過這般凶狠的猛獸,更何況那猛獸正目不轉睛的注釋著她,顯然是已經將她列為攻擊目標,下一刻便會成為它的盤中餐,腹中肉。

    她胸口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什麽七魂六魄,早已經嚇得七零八落。

    她迅速的看向暖閣四周,想要看看除正門外可還是否有其它的門,可以逃生。

    可小小的暖閣隻是提供給貴人們落腳休息的小樓閣,並未設有後門。

    一陣風吹過,卷起女子火紅衣裙,那狼仿佛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猩紅了眼。

    巨大的白色大抓,一下一下的抓摩地麵,將地上鋪設的漆紅木板抓出一道道深痕,露出了紅漆下的原木色。

    它的身體漸漸弓曲起來,做進攻狀,蓄勢待發。

    隨後隻聽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隨之便如離玄的箭一般,張開血盆大口,向著孫傾婉猛撲過去。

    “救命!”

    危險隻發生在頃刻間,小小的姑娘還來不及反應,更莫說逃跑,除了大聲的呼救外,她還有能力去做什麽?

    可這裏這般偏僻,哪裏會有人呢?就算是有人,跑到這一切也都來不及了。

    這或許就是她的命吧,紅顏薄命,她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話本子,但死得最慘的,當屬她一個。

    餓狼的嘶吼越來越近,它是有多餓,才會殘忍到心對她這花一般年紀的姑娘下嘴?

    啃食,撕咬,她絕望的閉上眼,聽著耳邊是肉被撕扯時發出的那種撕裂聲,聽著獠牙剮蹭著骨頭,那種吱嘎吱嘎摩擦的刺耳聲,還有那餓狼捕捉到食物後,發出低沉嗚嗚的愉悅聲。

    可奇怪,她為何不覺疼,難道是自己已經死了嗎?

    就在孫傾婉訝異自己為何沒有半分感覺的時候,耳邊卻傳來男子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隱隱顫抖,該是極難承受的劇痛,可男子卻隻是發出了一聲低沉悶哼。

    遇血後受到刺激的狼,較方才還要亢奮許多,它猛烈的撕扯著男子的手臂,宛若鐵鉤的獠牙狠狠勾在肉中,仿佛不將這隻手臂扯下,誓不罷休。

    泠寒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一隻手被雪狼叼住,另一隻手迅速的抽出藏在靴內的匕首,高高揚起,再狠狠紮下。

    鋒利的匕首嵌進了雪狼的背。

    這一刀讓雪浪鬆了口,可狼天性善鬥,並不會因為負傷而放棄攻擊。

    相反,它會因被突然的攻擊而挑起更為強烈的勝負欲,而除非這個獵物永遠的消失在眼前,否則隻要是認定的獵物,它便輕易不會改變。

    孫傾婉迷蒙中看見一身玄色龍袍男子在暖閣中和雪狼搏鬥。

    有大量的血流在地上,雪白的狼此刻毛發已經被染成了紅色,而男子受傷的那隻手臂,因是玄色衣衫,除被血浸透,濕答答的貼敷在手臂外,卻看不出半點殷紅。

    隻是偶爾順著袖角滴落得血,才綻放出朵朵妖豔。

    他擋在孫傾婉和雪狼之間,它朝她撲過來,泠寒就用匕抵抗。

    可那狼就仿佛是著了魔一般,並不攻擊男子,隻衝向他身後的女子。

    幾個回合之後,泠寒似乎察覺到了哪裏不對,最後目光落及在女子那身火紅宮裝上。

    對血敏感的男子很快就察覺出了問題的存在,於是他迅速的撕扯掉了女子身上所有衣裙,包括那件他精心設計的小衣。

    衣裙被扔出數丈之外,果然那雪狼就調轉了方向,向那屢衣衫衝去。

    狼不輕易改變目標,它一開始鎖定的便是這衣裙上的血,此刻衣裙不在孫傾婉身上,它便也不再攻擊與目標無關的人了。

    陛下最愛的雪狼突然跑了出來,整個皇宮的禦林軍都被調用了,就連陛下都親自過來尋。

    餘生帶著數十禦林軍追過來,剛穿出梅林,就看見雪狼撕咬著一件紅色衣裙。

    “在那兒!快抓住它!”

    雪狼被衣裙上的血腥味引來,撕扯了幾下才發覺是自己上當了。

    轉而剛要回暖閣找人算賬,結果餘生大叫一聲,數十禦林軍衝圍上去。

    雪狼幽藍的瞳孔散出凶狠目光,直到目光落在躲藏在禦林軍身後的餘生身上,它像是又被受到什麽刺激一般,仿佛找到了正主,調轉方向,越過禦林軍,狠狠向餘生猛撲了過去……

    餘生:我滴媽呀,狼來了,救命!

    …

    孫傾婉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黑漆漆的,不用看,隻身上柔軟的被褥,她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帶回到了啟程殿。

    叫了幾聲嬤嬤,翠香和茗香,根本就沒人應。

    無奈,她隻好自己起身,出去尋人,可奇怪,這屋子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窗外傳來說話聲。

    “姑娘您行行好,就讓我進去看一眼,行嗎?”

    “王公公,我都說了不行,你就別為難我了,你還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見。”

    起初說話的人很陌生,但回話的人孫傾婉很熟悉,是翠香。

    “姑娘,婉兒都昏迷一個月了,太醫都說回天乏術,您就行行好,讓我就看她最後一眼,求求你了。”

    那人說著就要給翠香下跪,結果被翠香扶了起來。

    “王公公請慎言,孫姑娘如今是陛下的人,您這麽直呼她的閨名,小心引火上身。”

    那人似乎並不以為然,無所謂道:“我入宮皆是為她而來,若她玉殞在這無情深宮,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孫傾婉目瞪口呆,這皇宮裏,竟還有對她癡戀至此的人存在?可她從入宮至今接觸的人不過就那麽幾個,公公更是少之又少。

    忽生好奇,便想要一探究竟,結果許久未起身,這殿裏的格局發生了很大變化,腳下不知拌到了什麽,一個趔趄,整個人竟向著漆黑的牆壁,結果她就這麽穿牆而過了……

    孫傾婉還來不及震驚,便看到站在窗外的兩人,那個說苦苦癡戀她的人竟是她青梅竹馬的王家表哥,而一向如寒梅般傲骨的表哥,此刻竟一身青灰太監裝,卑躬屈膝,就連聲音都尖細了幾分……

    她忍不住張大嘴巴,磕磕巴巴道:“表…表哥,你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