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選擇
作者:唐穎小      更新:2021-12-16 12:53      字數:9203
  視頻不長,分了兩段,應該是經過人為調速,有幾個地方可以明顯看出來被剪掉,不過想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

  一開始的場麵很熱鬧,有男有女,年紀大部分都是四五十歲。

  當鏡頭裏驟然出現一個男孩的時候,林宛白愣了下,她下意識的湊近,仔細的看了好一會,才確認那人是傅踽行。

  他看起來很無助,緊緊跟著薑淑芝的身側,小手攥著她的衣服。薑淑芝做了介紹,而後好幾個老女人過去逗他。因為光線昏暗,畫質又差,她不怎麽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瞧見他似乎是很努力的在微笑。

  林宛白心肝顫了顫,下意識的摁停了視頻,有些喘不過氣。

  她無法在繼續往下看,難以想象後麵十幾分鍾的內容都是些什麽。

  她覺得有些反胃,眼淚什麽時候掉下來的她都沒察覺到,她一隻手握住鼠標,手指始終不敢再點下去。

  可最後,她還是咬了咬牙,拉了一下進度條。

  畫麵迅速跳轉,場景也換了。

  一間豪華套房,鏡頭正對著一張床,隻見傳上那個男孩,手裏拿著煙灰缸,一下一下的砸著身下的人。

  他那般弱小,可下手的力道卻不小。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來,虛弱的坐在了旁邊。鏡頭雖有些模糊,但也能看清楚躺在床上那個女人滿頭的血。

  男孩歇了一會之後,突然又起身,再一次舉起手裏的煙灰缸發狠似得朝著那人的頭一下一下的砸。

  林宛白沒有看完,直接關了視頻。

  心跳的厲害,他舉起煙灰缸砸人的樣子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她愣了很久,才猛地回神,彈出U盤,而後將這小小U盤藏回了胸衣裏。

  她捂住胸口,心跳無法平複。

  她在裏麵待了好久才出去,梁知夏和老鄭就站在門口等著,見她臉色這樣難看,不由問:“怎麽了?你看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林宛白吞了口口水,搖頭,“沒,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累,想休息一會。”

  “要不現在我家休息一下?”

  林宛白想了想,搖搖頭說:“不用,我出去找個小旅館,我怕傅踽行留了後手。”

  “那好吧,那你小心點。”

  “放心。”

  隨後,兩人離開了老鄭的家。

  出了小區,林宛白走到車邊,一時沒忍住,轉頭往旁邊的花壇幹嘔起來。

  梁知夏見狀,立刻過去將她扶穩,順她的背脊,“怎麽了?你剛才在書房都做什麽了?進去還好好的,怎麽出來就成這樣了?”

  她搖頭,嘔了一陣,什麽也沒吐出來,梁知夏去車裏拿了水遞給她。

  她喝了一口,稍稍好了一點,“走吧,先找個地方休息,我好累。”

  梁知夏仔細瞧了她一眼,也沒多問,扶著她上車,然後找了一家旅店,先落腳。

  她也沒回家,就跟著她在旅店住下。

  林宛白隻洗了一把臉,就坐在床上發呆,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

  梁知夏坐在旁邊看著她,夜色已深,外麵很安靜,安靜到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望著窗外,夜色靡靡,一時之間腦子竟是一片空白。

  “你餓不餓?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林宛白搖頭,“我不餓。”

  梁知夏張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隻勸道:“都快三點了,先睡吧,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再想法子。我想傅踽行一時半會估計脫不了身,咱們還有時間。”

  林宛白也不想讓她憂心,點點頭,兩人躺下,關了燈睡覺。

  可誰也睡不著,怎麽可能睡得著。

  林宛白側躺著,睜著眼看著窗簾留下的那一條細縫,就這樣看著,一直到光線照射進來。

  早上八點,林宛白換了一身衣服,稍作打扮後,去了公司。

  老鄭已經聯係了股東,上午九點召開股東會。

  林宛白穿了職裝,就是瘦了些,顯得衣服有點大,但還挺像樣。

  她出現在公司,公司上下言論不斷。

  她的名聲,在跟傅延川差一點離開北城那天起,就已經徹底壞了,聲名狼藉。

  好多人都在猜測她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她的聲譽敗壞,自然也連累了林釗威,如今甚至都有人懷疑林釗威是道貌岸然。

  所幸他這一輩子做事光明磊落,無論人家怎麽挖,也挖不出任何能夠令他名聲盡喪的事兒。

  她壞,自然就凸顯了傅踽行的好。她都這樣了,他依然不離不棄,至死不渝,這是多麽深愛啊。

  在來公司的路上,林宛白上網看了不少類似新聞,隻是現在熱度下去,被娛樂八卦代替了,新聞也就不太有了。

  她坐在董事長辦公室內,裏麵的擺設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傅踽行二四六這三天會過來處理事情,一三五則是留在傅氏,林氏內部運作正常,管理起來還算輕鬆,更何況這公司上下還是挺服氣他的,再加上高層領導認同,也就沒什麽排異現象。

  倒是林宛白的出現,讓公司內部起了不小的波動。

  會議開始之前,林宛白與謝家二子謝驥先見了一麵。

  老鄭將他帶進來,林宛白立刻起身相迎,“謝叔叔,好久不見。”

  上來前,老鄭簡單的把現下的情況跟謝驥說了說,他沒太大的反應,一路上來也沒多言語一句。林宛白原是想找謝仁,經過打聽才知道謝仁已經移民去了加拿大,去年在那邊定居。

  她考慮了一下,還是先去了個電話,將林氏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她牢記著外公的話,謝驥這個人太看重利益,這樣的人不會有什麽情麵可講。眼下林氏的情況複雜,保不齊謝驥會有乘虛而入的想法。

  可她現在也沒法子,總好過整個林氏都被傅踽行吞了,到時候就真的回天乏術,想要再奪回來就難了。

  起碼到現在為止,林氏的股權大部分仍掌握在他們林家人自己手裏,話語權還是有的。

  謝驥露出笑,“確實很久不見,看起來瘦不少。”

  “經曆了那麽多事兒,能不瘦麽。”林宛白看了一下表,做了個請的手勢,“先坐,開會還要二十分鍾呢。”

  “嗯。”謝驥走到沙發前坐下來。

  老鄭讓秘書泡茶進來,而後站在林宛白的身側。

  茶水送上後,林宛白在直入主題,“原本該是林家的家事兒,不該麻煩謝叔叔你,可現在這事兒已經涉及到公司,而我們林家現在也是支離破碎,隻靠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所以就不得不麻煩謝叔叔,幫我一把。幫我坐穩了董事長這位置,我雖然年輕,資曆尚淺,但學曆上,我覺得我還是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以前外公做生意,可是一直帶著我在身邊的,我也算是她親傳弟子,我可以保證,我一定能給就公司帶來利益。”

  謝驥端起茶杯,慢吞吞的抿了口茶,唇邊噙著笑,說:“你上位,這不是名正言順的麽?傅踽行一直也隻是暫代,不過說起來,你們兩個之間,相對來說股東們都更信任傅踽行一點。你要罷免他,是有些難度。”

  “瞧你啊,還跟小女孩似得,你坐這位置上,要服眾太難了。”

  林宛白笑了笑,說:“能不能服眾這個事兒,我覺得不單單隻是看一張臉。除卻我現在的那些負麵信息,您應當看看我在慈善機構做的事兒,哪一件不是做到位?我現在就算出去應聘,以我的簡曆,說小了也該直接給我一個部門經理,往高了說給我一個CEO的位置,我也照樣坐的下。”

  “經驗很重要,但經驗不是全部,還是要看腦子。外公說了,我還是有做生意的天賦,所以打小她就開始跟我講生意經,大學時候我也不是沒做過生意,也自己建了團隊,隻不過後來我要結婚,就把團隊交給了別人。我這人,要麽不做,既然做了,一定會做到最好。另一方麵,還請謝叔叔賣個麵子,就當看在外公的份上,幫我一把,往後我一定感激不盡。”

  謝驥默了一會,視線落在茶杯上漂浮著的茶葉,手指在杯沿上打轉,片刻之後,手指停住,“本事不是嘴巴吹的,要有實績。就到年末,到年末你若是能讓公司年利潤上升十個百分點,這個位置不用我說,你也坐得穩。但如果做不到,你給我百分之二十分股權,而你這個位置,也得交給我。”

  “敢賭麽?”

  果不其然,就是趁火打劫。

  林宛白與他對視片刻,笑了起來,“謝叔叔是一點情麵都不講啊。”

  “有句話不是說的好麽,談感情傷錢,所以還是公事公辦一點比較好。”謝驥似是想到什麽,伸出一根手指,虛指了她一下,說:“還有,別企圖從我爸那邊下手,我爸現在不管事兒,身體也不如從前,要是我爸因為這事兒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怕小白你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林宛白點點頭,麵上的笑容不變,“您說的很對。”

  “所以,你敢賭麽?”

  林宛白搖搖頭,說;“不敢。”

  “那就沒辦法了,到時候股東會上,我也隻能實話實講,幫不了你了。”

  林宛白麵帶著微笑,不言語。

  一杯茶喝完,謝驥便去了會議室。

  林宛白站在落地窗前,瞧著外麵微微出神,求人不如求己。她作為唯一一個林家的人,坐董事長的位置名正言順。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叩響,她回神,轉頭便看到林舟野的秘書安寧走了進來。

  她跟了林舟野好些年了,也算是公司內部的老人,她行至林宛白的跟前,說:“很高興你能回來。”

  “謝謝。”

  她將手裏的文件遞給她,說:“這是小林總讓我交給你的。”

  林宛白看了一眼,接過翻看了一下,裏麵有一份股權轉讓,林舟野將自己名下所有股權都轉給了她,還有幾個工程項目,裏麵還整理了一份可以輕鬆掌控各位股東的資料,還有一份可信任名單,上麵都仔細標注。

  林宛白粗略翻看過後,抬眼看向安寧。

  安寧說:“他說如果你有機會回來,就把這些交給你,對你有用。從現在起,我是你的秘書,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他還說,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就算公司倒閉,林家家破人亡,隻要你能好好的,不管是他還是外公或者是你的親生母親,都會得到安慰。他們最在乎的並不是利益,他們更在乎你的安危。”

  “不要責怪自己,一切與你無關。”

  林宛白看著她,緊抿了唇,喉嚨像是堵上了棉花,心裏直泛酸,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來。

  她迅速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的情緒繼續崩潰下來,她咬著唇,好一會之後,才把眼淚逼回去,深吸一口氣,才慢慢睜開眼。安寧很平靜,她拿了紙巾遞過去給她。

  林宛白道了謝,擦了擦眼角,“時間快到了,這份資料你需要逐個重新打印一份,發給股東的時候可不能弄錯。”

  “我已經準備好了。”

  林宛白點頭,“果然是林舟野身邊的老人,辦事效率總是最高的。”

  “是,最可惜的是,僅僅隻剩下我一個。”

  說完這話,她就轉身出去了,給股東們發資料。

  林宛白做了最後準備,在還剩下一分鍾的時候,進了會議室。

  剛才那份資料都已經發下去了,此時謝驥臉上的表情很冷,直勾勾盯著她,林宛白隻看了他一眼,而後坐在了主位上。

  等會議正式開始,林宛白起身,“大家今天看到我一定很奇怪,這個時候我應當還在家裏坐月子,養孩子,怎麽突然就來了公司。其實很簡單,我也是心疼傅踽行,分身乏術,兩家大公司要管,一個人能力有限。所以我就想,反正我身體恢複也差不多了,我外公和我媽媽的事兒你們也都知道,我想啊,我不能辜負外公對我這麽多年的栽培,我讀了那麽多年的書,考了那麽多學位和證件,總該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現在這種時候,我要是還待在家裏養孩子,就真的太對不起外公了。所以從今天開始,公司我正式接手,大家應該沒什麽意見吧?”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即便有幾個人心中不平,可手裏捏著的東西,令他們無法說出任何一句反抗的話。

  老鄭適時開口,“以前老林總談生意總愛帶著小白,小白是老林總一手栽培起來的,我相信小白能夠勝任,更何況咱們這些老員工也都幫著她,肯定是不會出錯。我也算是看著小白長大,小白是什麽品性我清楚,這外頭那些風言風語,我瞧著就是有人想乘虛而入,故意造謠。”

  林宛白說:“那些謠言我也是才看到,傅踽行為了不影響我的心情,一直沒讓我上網,我也是到今天才曉得都傳成這樣了。這事兒,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辦,散播謠言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任。”

  隨後,林宛白又簡單說了一下接下去的規劃,提出了新的項目議程,全票通過。

  股東會開的很順利。

  結束後,謝驥是黑著臉走的。

  林宛白也沒去搭理,捏人把柄的手段雖見不得光,但確實有效,比任何手段都有效果,簡直立竿見影。

  林宛白回到辦公室,到現在為止傅踽行還沒出現,想必這人還被黎汀扣著。

  梁溪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抵達林氏,股東會已經結束了,林宛白正在吃午餐,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推開,發出不小的動靜。

  辦公室內,老鄭在陪林宛白吃飯,見著她氣勢洶洶的樣子,立即嗬斥,“你誰啊?!見我們林總要先預約,懂麽?!”

  林宛白拉住了老鄭,說:“吃的差不多了,你先出去。”

  “這人!”

  “沒事。”

  老鄭見她堅持,收拾了一下飯盒就出去了,他沒走遠,把飯盒遞給秘書,就站在門口守著。

  梁溪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看著她,說:“看不出來,你還真有能耐。”

  “不敢當,哪有你們厲害。奪了公司,還要搞的人家破人亡才算完,誰能有你們這麽厲害,我是比不上。”

  林宛白一邊說,一邊行至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梁溪幾步衝到她的眼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輕而易舉將其拽了起來,說:“你知不知道黎汀是什麽人?!你是想讓傅踽行死麽!”

  林宛白微的皺了下眉,雙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將她的手扯開,冷冷看著她,“他難道不想讓我死?憑什麽他能讓我死,我就不能讓他死了?!”

  梁溪輕笑一聲,“真愛讓他親自來聽聽你說的話,他要是親耳聽過了,就不會在執迷不悟了!不要得意的太早,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救出來!”

  梁溪說完,就轉身走了。

  林宛白整了整衣服,坐回了椅子上,她正襟危坐,一顆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沒有落下。她有預感,傅踽行會回來,並且絕不會放過她。

  也許隻有一個辦法。

  下午,林宛白驅車去了巡捕局,她並沒有立刻進去,她看著巡捕局大門,在車裏坐了足足一個小時才下車。

  進去以後,她找了人詢問了薑淑芝的情況,而後,她就坐了巡邏車,去了醫院。

  老太婆還吊著一口氣,醫生說她的情況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走。

  林宛白進去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整個人枯瘦的厲害,若不是心電圖還在跳動,林宛白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她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

  過了一會,薑淑芝便睜開了眼睛,她側目過來,可能第一眼沒看清,就那麽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然後露出了淺笑,她伸出手,林宛白過去將她扶住。

  她靠在床頭,摘掉了氧氣罩,“你來啦。”

  “那個東西,是你給我的?”

  薑淑芝的聲音沙啞,輕輕的笑,說:“傅踽行失守了?”

  “所以,這東西就是你給我的,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還不明顯?小白,你何必明知故問,你還沒交出去?”

  “我為什麽要交出去?”

  她笑著,搖搖頭,說:“到了今時今日,我覺得你該醒了。你若是不交出去,等傅踽行再回來,我怕你就沒有這個機會了。難不成,你到現在還在為他心疼?”

  “是你讓他變成今天這樣!”

  “是,是我讓他變成今天這樣,可你們林家可沒有傷害他半分。他可以報複我,但他有必要報複你們林家麽?小白,你自己想想,你多愛他啊,為了他你做了多少事兒?你護著他,幫著他,可到頭來呢?他有顧念你的一份情意麽?沒有嘛,所以這種時候,你還在顧慮什麽?你一定要等到你外公,你媽媽都死了,你才能徹底清醒麽?”

  林宛白咬著牙,視頻裏的內容在腦海裏閃現,她閉了眼,心上像是插著一把刀子,刀子不停的攪,攪的她心都碎了,碎成了泥。

  她睜開眼,目光冷冽,“你明明自己就可以做,為什麽要讓我來做這件事?”

  薑淑芝歪著頭,呼吸有些費力,明明是個快要死的人,可那雙眼睛卻依然那麽的精明,裏麵透著算計,“因為由你來做,對傅踽行的殺傷力最大,最能讓他痛不欲生。”

  “那如果我不做呢?”

  “你不會不做,也不能不做。”她緩慢的伸手,抓住了林宛白的手,緊緊的握住,說:“小白,可不要糊塗,你一旦糊塗做錯了決定,痛不欲生的人就是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薑淑芝盯著她的眼睛,靠過去,壓著嗓子說:“你知道該怎麽做,截取那一段最有利。我告訴你,裏麵那個死掉的女人,背後的家族有頭有臉,你隻要交出去,你隻要交出去,傅踽行沒得逃!一定治他的罪!他絕對活不到出獄那天。”

  “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我不怕了,我死了,那家人的怨恨就全部發泄到他的身上,他跑不了,絕跑不了!”

  林宛白走出醫院,站在門口等巡捕開車過來。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

  她的耳邊,是薑淑芝最後的話,語氣急不可耐,扯著她的手,說:“快,要快!”

  林宛白看著巡邏車過來,在她跟前停下,她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上車。她坐在副駕駛,送她過來的巡捕還挺年輕,回去的路上,她反複數次的看他,弄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車子在紅綠燈口停下來,年輕巡捕轉頭看她,說:“你怎麽一直看我,是有什麽問題麽?”

  “我想問問,如果一個人未成年的時候犯了罪,一直到現在才發現,會怎麽樣?”

  “這個還要看具體情況。”年輕巡捕警覺性很高,微笑著看她一眼,說:“林小姐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沒,前幾天看到類似新聞,我就問問。”

  “是麽?我怎麽沒注意到有這樣類似的新聞。”

  林宛白看了他一眼,沒再吱聲。

  車子很快到了巡捕局門口,下車的時候,那位年輕警官拉了她一下,說:“林小姐,若是知情不報,也是犯法。”

  林宛白微的愣了下,可明麵上依然淡定,她笑了下,掙開他的手,“你想多了。”

  她沒有多逗留,很快回了自己車上,她最後看了巡捕局大門口一眼,便啟動車子離開了。

  ……

  傅踽行被黎汀揍了兩拳後,關在了房間裏。

  北城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做起事情也有些束手束腳。當然,他本來也沒打算對傅踽行怎麽樣,就是想借著他跟梁鈺盛談生意。

  所以才答應了林宛白,陪她玩玩。

  他就耐心的等,等梁鈺盛主動打電話過來要人。

  林瑤被人精心照顧起來,第二天周琳就過來看她。

  她拒之門外,並不打算見,周琳也不生氣,就站在房門口等著。直到林瑤答應見麵為止。

  到了晚上,黎汀過來看人,見著周琳站在門口,“怎麽?小姑娘不肯見你?”

  周琳幹笑,垂著眼簾不語。

  黎汀叫人開了門,此時林瑤躺在床上休息,聽到動靜本是不耐煩,睜眼看到來人,立刻坐了起來,將身上的衣服拉好,下床,筆直的站在這裏,戰戰兢兢的,“黎,黎總。”

  “別叫黎總了,叫我黎汀。”

  林瑤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敢這麽叫。

  黎汀走到她跟前,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勾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瞧了一會。林瑤有些受不了,立刻掙開,別過頭,用雙手擋住,“醜。”

  “不醜,醫生跟我說了,可以恢複如初,刀口深一點的地方可以做除疤手術,現在整形美容這麽發達,不必擔心臉的問題。”他說話溫溫柔柔,並不因為她的臉受傷,而露出任何厭惡之色。

  林瑤暗暗的看了他一眼,在他靠近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腦袋低的更低。

  黎汀能感覺出她的抗拒,但他並不惱怒,轉而握住她的手,說:“我來是陪你吃個晚飯,不用那麽緊張,我現在不碰你。”

  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然後拉著她走到餐廳,餐桌上已經擺上了豐盛的晚餐,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蛋糕,做的很漂亮,黎汀說:“祝你重獲自由。”

  林瑤縮著身子,勉強的扯了下嘴角,“這要多謝黎總,要不是黎總……”

  “叫我黎汀。”他用手指堵住她的嘴,糾正。

  她抬眼看著他,數秒以後,磕磕巴巴的喚出了他的名字,“黎,黎汀。”

  黎汀很滿意,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昨天進房間之後的事兒她都不知道,林瑤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我姐呢?”

  “你這姐姐倒是有點意思。”

  林瑤聽這話心裏有些不快,“她確實很有意思,很多人都喜歡她。不對,應該是隻要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她。”

  “你這話倒是說的不錯,她要是沒生過孩子,我還真挺喜歡,可惜生過孩子了。生過孩子這女人就不是女人了。”

  林瑤眨眨眼,這算什麽理論?歧視婦女?

  她沒問。

  黎汀將昨個林宛白跟他說的話簡述了一下,林瑤瞠目,“所以,她想讓你把傅踽行給殺了?”

  “雖沒直說,但聽著有這麽個意思。”

  林瑤頓了幾秒後,笑了起來,“也真夠狠的。”她想了一會,再次看向他,說:“我能見見傅踽行麽?他把我弄成這樣,我得報仇!”

  後麵這句話,她是故意補上的,怕黎汀誤會。

  黎汀倒是有求必應,“可以啊,等吃過晚餐,帶你過去。”

  飯後,林瑤換了一身衣服,同黎汀一塊去了另一個房間。

  傅踽行被綁在椅子上,嘴巴上貼著膠布,房間裏留著兩個人看守,門口兩個。傅踽行一直都很安分,一句話沒有,反抗也沒有。

  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她請求了黎汀,希望能與他單獨處一會。

  黎汀笑眯眯的看她,沒有多問,招呼手下出來,就讓她自己進去。

  林瑤見他答應的那麽爽快,想了想,就把自己跟傅踽行曾經在一起的事兒與他簡單說了一下,“我覺得也沒有必要瞞著你,有些話還是說的清楚一些比較好。我也可以很坦白的跟你說,我現在心裏仍然還是喜歡他,可我也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次之後,我就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希望,我也相信很快我就不會再喜歡他。”

  “喜歡一個利用自己的男人,這才可悲了,我不想變得那麽可悲。這算是我與他最後一次對話,謝謝你能給我這個機會,我原本以為你不會答應。”

  黎汀聳肩,“為什麽不答應,我相信你以後會愛上我的。”

  他眼裏帶著笑,很是自信。

  從他嘴裏聽到愛這個字,林瑤愣了一下,而後迅速轉開視線,覺得十分尷尬。

  黎汀揚揚下巴,“進去吧,不要太久了。”

  林瑤點點頭,轉身立刻進去,順手虛掩了門。

  傅踽行垂著頭坐在那裏,臉上帶著傷口,衣服上還有點點血跡,看樣子是被打了。見著他這樣,她這心裏還是會有些難受,心疼,甚至於有一瞬間,她差一點要上前給他解開繩子。

  但她很快就清醒過來,一想到自己被他弄成玩偶關在盒子裏,拿出給林宛白玩樂,她就心痛。

  他現在落到這個下場,是他活該!活該被林宛白擺一道!

  林瑤走到他跟前,伸手撕掉他嘴上的膠布。

  他沒有抬頭看她一眼,視線落在腳尖上。

  林瑤微微揚著下巴,說:“怎麽樣?被林宛白擺一道的感覺,好麽?”

  傅踽行沒什麽反應,好像什麽都聽不到。

  林瑤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迫使他抬頭,“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麽?現在你可是落在我的手裏,你求求我,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能大發慈悲幫你一次,幫你在黎汀麵前說說好話,讓他把你放了!”

  “你知道麽?林宛白可是親口跟黎汀說,要他殺了你!你不是愛她麽?你這麽愛她,她卻要殺了你,嗬!感覺怎麽樣?這滋味不好受吧?”

  傅踽行緩慢的抬起眼簾,眼神極冷,林瑤下意識的鬆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她又反應過來,現在他才是階下囚,她為什麽要怕?

  她再次上前,正預備出手打他的時候,傅踽行突然掙脫了繩子,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瑤一愣,不由睜大了眼睛,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扣住。

  傅踽行是學過脫身術的,不管打了什麽結,他都能解,除非將他每一根手指都綁牢。

  可惜,黎汀輕敵。

  黎汀一直在門口等著,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裏頭一點都進都沒有,他直接不太對,讓手下的人先進去,“人呢?”

  此話一出,黎汀立刻進去,緊接著,傅踽行從門背後竄了出來,黎汀警惕,立刻轉身出拳,可還是太慢,傅踽行快他一秒,三兩下便將他擒住。

  他的手上握著玻璃碎片,抵在黎汀的脖子上,語氣沉穩,道:“讓我走。”

  黎汀發出一聲輕嗤。

  傅踽行手裏的脖子碎片一下紮進了他的皮肉,力道控製的很好,隻是輕輕的一下,見一點血,但再往裏一點,就沒那麽好過了。

  “放不放?”他問。

  他絲毫不懼,大有一種可以與他一塊在這裏同歸於盡的架勢。

  他不怕死,半點都不怕。

  黎汀感覺的出來,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把人給放了,“我不放呢?”

  傅踽行垂眸,輕描淡寫道:“那就送你去見閻王。”

  兩人視線對上,僵持數秒,黎汀噗嗤笑出聲,“行,行!你有種!我今天放了你,下次千萬不要栽在我手裏,記住了。”

  “謹記於心。”

  “讓他走。”

  話音落下,傅踽行拽著他走到電梯口,等電梯門開,他一腳踹在黎汀的屁股上,而後迅速進了電梯門。

  黎汀的手下要衝過去,他立刻叫停,說:“算了,這裏是北城,我們行事要謹慎。這筆賬,給我記上,遲早有一天,我要他磕頭認錯。”

  ……

  傅踽行走到酒店門口,一輛車子過來,在他跟前停下。

  雷森早就部署好,等三天,第三天傅踽行還不出現,他就帶人上去。

  傅踽行拉開車門上去,“人呢?”

  雷森說:“她很小心,暫時沒找到住處,但她已經回了林氏。”

  傅踽行閉眼,額頭青筋凸顯,一張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唇角微微往下。

  默了一會之後,壓著怒火,說:“放消息出去,就說林婧語死了,死一個不夠,就死兩個,我看她出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