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過街老鼠
作者:唐穎小      更新:2021-12-16 12:43      字數:8084
  秦光沒有逗留太久就離開了傅氏,然而秦光此舉,倒是讓一些人開始觀望,可也僅僅隻是觀望。

  沒人想和朝盛交惡,秦光說想要打開國內市場,可在國內朝盛的產業也不少。

  這顯然僅僅隻是說辭,可傅勇毅和傅勇輝兩個人這會也注意不到這些了。

  兩個人回家以後,難得的沒有吵架,就這麽安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格外的沉默。

  慢慢的,家裏的人都回來,看到他們兩個坐在一起不吵不鬧,都有些詫異。

  等大家都到齊了以後,傅勇輝把秦光要買傅氏這件事跟大家都說了說。

  傅勇輝說:“這是大事兒,我覺得有必要跟大家商量,所以你們都說說你們的想法,你們對這件事是怎麽想的,對於現在的傅氏有什麽樣的建議和意見。”

  傅勇毅難得迎合了這個哥哥一回,“對啊,大家都說說,都提提意見。我們都是一家人,應該患難與共,現在是危機時刻,我們一家人應該要團結起來,好好的想法子,利用能利用的關係,能挽救我們還是要挽救。不能就這麽直接放棄了。”

  話音落下,大家都挺沉默。

  好一會之後,傅延川發出一聲嗤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傅勇毅眉梢一挑,“延川你這是想到什麽辦法了?”

  “辦法?”他搖搖頭,“怎麽會有辦法,就算有辦法,你們不都已經在心裏決定好了麽?何必還要在這裏假惺惺的說這些?”他的眼神很冷,木著一張臉,看著他們。

  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就是所謂的家人。

  他真的很想知道,此時此刻,薑淑芝可否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的每一個決定。

  當然,現在責怪誰都沒有意義,更重要的是要解決眼前的困難。

  傅勇毅輕笑,側頭看向傅勇輝,說:“大哥,那你倒是說說除了賣掉公司之外,你有什麽法子能讓我們傅家度過這次的難關?”他的目光轉向袁鈺君,“還有大嫂你,你娘家真的不準備出麵幫一把?”

  袁鈺君微微一笑,說:“你懂不懂什麽叫做鞭長莫及,我娘家遠在娛樂城,就是想幫也幫不上。”

  “其他幫不上,讓老爺子投些錢進來也是可以的嘛。”

  袁鈺君娘家極有錢,她自己手裏就有一筆極其豐厚的私房錢,可讓她當這個冤大頭,把錢丟進火坑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

  她有腦子,也看得清楚現在的形勢,隻要傅家的人一天還在,這錢投進傅氏就是打水漂。關鍵不在公司,而在人。

  所以這公司賣掉,她倒是很讚成。

  眼下的情況是回天乏術。

  能想的辦法,能想到的人,他們不都想過了?可結果又是如何?還不是被拒之門外,有些甚至連麵都見不著一個。

  這就說明了問題。

  公司的股東,也就秦光還沒撤出,其他大大小小能撤出的早就撤走了,誰也不願意蹚渾水。

  袁鈺君早想好了退路,她可以帶著兒子女兒回娛樂城,其他人她管不著,甚至於連傅勇輝她都不想理會。

  她笑著搖搖頭,沒再搭話。

  湯瓊的家人已經因為傅延銘的事兒倒了,她自己的職位也岌岌可危,正等著上頭的指令。這種時候,她沒什麽發言權,也不想多說半句。

  她摁住了傅延崢的腿,輕輕掐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沉默再沉默,大家都沒有發表意見。

  整個屋子死氣沉沉。

  不知何時,宋婆婆出現在他們後側,“想要賣掉公司,也該知會一聲老太太吧?”

  她的出現,打破了沉默,讓這一群各懷鬼胎的人迅速的回神。

  然而,他們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太多的話。

  傅勇輝咳了一聲,說:“我們當然會跟老太太說,但這邊我們也要有個決定。”

  “我的意思不是通知,是商量。”宋婆婆站的筆直,語氣保持淡然,“畢竟公司還是老太太的,你們商量的再好再完美也沒有用。”

  傅勇毅有些不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麽?誰又讓你說話了?!現在老東西都自身難保了,還顧得了公司?她要是顧得了,你讓她先從局子裏出來!”

  宋婆婆忍著怒氣,看著這些人,臉上依舊保持得體的微笑,說;“大爺二爺,她畢竟說生養你們的母親,這麽多年,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總該回頭想一想,想一想你們小的時候,老太太的護犢之情。她也許嚴厲,也許教育方式不對,可她對你們這些子孫……”

  “你可給我閉嘴吧!”傅勇毅沒讓她說完,“老東西要真有點人性,我的兒子就不會被當槍使,繼而去蹲大牢了!”

  宋婆婆說:“二爺,傅家淪落至此,難道不是從因三少爺而起的?您講這話,可是沒有良心。三少爺的頑劣是誰縱容的?老太太可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你,要你好好管教這個兒子。”

  “說起這個我更來氣,你是非要我把老東西偏心的嘴臉都撕出來是不是?!她但凡能夠一視同仁,到今天我都會那麽大意見,這話我就放在這裏了,老東西今天進去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別人不知道你一定知道,這老東西到今天還把握著權利是為什麽?還不是為了控製我們這些人,好對她唯命是從!”

  他輕哼,“她不等到咽氣的那一刻,她絕對不會把權利交給任何人!她當自己是武則天,其實根本就是慈禧太後。”他笑起來,一拍手,說:“現在好了,傅家終於敗在她手裏了,這種時候還讓我們想法子去把她救出來,怎麽著是讓我們這裏誰去給她頂罪麽?她都那麽大年紀了,有幾年活頭?她不想著幫我們這些後輩摘出去,還想著拖我們下水,這是一個母親一個祖母該做的事兒?”

  “我說她就是自私自利!”

  沒有人製止他說這一番話,但也沒有人迎合他的這一番話。

  可他說的這些話,雖然激進了一點,倒也沒有說錯。

  宋婆婆閉眼,在心裏歎口氣,指著他們去救老太太是不可能的事兒了,可老太太都那麽大年紀了,難不成要她晚年都在牢裏度過?連死都要死在牢房裏?

  這些人倒也不怕報應。

  她沒有再多說,但也沒有退場。

  有她在,他們反倒是不說了,坐了一會之後就各自回房,連晚餐都沒吃。

  兩家人各自關起門來商量對策。

  袁鈺君沒其他想法,她這會隻想知道傅渺去哪兒了,“其他先別聊了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渺渺,怎麽還沒有她的消息?”

  傅勇輝原本還在跟傅延川爭論,聽到她的話,兩人均止住了話頭,轉頭看過來。這些日子被公司的事兒弄的焦頭爛額,一時都忘了傅渺的事兒。

  袁鈺君看著這父子兩,嘖了聲,“你們一個當父親,一個當哥哥的,就沒有一個在意她麽?自從視頻爆出來之後,她就失蹤了,都好些日子了!”

  傅延川說;“我問過林舟野,他說人不在林家。會不會是受了打擊,出國散心去了?”

  “你覺得呢?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再怎麽樣她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跑出去散什麽心。再找不到人,我要報警了!這話,你去跟林舟野知會一聲。”

  “媽,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這意思還不夠明顯麽?你妹妹是怎麽硬的嫁進林家的我之前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麽?現在看起來,林舟野也不是說的那麽好,也是個睚眥必報的家夥,你說現在傅家敗落,你妹妹又沒了威脅他的籌碼,他會怎麽對付你妹妹?”

  傅延川搖搖頭,“我覺得不會……”

  “得了吧,你不去網上看看他是怎麽推動輿論把你塑造成一個猥瑣渣男的?他要真是個好人,有原則,你跟他關係那麽好,他至於麽?”

  袁鈺君一擺手,“我不管,其他我都無所謂,但牽扯到我女兒就是不行。你就當做是替我傳話,其他不用多言。”

  傅勇輝點點頭,“就是的。”

  袁鈺君看他一眼,態度冷冷,什麽也沒說,自顧自回了房。

  至於傅勇毅那頭,並沒有人跟他商量什麽,湯瓊隻說自己沒有能力,既然沒有能力也就不發表意見,傅延崢也是保持緘默。

  傅勇毅對他們的態度很火大,甩手便出門去喝酒去了。

  ……

  隔天,宋婆婆將他們商量打算賣掉公司的事兒,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是已經想到了,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但要說不傷心也是不可能的。她臉色微微發白,閉著眼,笑了笑,說:“我能猜到,最後的結果一定是這樣,但我沒有想到會那麽快。”

  傅氏現在的情況,她雖在拘留所但也有所了解。

  她的律師已經辭職不幹了,也就是說,眼下她身邊連辯護律師都沒有了。

  宋婆婆說:“老太太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律師來給你打這場官司,我會救你出來。”

  宋婆婆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發紅。

  老太太看著她,如今隻有心冷,真想不到她風光一時,到最後竟然隻有一個小宋還願意救她出水火。

  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說;“謝謝你了。現在怕是全世界都怪我,隻有你還相信我。”

  “他們最後都會明白,到時候有他們後悔的!”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薑淑芝咬咬牙,轉而,她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把緊握住她的手,說:“佛堂,佛堂裏的菩薩都要你來打理了。”

  “我會的。”

  ……

  這天白日裏,有個傭人去打掃佛堂的時候,‘無意中’動了一下左邊的那尊佛像,緊接著安置佛像的架子後麵有什麽被啟動。

  傭人聽到動靜,猛地嚇了一跳,過去一看可是不得了,這後麵竟然冒出一個密道來。

  傭人往外瞧了眼,沒有人其他人,便取了抽屜裏的蠟燭,點上後慢慢下去。

  下麵是一個很狹小的空間,普通的家用廁所大小,燭光照下去,一目了然。傭人赫然發現,那角落裏蹲著一個人,衣衫襤褸,頭發稀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她迅速捂住嘴巴,慢慢往下,逐漸靠近。

  她身後戳了一下,那人沒動,也沒有轉頭,更沒有半點聲音。

  傭人大著膽子,“喂,你……你是誰啊?”

  依然沒有回應。

  隨即,她又壯膽,輕輕拉了一下,結果這人就那麽製止的倒了下來,身體已經徹底僵了,眼睛還睜著,可人已經是死人了。

  傭人嚇的不輕,尖叫著衝了出去。

  她沒有告訴宋婆婆,而是直接報了警。

  巡捕很快就過來,將屍體從密室裏搬出來。

  傅家所有的人都到齊,看到這屍體,皆是一臉驚訝,麵麵相覷,顯然他們都不知道。

  是一具女屍,骨瘦如柴,麵目全非,看不出究竟是誰。法醫初步鑒定,死了沒多久,是被毒死的。

  這是從老太太的佛堂裏弄出來的,自然跟老太太脫不了幹係。

  屍體被送到巡捕局,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這件事當天就被傳了出去。

  第二天,傅踽行和傅昌俊就去了巡捕局,先是要求看遺體,可遺體的那張臉已經被毀於一旦,根本認不出來原來的樣子。

  傅昌俊看到這一幕,幾乎要暈厥過去,他又問法醫,女士腰部有沒有一個月牙的胎記。

  法醫說沒有,但腰部有一道疤痕,是被剔去皮膚造成的。

  傅昌俊其實可以確認了。

  他掩麵痛哭,好一會之後才漸漸平複心情,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交給巡捕,說:“這具屍體可能是我的女兒傅嫻。”

  然後,警方運用了各項技術確認了這具女屍確實是傅嫻本人。

  法醫檢驗過後,都有些震驚,這人被折磨的特別狠,而且是長期折磨,大約有三十年左右,身體沒有一處是好的,折磨她的人簡直就是變態,變態到令人發指。

  傅昌俊沒有聽到法醫的話就暈了過去。

  傅踽行讓雷森送去醫院,自己則留下來繼續聽法醫闡述。

  法醫說完以後,他自己要求單獨與傅嫻待一會。

  法醫和巡捕便先後出去,留了空間給他。

  傅踽行站在她的左側,就那麽靜靜的站著,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看著這一張麵目全非的臉,這張臉像鬼,甚至比鬼更可怕。

  很難想象這三十年她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也許她早就想死,隻是老太婆不給她這個機會,她連死的能力都沒有。

  不過沒關係,她現在應該是得償所願,終於死了。

  這樣的狀態,活著怕是也沒什麽意思,真的活著救出來,也毫無意義。

  他伸手,指腹輕輕觸碰到她的臉,很冷,比冰凍都冷。他的手指一點一點的劃過她的輪廓,眉骨,鼻子,嘴唇。

  她很瘦,瘦到皮包骨頭,身上錯落的骨頭那麽的明顯。

  這哪裏還是人呢?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傅踽行對於傅嫻的那一點點記憶,早就清空了,他甚至對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期待。

  對她的記憶,也僅僅隻記得照片上那個模樣,青春靚麗,笑的很燦爛。至於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不知道,很多都是從傅昌俊的嘴裏得知。

  她是一個很陽光很聰明很優秀的女人,像個小太陽一樣,她本來是可以很幸福的。

  傅昌俊說她本來是可以很幸福的。

  傅踽行在心裏發出冷笑,幸福?投錯了胎,有什麽幸福可言。

  太陽?什麽狗屁太陽,從出生就活在陰影裏的人,算什麽太陽。

  就像他。

  他們都是老鼠,走在街上人人喊打的那種,他們隻配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自己發臭。

  太陽?他們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下巴上,停留了半分鍾的時間,而後收了回來。

  “一點都不想當你的兒子。”

  他的聲音很冷,不帶絲毫感情。

  從傅嫻的屍體被找到,傅踽行沒有一滴眼淚,甚至連悲傷的表情都不怎麽有。

  傅踽行走出驗屍房,按照法醫的要求在上麵簽完字,又按照巡捕的指示辦好手續,出了巡捕局,便瞧見林宛白挺著肚子從車上下來。

  今天是個雨天,蓉姨替她撐傘,她麵色焦急,轉頭看到他的時候,停住了動作,沒有多往前走一步,隔著雨幕與他對視。

  他看出來她眼裏的疼惜,對他的疼惜,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眼眶裏含了眼淚。

  她總是如此,明明是他經曆了痛苦,卻好像她比他更痛苦一樣。

  傅踽行比她快一步,直接進了雨裏。

  林宛白一驚,立刻拿了蓉姨手裏的傘,小跑著過去,很快兩人便走到了一起,她替他擋住了雨。

  “你幹嘛跑出來,下雨呢沒有看見麽?”

  “小雨而已。”他握住她的手,天氣還有些涼,她穿的少,手都是涼的,他皺了皺眉,說:“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蓉姨竟沒攔著你。”

  “我想出來,誰都攔不住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找到媽媽了。”

  他的笑顯得慘淡,“這並不是一個多好的消息,我不想讓你受驚。”

  “什麽受不受驚的,我沒有那麽脆弱,任何事兒我都可以跟你一起麵對的。”

  “我明白。”

  但傅嫻的遺體太驚悚了,她一個孕婦還是不看為好。

  林宛白將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用雙手包裹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讓我陪著你。”

  這種事,沒有言語能夠安慰,生死有命,就隻差那麽一點點,他們母子差一點就能夠團聚,可是天意弄人,團聚之日,卻也是生死離別之時。

  傅踽行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礙於她的肚子,他沒有用力,隻是輕輕的攬著。

  雨漸漸大起來,砸在傘上,淅淅瀝瀝。

  蓉姨在旁邊站了一會,才過來提醒他們上車。

  兩人依言上車,林宛白的外套在車上,傅踽行給她穿上,她拿了帕子給他擦臉上身上的雨水。

  又把自己藏在口袋裏的暖手寶拿出來塞進他手裏。

  傅踽行又將其塞回了她的掌心,說:“我不冷。”

  她看他,沒有再塞回去,隻是用自己的雙手將他的手抱住,一刻也不鬆開。

  “我得去一趟醫院,爺爺承受不住倒下了,我得去看看情況。”

  “嗯,我跟你一起。”

  “醫院裏細菌多,你就不要去了,我在醫院下車之後,你跟著蓉姨回去。”

  林宛白剛想說點什麽,傅踽行沒有給她機會,道:“聽話,不要讓我擔心。”

  她想再堅持一下,可傅踽行也很堅持。

  最後,她還是妥協。

  傅踽行在醫院下車,就讓司機回浦江。

  可等他走後,林宛白並沒有讓司機回去,而是讓他找個地方停下,她就在這邊等著。

  傅踽行到了病房,傅昌俊已經醒來了,正打著點滴,雷森看到他便出來,告知老爺子剛哭過,是真的哭。

  他進去,順手將門關上,雷森侯在外麵。

  傅昌俊擦了擦眼角,抬起頭,看到傅踽行,情緒又有些激動,眼眶泛紅,閃著淚光,說:“你媽媽吃苦了,吃盡苦頭,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是我的錯,是我沒用讓那老太婆這樣欺負她,她一定很恨我。”

  傅踽行立在旁邊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甚至連眼神都平淡無波,就這麽看著他,從情緒激動,慢慢的轉變成平靜。

  他拿了紙巾,替他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擦了擦。他的手腳至今未完全恢複,大概率到他死了都恢複不了。

  傅昌俊現下徹底平複了心情,問:“巡捕怎麽說?”

  “他們還會進一步調查。”

  “調查?這還用得著調查!人都是從那老太婆佛堂裏弄出來了,這還不夠證據確鑿!”

  “總還要過一下形式。”

  傅昌俊氣的牙癢癢,說:“你說這女人的心怎麽能黑成這樣!她可以針對我,為什麽要針對你們?!你們有什麽錯?!”

  對於他的憤怒,傅踽行從來沒有迎合過,他走到旁邊給他倒了一杯水,在他正怒火中燒的時候遞過去,說:“喝口水吧。”

  傅昌俊側頭看著他,並沒有立刻喝水。

  傅踽行也不著急,就那麽平靜的舉著水杯,平靜的看著他。

  從來,傅昌俊情緒波動厲害的時候,他總是麵無表情,從來沒有過同仇敵愾,傅踽行很少有激動的時候,好像任何事兒都無法撼動他,甚至連傅嫻的死都不能。

  這樣的傅踽行是令人害怕的,連傅昌俊都覺得恐怖,他仿佛沒有心,沒有情感。

  他像個隻是給自己設定了目標的機器人,隻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其他任何事兒任何人,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傅昌俊神色溫和下來,問;“阿行,你是不是也恨我?”

  “沒有。”他幾乎沒想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傅昌俊也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在他十幾歲的時候,被人欺負到渾身是傷,差一點選擇死亡的時候,他問過一次,不過他問的不是‘是不是’而是‘會不會’。

  那時候傅踽行很久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以後,他才回答說沒有。

  他還記著他的表情,如釋重負一般,然後開始關切,安慰。這樣的關切隻短暫的十分鍾,他就急急忙忙的回去,生怕薑淑芝會發現。

  然後,他帶著一身的傷痛,躺在自己簡陋的房間裏,陷入無盡黑暗。

  其實從他八歲開始,他就再沒有指望過傅昌俊這個爺爺,指望他伸出援手,為他抵抗,救他與水火。當他哭著跑到他房間門口,拍門求救,被他冷漠的拒之門外,他就知道,他在這個家裏沒有依靠。

  他簡直像是傅昌俊故意帶回來,讓薑淑芝發泄的工具。不然的話,薑淑芝的怒氣隻會發泄在他的身上。

  傅昌俊一臉的哀怨和痛苦,垂著眼,說:“其實你恨我也無可厚非,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起了頭,卻沒有辦法保護你們,讓你們受到這種非人的待遇,讓你們的人生遭受這樣的折磨……”

  不等他說完,傅踽行直接將水杯抵到了他的嘴裏,動作很粗暴,沒有半點溫柔,杯子磕到牙齦,疼的傅昌俊吸了口氣。

  杯子裏的水有些燙,碰到皮膚,他立刻轉頭避開,可傅踽行沒有立刻收手,開水灑落,倒在他的衣服上,可傅昌俊卻避無可避,隻能受著。

  傅昌俊咬著牙沒出聲,他隻暗暗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心裏發顫,竟是生出一絲害怕。

  傅踽行將杯子放到床頭櫃,拿了紙巾給他擦了擦,說:“別亂動了。”

  傅昌俊隻應了一聲,沒再說話,他此時也不敢說別的。

  傅踽行給他擦幹淨後,就拉了椅子坐下來。

  ……

  林宛白一直待在車裏,她有點餓,蓉姨就去醫院外麵去給她看看有什麽幹淨好吃的東西。

  在她百無聊賴看著外麵的時候,一輛車子駛來,在不遠處的位置停下,三個人下車,兩男一女,因為有點距離,林宛白看不清楚。三個人拿了傘,便匆匆往醫院大樓走去。

  他們走的速度很快,雨傘壓的很低。

  但他們從車前走過的時候,那個男人抬起傘往這邊看了一眼。

  就一眼,他立刻把傘擋住自己。

  可林宛白卻看清楚了,那男人是傅熔。

  是傅踽行的表弟,他往這邊看的時候,似乎是認識車,所以他的表情裏有一瞬的驚恐,雖然他反應很快,可那表情林宛白還是抓到了。

  幾個人的速度更快。

  林宛白當即下車,衝著他們喊了一聲,“傅熔!”

  她正預備追過去看看,司機立刻下車,用車門將她的路擋住,並焦急的撐開傘,說:“夫人,您這是做什麽?您快上車,這下著雨呢,您要是有點閃失,我可怎麽交代啊!”

  正好,蓉姨往這邊走過來,正好是與那三個人迎麵碰上,但她沒有絲毫停留,與他們擦肩而過,“小白你怎麽下車啊,這麽大的雨你快上去。”

  “蓉姨,剛才那三個是傅熔麽?”林宛白詢問。

  “啊?表少爺?不是啊。”

  蓉姨一臉茫然,“你是不是看錯了?雨那麽大,看花了眼吧。”

  “不是麽?”她指了指,那三個已經走遠的人,“就是他們。”

  “不是吧,要是表少爺,我不會不認識的。”

  林宛白有些猶疑,蓉姨將她弄上車,說:“你瞧瞧你,褲腳都濕了。不如我們先回去吧,發生這麽大的事兒,少爺估計一時半會是出不來,肯定要跟老爺子好好商量。”

  蓉姨說的沒錯,可林宛白還是想等一等。

  等她吃完,她又突發奇想,說:“蓉姨,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我也好久沒有見到爺爺了,想看看他。”

  “小白,你這樣做,少爺是會生氣的。外麵下雨,天氣又涼,你身上還濕了一點。這醫院裏各種各樣的病菌,孕婦抵抗力本來就低,到時候感冒了,少爺得責怪我。”

  蓉姨一臉為難,歎口氣,說:“我知道你心裏掛著少爺,這件事確實令人震撼,可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相信少爺承受得住。”

  “我知道他承受的住。”林宛白默了一會,扯了扯嘴角,說:“那好吧,那我們回去吧,免得他擔心了。“

  傅踽行什麽都承受得住,好好壞壞他都能夠自己咽下去,不然他也撐不到今天。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想在這種時候陪在他身邊,讓他能夠感受到溫暖。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她呢,從今往後無論什麽樣的風雨她都會跟他一起並肩而行。

  車子啟動,而後緩緩駛出了醫院。

  林宛白回頭看了一眼,其實她還是想去。

  “停車!”

  司機聞聲,猛地踩下刹車。

  兩人順勢往前撲了一下,林宛白沒係安全帶,整個人差一點撲出去。車子刹車太猛,背後的車來不及停下,撞在了屁股上。

  蓉姨驚的臉都白了,嗬斥道:“你怎麽開車的!”

  林宛白拍拍她的手,說:“先別教訓,先下車看看情況。”

  司機應聲立刻下車,蓉姨側著頭一直看著外麵。

  林宛白趁著她不注意,立刻推開車門下車。

  然後快步的往裏走。

  醫院門口車子多,她就在行人和車子中穿行。

  蓉姨被她的舉動嚇死了,她趕緊拿了雨傘,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