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陸玖對婚事的打算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4523
  第93章 陸玖對婚事的打算

    翌日, 陸瑜往太子妃殿宇內請過安之後,便在太子妃殿宇外不遠處的回廊上等待江燁的到來。

    見到江燁時,他穿著一身寶藍的錦袍, 滿頭青絲僅僅用一個玉扣扣住發尾, 不似鳳子龍孫,倒像是江南的溫潤公子。

    江燁屏退了身邊的人,麵色淡泊地走上前,輕笑一聲:“來了?”

    “是。”陸瑜溫順地回應, 而後沒等江燁問起,便將昨日從魏氏口中聽到的一些消息盡數告訴了對方。

    江燁一邊聽著,俊秀的眉眼忍不住地慢慢皺起, 末了,冷冽地問道:“長公主真是這麽打算的?她決意要把陸玖嫁給江殷?”

    “雖然沒有十足的肯定,但是祖母現在恐怕已經是這個打算了。”陸瑜小心覷著江燁的神色, 順從地回答。

    果然,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 江燁俊朗溫潤的麵容沉冷如同寒潭。

    陸瑜試探著道:“殿下如今打算怎麽辦呢?搞不好再過不久,齊王府的人怕是要登門娶親來了呢,您得早做打算才是。”

    “打算?能有什麽打算?”一貫溫潤如玉的君子此刻麵孔上浮現的盡是陰戾之色, “他能活著回來,我也自然有辦法讓他再滾出京師。”

    “您說得是。”陸瑜滿臉的恭順,大著膽子開口,“隻是, 妾身這兒倒是有一個主意, 您想啊,就算是再把江殷逐出京師,隻要他人還在世上一天, 就還是會有後患,依照我看,還是找個法子直接處理了他,這樣,他成了一個死人,死人還怎麽和您爭呢?”

    江燁微微皺了皺眉:“讓他死?”

    “是啊,直接死了,多好,幹幹淨淨!”陸瑜仰著臉熱切地笑道,“若是殿下願意,我願意為殿下代勞,如今重陽登高便是一個好機會。”

    “你有什麽法子?”江燁眸光微眯,陰沉地看著陸瑜。

    陸瑜垂頭溫婉地笑了一下,而後上前耳語輕聲說了幾句話。

    江燁原本皺緊的眉頭緩緩鬆開,看著陸瑜的眼神多了幾分試探:“想不到,你還計劃得挺周密。”

    “為您辦事,當然要周密計劃。”陸瑜賠笑。

    江燁微微頷首,眼底還存著兩分尖銳的質疑:“隻是,你這個法子當真隻是傷江殷?你若是有半句虛言……”

    “怎麽會有虛言?”陸瑜的眼底閃著真摯,“妾身隻是擔心,若是江殷真的死了,之後三妹能不能順利進入東宮?您也知道,太子妃一向防範著我們陸家的女人,若是我妹妹再進來,東宮之中,陸家的女人便又多了一個,太子妃前日還說起要您與母家的大小姐見一見。”

    “這你就不必管了。”江燁冷瞥她一眼,眼神鋒銳得跟刀子一樣,“隻要她能夠先在我身邊,現在可能隻是侍妾,將來害怕沒有高升正妻的一日?”

    陸瑜柔婉地垂首:“是,您說得對。”

    “那就好好辦你的事。”江燁的眼神審視一般盯著陸瑜,俊秀的麵容上浮現著淡淡的陰晦,“辦好了,別叫我失望。”

    “是,妾身知道。”陸瑜俯身。

    江燁瞥了她一眼,揚了一下手,站在遠處的人便乖覺地跟上。

    陸瑜一直等到江燁走遠了,方才慢慢抬起頭,臉上的溫順早已經消失不見,浮現出她原本的陰戾。

    看著江燁遠去的背影,陸瑜唇畔揚起一個笑容:“您放心吧,我會好好做的,保管讓您意想不到。”

    身旁的替身侍女有些害怕,低聲道:“主子,若是太孫知道了您陽奉陰違,會不會……”

    “怕什麽?”陸瑜瞪了一眼身旁的侍女,低聲冷厲道,“就算他事後發覺,我已經是天家兒媳了,難道他真敢動手要了我的姓名?他有我的把柄,未必我沒有他的把柄,不過是相互掣肘而已,怕什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江燁辭別了陸瑜便朝著太子妃陳氏的殿宇正閣內走進去,跨入正閣時,陳氏正坐在菱花鏡前,不悅地讓宮女們將自己鬢角出現的幾絲白發拔除。

    她從鏡子折射的景象裏看到正站在屏風邊的江燁,臉上原本不悅的神情頓時收斂,露出一張歡欣的笑容轉過身:“太孫來了?”

    江燁的麵孔上掛著平淡寧和的笑容,撩起錦袍,衝著母親單膝跪拜下去請安:“兒子請母親安。”

    “快起來。”陳氏忙擺脫了身邊服侍的宮女們,惶急上前憐愛地攙扶起兒子,仰頭滿意地看著他,“一大早的,皇太孫何必巴巴地趕過來?這個時候,你不必去官衙麽?如今你蒙皇上的看重在六部當差,凡事都以六部為重,若沒有十分緊要的事情,我這裏也不必常來。”

    江燁凝望著陳氏素淨的麵孔笑了笑:“私下裏,母親還要喚我一聲皇太孫麽?兒子尊貴,但也隻是母親的兒子。”

    “那可不行。”陳氏笑著挽了他的手坐下,將一疊白玉糕推到他麵前,“這皇太孫三字金貴,你須得自矜身份,不論何時,首先要記得你是皇太孫,是皇上和你父君之後第三個可以繼位的人,而後才是母親的兒子。”

    江燁取了一塊白玉糕慢慢吃了,一雙沉黑的眼眸平瀾無波地看著陳氏,似笑非笑道:“那,皇太孫是您的兒子,還是我是您的兒子?兩個身份之中誰誰尊貴麽?”

    陳氏笑道:“你這孩子,還跟母親開玩笑?你就是皇太孫,皇太孫就是你,皇太孫自然是貴重無比。”

    江燁的眼底閃過一絲陰寒的冷意,但是他很快就將其掩蓋了過去,旋即微笑:“母親還是將皇太孫看得更重。”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麽了?”陳氏不解地看著江燁,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慈母切切般道,“你知道,你這個皇太孫的位置來得不易,當年你夫君在我與陸良娣之間更中意她做太子妃,若不是皇帝開口,如今在你這個位置上的便是江煒那個蠢東西。母親與陳氏一族亦是無能,不能幫襯上你許多,所以你自己一定要爭口氣,要上進,要比任何人都像一個皇太孫,讓當初那些看母親笑話的人不敢再笑話,要讓宗室的人都能看得起母親,知道麽?”

    江燁無端地感覺到這話讓他莫名厭煩,可是對上母親期盼的眼睛,他卻什麽違逆的話也不敢說出口,隻略微慘淡地一笑,沉重點頭:“兒子知道,這些話,從小母親便時常告訴兒子,兒子都記在心裏。”

    陳氏這才寬慰地點了點頭,歎息道:“這世上,皇家的母子,不是子憑母貴,就是母憑子貴。我的卑微出身一直是我這麽多年的心病,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持,這麽多年,哪怕是身處太子妃這個位置,也覺得如命懸一線,又似如履薄冰一般,隨時都可能被你父君的其他女人拉下來。所以,母親隻能靠著你,母憑子貴。”她拍了拍江燁的手背,鄭重道,“你是母親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出頭之日,你一定要努力知道麽?要讓皇上看重,父君看重,鋪平你未來的帝業,讓母親揚眉吐氣,再也不用被人指責是小門小戶出身。”

    恰如一塊巨石沉沉壓在心頭,這麽多年,上一世,這一世,許多事情從來都由不得他做主。

    江燁看著母親,俊秀的麵容上閃過一點穩重的笑意:“兒子知道了。”

    “好,隻要我們母子一心,來日的路一定可以走得順遂。”陳氏凝望著兒子,目光裏隱隱跳動著幾絲自豪,過來一陣,她又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母親還有一件事要問問你。”

    江燁恭敬道:“母親請說。”

    陳氏緩緩收起原本慈藹的目光,看向江燁的眼神多了一份審視:“這段時間,可還有與宣平侯府的那位三姑娘來往?”

    母親的目光像一根刺,狠狠紮進江燁的脊梁,讓他的心微不可察地虛了一下。

    他垂著眼簾:“回母親的話,這段時日兒子為協理工部與吏部的事情分|身乏術,未曾再見陸家的三姑娘。何況……”

    “何況人家如今與你那剛剛歸來的堂弟濃情蜜意,你也不必再去摻和這一腳。”陳氏的眼底透露著譏誚,“什麽人配什麽人,他們這樣的,混在一起再好不過,皇太孫便好好收心做自己的吧,等過幾日,母親自然會為你尋得良緣。”

    江燁垂眸,違心地笑了笑:“是。”

    “這便好,隻要你能斬斷與她的往來,母親也不必再專門花心思去教訓一個小姑娘。”陳氏掀起眼簾,與江燁相似的眉眼裏透露出笑意,“好了,你趕緊去官衙吧,別耽誤了時辰。”

    江燁垂首,秀麗的麵孔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恭敬地應聲退下,一直到走出門,他笑容精致完美的麵容上才出現了幾絲頹唐,領著一眾隨行的侍衛朝著東宮的宮門走去,恰時遠遠看見江煒帶著侍妾,跟隨著自己的生母陸良娣朝東宮門外走遠,江煒好似激動地同陸良娣說著什麽,陸良娣則溫婉安靜地聽著自己兒子的話,有時候吟吟笑出兩聲,母子之間的氣氛十分融洽。

    江燁眼神淡漠地看著他們母子慢慢走遠,過了許多,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有些疼痛。

    抬起手掌一看,這才發覺自己方才掐著手心,已經把手心掐出了兩道血痕。

    身旁跟進的內侍一眼便看見他掌心的血痕,連忙上前:“殿下,您的手……”

    江燁卻隻冷淡地看了一眼,心底莫名地煩躁起來:“退下。”

    內侍惶惶低頭,推至一旁,不敢再做聲。

    江燁隨意擦了擦手上的血痕,卻又忍不住抬眸看向陸良娣與江煒母子走遠的方向,覺得那母子和睦親密的景象莫名地紮眼和討厭。

    無聲的靜謐當中,他心底不自覺地生出了一個字眼,羨慕。

    他擁有許多江煒所沒有的,但有時候,他還是如此羨慕江煒,羨慕江煒有一個陸良娣那樣溫柔隨和的母親。

    他忽然想起從前幼年時與江煒玩蹴鞠的樣子,兩個人分明都受了傷,場邊,陸良娣吩咐了宮女們為江煒塗上傷藥,而後護著江煒問他腿上的口子疼不疼。

    而他明明也是一身傷,場邊自己的母親卻隻是冷眼旁觀,拚命地告訴他要贏,要取勝。

    那個時候,但凡她肯抱一下他,哪怕是敷衍地抱一下,心疼一句,也好啊。

    他要的又不多。

    *

    自從江殷回來後,時間好似一下變得很快。

    他不在的日子裏,陸玖總是埋著頭無趣地讀書、備考,整個生活裏好似隻充斥了單調的黑白二色,而他回來以後,隔三差五地她便受邀隨著他四處玩鬧,算是把鳳鳴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了個遍。

    跨過夏天之後便是九月秋闈,算一算時間,其實留給陸玖準備的時間並不算太多,但是這一次,她卻不像從前一樣隻把一顆心撲在自己的事情上。

    她仍舊把省試看得很重要,但卻不像從前那樣把它看得太重。

    溫完書之後,總是聽江殷的安排,跟著他各處遊玩散心。

    三年多的分離之下,兩人其實都有變化。

    江殷是收斂了許多從前的少爺脾氣,原先桀驁的性格也變得隨和了許多,對著外人的時候學會了收斂和克製,也懂得了為人的謙遜;而陸玖的眼裏心裏也不再隻把自己的事情看得重要,一顆心從爭強好勝漸漸地軟化下來,與江殷相處的時候態度寬和溫柔了許多。

    而讓陸玖感觸最深的,還是江殷對待人時的態度。

    從前的江殷直接,他喜歡你,就要把他認為的所有好東西都放在你的麵前,不管這些好對於人來說,會不會添麻煩,會不會讓人察覺到不適,他喜歡她,就總是要跟著她,不管他做什麽他都要插一手,衝動好強,從不顧及後果。

    從燕雲山回來之後,他雖然還是時常陪伴在陸玖身邊,陪著她上下學,但是很多時候陸玖能夠感受得到,江殷已經學會小心地去感查他人的感受,他的所給所予,都是在他細心體察之後給出的,適當的時候也學會了給她留一點自己的空間,讓她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自顧自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通通給她,絲毫沒有想到對方的感受。

    看著日日陪在自己身邊的少年郎,陸玖深切地感受到,這個男孩已經在逐漸成長為一個堅毅的男人,已經慢慢地開始成熟起來。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在他陪她再度聽一堂梅先生的六朝史時,從頭到尾,他都未曾睡過瞌睡,相比從前那個一沾書本便倒頭就睡的少年郎君,的確已經進步顯著,就連梅先生也笑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日子這樣慢慢過著,看著並肩走在身邊的江殷,就連陸玖自己都在暗暗想著,等她考過了秋闈的省試,登榜提名,就正式與江殷成婚在一起。

    既然遇見了對的人,她也不想再拖,以免夜長夢多。

    嫁給江殷,洗盡鉛華為人妻室,她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