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殷的生辰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6778
  第44章 江殷的生辰

    中秋宮宴之後, 陸玖在侯府當中的地位一時升高了不少,前後皇太孫的搭話,後又有靈川公主的親近, 魏氏對陸玖立即就變了一張臉, 對她越發上心,每每噓寒問暖。

    尤其是在陸玖受江圓珠邀請回府之後,魏氏更是明裏暗裏地盤問她與公主的來往,說了什麽, 做了什麽,魏氏通通都要知道,更是千方百計地提醒陸玖, 要維持好與江圓珠的關係,有機會進宮的話,多去東宮走動走動, 拜見太子妃與皇太孫。

    陸玖早知道魏氏是個心裏隻有自己的人, 在這個侯府裏, 不論是她也好,是陸瑜也好,其實誰是魏氏的親生女兒, 魏氏根本就不甚在乎,她隻在乎哪個女兒能夠嫁得更好。

    說白了,在魏氏看來,她隻在乎陸瑜陸玖誰能夠賣一個更好的價錢, 將來哪一個女兒能夠為她撐腰, 能走得更高,她就捧誰。

    陸瑜得江煒的喜歡,成為未來的皇孫妃, 魏氏便捧陸瑜輕視陸玖。

    而現在,陸玖得到了靈川公主江圓珠的喜愛,還似乎讓皇太孫也青眼有加,魏氏手裏的風向標及時就更換了過來,變成了捧陸玖而忽視陸瑜。

    陸瑜自從在中秋宴上被江圓珠當著眾人的麵叉出了宮門外之後,隻覺得自己的顏麵都丟光了,近四五個月的時間一蹶不振,躲在家裏閉門不出。

    她性格極其敏感,便是琳琅閣內外的小丫鬟們說笑了一句,她都覺得是在嘲笑她被丟出宮門的事情,因此那一段時間,琳琅閣西閣之內時常傳來一片打罵聲。

    西閣伺候的丫鬟們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錯一點兒,惹了陸瑜的不快被其被動輒打罵,數月的時間,西閣的氣氛壓抑得不行,咳嗽一聲笑一聲都要再三思量。

    可陸瑜越是嚴厲,丫鬟們私下反抗得卻越厲害。

    陸瑜不讓人提起她被侍衛叉出宮門的事情,可滿侯府私底下卻都在拿這事情說笑。

    法不責眾,饒是陸瑜懲治了西閣的下人,可滿府裏悄悄笑話她的人多如牛毛,她也不能一個一個把人全抓了,因此隻能找到魏氏,哭哭啼啼地希望魏氏出場,替她訓誡一番侯府中暗地笑話她的仆婦們。

    可魏氏一顆心都掛在陸玖的身份,覺得陸玖攀附上了更高的枝頭,於是當陸瑜上芳華院哭訴的時候,她全然沒了往日的耐心,隻隨口安慰了幾句便打發她。

    陸瑜還要哭訴,魏氏便有些不耐煩了,直接要她少胡思亂想,便叫人將她送回了琳琅閣。

    宣平侯府的下人們慣會拜高踩低,魏氏已經做了筏子,她們自然有樣學樣。

    魏氏急著轉頭籠絡陸玖,顧不上陸瑜,陸元忠又從來不插手內宅之中的事情,華陽長公主與陸鎮更是不可能替她出頭。

    陸瑜知道自己是沒地倒苦水了,幹脆閉門不出,連廣賢書院的課業也不上,稱病在家中閉門不出。

    這樣一來,大家都清淨了。

    日子靜靜翻篇,秋葉凋零之後,陸玖在京師過的第一個冬天來臨。

    陸玖自小在西南邊拓長大,在川蜀地區,氣候相對溫暖,她長到十五歲,冬天看見的雪的次數屈指可數,且益州的雪即便是下,也不過是星星點點,落到地上便會化成水,根本算不上下雪。

    而鳳鳴府地處北境,雖然靠近燕雲山脈這座屏障,可是卻沒能被燕雲山環抱包圍,三秋一過,寒潮便會越過蠻真的索薩草原,從大周北境的平原長驅直入鳳鳴。

    陸玖從未體驗過這樣早到的冬季,除了覺得寒冷之外,更覺得新奇。

    立冬前後,京師便已經下過了兩場大雪。

    下大雪時的穹廬總似浸在暮色當中,窗外肅殺的寒風呼嘯,地白風色寒,透過門窗往外看,猶如雪白的飛花紛亂穿庭而過。

    雪斷斷續續一連下到了近除夕的時節,且雪勢越發大起來,因積雪天寒,且時歲除夕近在眼前,廣賢書院便趁勢歇了課業,先生同學子們皆在家中安心過年。

    至除夕前的忌日,京師當中接連數日的飛雪終於肯停歇下來喘一口氣,各家各戶也開始預備裝點節慶。

    書院暫時停課之後陸玖並未閑著,過了除夕便要參加童試,一應的課業她都不敢放鬆,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書房裏溫習課本。

    風蓮也跟著陸玖繼續讀書識字,小半年下來,詩經風篇已經背會了一半,頗有收獲。

    陸鎮則開始有模有樣地跟著江殷學習拳法,日日勤奮地背著魏氏和陸元忠往宣平侯府的大門跑,回來後便日常在東閣裏給陸玖與一眾丫鬟們表演他剛從江殷那裏學到的花拳繡腿。

    不過通常陸玖不會給他麵子,總是風蓮於心不忍,帶著東閣的一眾丫鬟們給陸鎮鼓掌,誇讚小少爺的拳法棒極。

    一頓吹捧,吹得陸鎮臉紅飄飄然,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不世出的練武奇才,於是頭上戴個破鬥笠,床單當成披風往背後一係,抓上廚房的菜刀就要去勇闖江湖。

    結果被陸元忠發現,一頓痛批打消了他闖蕩江湖的念頭。

    基本的書溫習完成之後,為勞逸結合,陸玖閑暇時便時常去榮景院請安華陽公主,順便再華陽公主的書屋裏淘書看。

    華陽公主的藏書分類多樣,陸玖甚至還能從裏麵找到一些話本。

    陸鎮原本不喜歡踏足榮景院,但由於陸玖常去,而他又答應了江殷要時時刻刻護著陸玖,因此也隻能硬著頭皮與陸玖同去。

    冬天,榮景院的暖閣裏燒了足足的銀羅炭,四麵窗戶封緊,門口也掛著擋風的厚皮毛氈簾。

    南窗下從早到晚燒著地龍,上鋪厚厚的錦褥,陳設引枕梨花木幾。

    陸玖就時常伴著華陽長公主在這地龍上盤腿而坐,她看書練字,華陽就在一旁替她指正點評,偶爾珈珞嬤嬤會溫上一些青梅酒,陸玖便捧著暖酒杯同祖母盈盈說笑,正屋當中時常傳來祖孫二人的笑聲。

    綠蟻焙新酒,紅泥小火爐,分明是嚴寒的冬季,可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

    今日晨起以後鳳鳴又下了片刻的雪,快至正午時方才減弱。

    雪停時,很罕見地出了一絲太陽,給這一片寂寂的白色鍍上了些許溫度。

    陸玖自早晨請安之後便留在榮景院陪伴華陽公主下棋,陸鎮跟隨陸玖,從旁觀看姐姐與祖母下棋。

    陸玖的棋藝不精,從前也未認真學過,一個上午叫華陽公主殺得片甲不留。

    華陽開心得如同小孩兒一般,陸鎮則在旁邊偷笑,陸玖十分不服氣,便讓華陽重新指點了她一二,再重新下的時候,已經漸漸地能與華陽分庭抗禮。

    魏氏是中途過來的,侯府當中已經清點了節後預備送禮的名單,她今日專程過來,就是為了送禮單給華陽公主親自過目。

    陸玖帶著陸鎮在地龍上坐著同華陽落子下棋,魏氏則坐在一張珈珞搬來的圓凳上。

    榮景院裏的丫鬟將禮單念完,華陽公主也沒抬頭看魏氏一眼,隻同陸玖陸鎮姐弟二人談笑說棋。

    魏氏年前受了華陽公主好幾次訓斥,如今踏進榮景院都坐立不安,坐在圓凳上如坐針氈,聽丫鬟念完了禮單,她急著離開,遂滿頭大汗地問一句:“母親聽完,可覺得單子上還有什麽欠缺不曾?”

    華陽閑閑在黑白纏繞的棋盤上落定一字,沒先回答魏氏的話,而是老頑童似的朝陸玖笑道:“下了一上午,還是有進步,現在都已經快勝過我了,青出於藍勝於藍。”

    陸玖執子看著棋盤,聽見華陽這話微微一笑:“全仰仗祖母教得好,我對棋藝著實不精。”

    陸鎮坐在陸玖身旁笑著補充:“是啊,若非是祖母教,阿姐這會兒早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哪還能跟祖母較勁到現在?”

    “鎮兒越發會說話了,自從你姐姐回來,你跟你姐姐,也學乖了不少。”華陽誇讚陸玖,順帶也提點了兩句陸鎮,眉眼裏笑意慈愛。

    “母親……”魏氏見華陽對自己的話似乎置若罔聞,於是又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您覺得這禮單上可還有欠缺?”

    華陽公主隨手從棋簍當紅摸出一個晶瑩的白字,繼續往棋盤落子,聲音輕淡:“前些時候河間伯的大公子喜得麟兒,今年給河間伯府送去的年禮再多增添一倍,河間伯府是大姐兒的婆家,我們的親家,總要給足麵子,也好讓大姐兒能在婆家抬起頭來。”

    魏氏額角上虛汗直冒,起身連連對華陽公主道:“母親說的是,是兒媳疏忽了,這會兒就回去讓人重新添上。”

    華陽公主輕輕應了一聲,對麵陸鎮忽然驚訝道:“祖母,阿姐贏了!”

    華陽聽聞這話連忙回頭,對著陸玖,她臉上的冷淡揮之不見,轉而是一臉欣慰:“玖兒到底有天資,我一教就會。”

    陸玖下了這半晌的棋,統共才贏了這麽一回,聽華陽公主的誇讚,她連忙搖頭,輕笑道:“是祖母方才顧著說話,才沒留意到我這顆棋子,贏得僥幸而已。”

    “你對棋藝認識不多,以後會越來越熟稔的。”華陽微笑,“時候也不早了,就在屋子裏擺飯吧,你們兩個想必也餓了。”話說一半,她轉頭看向魏氏,眼神冷淡,“你也留下一同用吧。”

    魏氏垂眸,畢恭畢敬地稱是,對著華陽公主千恩萬謝,哪怕她心裏其實一點兒不想留在榮景院吃這頓沒意思的飯。

    陸玖先下了地龍,起身與珈珞嬤嬤一左一右攙扶住華陽的胳膊,扶著她起身。

    右手正屋的門簾一時被丫鬟掀起,帶了幾絲外麵的風雪進來。她徑直走到暖閣的屏風旁,對著屋內的華陽福身恭敬道:“長公主,門外有靈川公主身邊的下人過來傳話,可要請進來?”

    聽見靈川公主四個字,陸玖的動作一愣,轉頭看向門外。

    魏氏也眼睛一亮,看著那丫鬟。

    自從中秋宮宴相見之後,江圓珠時常會派人到宣平侯府請陸玖一聚,每每還會叫上徐月知。

    因為陸玖與徐月知無誥命在身,除了重大節慶,平常並不能隨意進出宮禁,因此江圓珠便自己出宮,邀請她們前往公主府說話談笑。

    華陽知道陸玖與江圓珠合得來,聽見是靈川公主府的下人前來,便微笑道:“請進來吧。”

    “遵長公主之命。”丫鬟福身告退,不一會兒,門外便進來一個穿著得體精致的丫鬟。

    她盈盈朝華陽幾人一拜,華陽叫起,她便起身笑說:“奴婢見過華陽長公主,見過宣平侯夫人與公子小姐,奴婢乃靈川公主身邊的侍者。今日公主出宮,特意派奴婢上貴府迎接陸三小姐於公主府一聚賞雪,不知陸三小姐此刻可方便?車馬已經在侯府門外候著了。”

    陸玖轉頭目光試探地看了一眼華陽。

    華陽微笑道:“午後也沒什麽別的事,既然靈川好意邀請,你就去吧。”

    因著連日的大雪,陸玖也已經許久沒與江圓珠徐月知碰麵過,心中亦是有些想念,聽見華陽同意,便溫聲應下了。

    陸鎮知道陸玖前去公主府必然要遇見徐月知,於是連忙著急詢問華陽道:“祖母,我想同著阿姐一起出去。”

    華陽輕輕嗬斥:“胡鬧,公主未曾邀請你,你怎能不請自去?”

    陸鎮頗有些失落。

    靈川公主府的侍女笑道:“長公主,三小姐是我們公主的好友,小公子又是三小姐的同胞兄弟,我們公主自然也很歡迎他同去,若是小公子願意,便同三小姐一道前往也行。”

    陸鎮的麵容上揚起笑容,轉過臉去看陸玖。

    “既然公主盛情,你就隨你姐姐同去吧,隻是在公主府要聽你姐姐的話,不得胡鬧,知道?”華陽公主又叮囑了兩句。

    陸鎮知道能見到徐月知,別提多開心了,連忙應下華陽的話:“孫兒知道!”

    陸玖朝著華陽公主福身:“孫女先告退。”

    華陽朝姐弟二人點頭:“早些回來。”

    “是。”陸玖恭敬應下,正準備帶著陸鎮隨公主府的人離開榮景院,早已經按捺不住的魏氏忽然笑容滿麵地站起身,拉住了陸玖的手。

    “為娘也隨著你們一起走,正好芳華院裏還有些事情。”魏氏笑著,朝華陽長公主福身,“既然姐兒哥兒都要走,兒媳也先走了,今日多謝母親的盛情。”

    華陽原本也隻是看在陸玖與陸鎮的麵子上邀請魏氏留下用飯,既然孫輩們都離開了,她也懶得挽留魏氏,隻點了點頭:“隨你的意思。”

    “是!”魏氏歡歡喜喜地行禮,轉頭看向姐弟二人,“走,娘同你們一道出去。”

    陸玖與陸鎮對視一眼,叫屋內的丫鬟們取了貂裘披上,跟在魏氏身後跨出了榮景院暖閣。

    跨出正屋的大門,魏氏便笑著讓江圓珠的侍者先行一步,自己則拉住了陸玖的手,停在榮景院正門之下。

    魏氏又是叮囑陸玖注意保暖,又是親手替她係披風帶,又是叮囑她們姐弟早點回府,一派慈母的模樣。

    “到了公主府,要好好同公主說話,陪著公主,別惹公主的不悅知道麽?要是有機會,多同公主說說家裏的好,請公主來咱們侯府坐坐,說我十分歡迎她過來。”

    魏氏三句話不離討好江圓珠,陸鎮聽得不耐煩,隻覺得魏氏在念經,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徑直拉住了陸玖的手,牽著她便一溜煙往門外走遠。

    陸玖臉上維持著笑意,絲毫沒勸阻陸鎮,隻衝著魏氏禮節性地笑了一下,便跟著他離去。

    看著姐弟二人遠去的背影,魏氏氣急,卻又說不出一個字,咬著牙,對站在身後的保平家的說道:“這姐弟二人究竟是不是我親生的?怎麽處處都跟我對著幹!?定然都是榮景院那老妖婆挑唆的,等逮著了機會我一定要……”

    “噓!”保平家的察覺到魏氏即將說出口的話,連忙抓了一把她的手背。

    魏氏連忙噤聲,轉頭就看見珈珞從門外走了出來。

    魏氏滿頭冷汗,扯了一個尷尬的笑:“嬤嬤。”

    珈珞對著魏氏一笑,行了一個常禮,帶著丫鬟們從魏氏身旁經過。

    看見一行人走遠,魏氏心有餘悸地看向保平家的:“還好你提醒我了。”

    保平家的也是冷汗連連,噓聲道:“夫人,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了,禍從口出。”

    魏氏點了點頭,忍不住仰首看了一眼榮景院上懸掛的牌匾,眼底卻寫滿了不忿。

    *

    陸鎮拉著陸玖的手,徑直往宣平侯府的西角門前去,上了靈川公主府的馬車。

    陸玖挑起帷幔往外看,但見連綿幾日的大雪之後,整座鳳鳴的亭台樓閣都被一片白色所掩埋,往日的朱牆碧瓦今朝都以換上素色,一眼望去,滿目隻剩下瑩白的雪。

    福善街上的積雪掃了大半,露出濕透的青石板路。

    雪天路滑,公主府的侍從駕車十分小心,馬車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行了一陣,陸玖卻發現這車並未朝靈川公主府駛去。

    她打起帷幔詢問跟在車邊的侍從:“這是要去哪兒?這路與公主府的路是相反的。”

    侍從抬首微笑道:“回姑娘的話,公主今日另有安排,您同著我們去便是。”

    陸玖打量了一番,馬車正往南走,應當是朝州橋鬧市的方向前行。

    既然江圓珠另有安排,她也不便再問,隻放下帷幔,隨著車往前繼續行駛。

    穿過禦街之後便是集市,馬車外的人流喧囂聲漸漸大起來,透過被風吹拂起的帷幔往外看,隻見馬車過了州橋之上,而後便停在了一處酒樓前。

    “陸三小姐,已經到了,您與小公子請下車吧。”車簾之外傳來侍從恭敬的話語聲。

    陸鎮一心想見徐月知,早已經坐得不耐煩,馬車一停他便立即躬身往外走出,跳下了馬車。

    陸玖跟著陸鎮身後走出去,在侍從們的攙扶下走下車。

    抬頭一看,隻見麵前是一家極其熱鬧的酒樓,酒樓臨街,在州橋最熱鬧的碼頭邊,五間鋪麵連在一起,店門大敞,裏頭客人迎來送往。

    如今臨近除夕,酒樓當中便專門請了唱戲的人來,戲子歌姬小倌等於堂中的戲台上演著一出喜劇,戲台下看客鼓掌,博得滿堂彩,氣氛熱鬧,喜氣洋洋。

    公主府的侍從引著陸家姐弟二人往酒樓的正大門走進去,剛進大門,便有眼尖的跑堂迎上來:“幾位用點兒什麽?堂下空座多的是!”

    公主府的侍者隻道:“這兩位都是三樓雅座的客人。”

    跑堂一聽,態度立馬恭敬了十個度,把手上的毛巾往肩膀上一甩,弓腰哈背賠笑道:“幾位貴客,往這邊上樓。”

    陸鎮對這樣的地方輕車熟路,帶上陸玖跟上跑堂的腳步,公主府的下人們跟在姐弟二人身旁一道上樓。

    酒樓名為會仙,是京師當中屈指可數的大酒樓,茶酒飯食、住宿消遣一應俱全,且裝點十分精美。

    陸玖跟隨著跑堂登上樓梯,但見這酒樓成一個四方的環形,中間挑空,二三樓的客人站在憑欄便低頭便能看見底層大堂的戲曲。

    底層與二樓的客人眾多,十分熱鬧,可上了三層,人數便驟然減少,周圍頓時清靜了不少。

    三樓的回廊左右全然是一間一間的雅室,雅室之間皆有阻隔,看不見門裏的客人們在做什麽,私密性十分好。

    跑堂引著陸家姐弟二人行到回廊盡頭處的一間雅室門前,轉身恭敬道:“幾位請進。”

    他將門推開,門內的景象刹那間一覽無餘。

    就見雅室當中點著爐火,溫暖如春,四麵窗戶緊閉,隻留兩扇小軒窗透氣,房屋正中間陳設一張八仙桌,桌麵坐滿了人。

    一身便服的江圓珠坐在容冽的身邊,二人正談笑著什麽,江圓珠笑靨如花,容冽則一身玄衣,麵孔一如既往的冷峻,但看向江圓珠的時候,眼瞳裏留存著幾絲溫和。

    徐雲知挨著容冽坐,身邊是徐月知與何羨愚。

    徐雲知仍然是一副懶洋洋的神色,對什麽都提不起勁來的模樣,打著哈欠。

    何羨愚則一邊嗑瓜子一邊笑意溫和地聽著身側的徐月知說話,而徐月知微垂著睫羽,對著何羨愚講話時收斂了平日的爽朗,變得有些矜持起來。

    陸玖站在門外,下意識地找江殷的身影,卻意外發現江殷竟然不在其中。

    江圓珠率先反應過來,看到了門口的姐弟,臉上泛起甜絲絲的笑容,對著她招手:“玖玖,快進來!”

    跑堂對著屋內的人行了一個禮,而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陸玖帶著陸鎮走進雅室,公主府的侍者站在走廊上將門掩上。

    雅室當中的氣氛熱鬧十分,尤其在陸家姐弟到來後更盛,江圓珠笑著讓陸玖坐在自己的身旁空著的位置上,而陸鎮則虎視眈眈地坐在了何羨愚的身旁。

    “玖玖,你也來得太晚了!”徐月知爽朗笑道。

    陸玖落座,微笑道:“路上的雪剛掃幹淨,車夫為保險起見將車行得慢些。”

    她環顧了一圈雅室當中的人,微笑道:“今日人來得這麽齊,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江圓珠回眸看了一眼眾人,轉眸笑道:“如今距離除夕已沒幾天,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家商量商量。”

    江圓珠的話說完,何羨愚便笑道:“除夕那天是殷哥的生日,我們想商量著,給他過這十七歲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