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啊女兒，”蘇德昌一進得將軍府，立刻鬼哭狼嚎地哭向靈堂，不顧老臉地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怎麽能就這麽去了呢？從前爹是虧待過你，鬼迷了心竅。可是現在爹已經受罰了，也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個老毒婦，她落井下石，跟著去也吃不了苦，沒多久就要跑掉，幸而蒼天有眼，讓她病死了。如今，我也隻剩下你們娘仨個了。你們才是我蘇家的人，蘇家的子女。你們回來吧，回來讓爹彌補你們。所有的苦都讓爹一力承擔。”

  蘇碧落躲在靈堂後麵，棺槨再之後的裏間。聽到蘇德昌說得那麽肉麻，真感到惡心想吐。

  “真是不要臉。”就連入畫也皺眉，“真不知道這些話他怎麽就能說得出口？”

  蘇碧落冷笑：“說不出口，那他就不叫‘蘇德昌’了。”

  但聽得蘇德昌又在那兒演苦肉計，他轉而跪在了萱娘麵前：“萱娘，為夫也給你跪下了，你就原諒我吧。我過去就是豬油蒙了心，認不清誰好誰壞，這才會自食惡果。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是我不好了。你就原諒我吧。好歹我也是柏青和碧落的親爹啊。血濃於水，我們之間再有矛盾，到底也是一家人，難道不能夠化解麽？”

  “怎麽化解你說說？當著落兒的靈前，你敢說你當初沒有想要了我們娘仨的性命。你當時發狠的時侯，怎麽就沒有想到血濃於水呢？現在想到有用嗎？蘇德昌，我，我不再是你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萱娘了。你想要我們的諒解，休想！”

  在鳳靈和鳳翎公主的眼神鼓舞下，萱娘終於勇敢了一回。

  蘇德昌也是微微一怔，意識到萱娘再也不是從前懦弱得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之後，他把姿態放得更低了，痛苦流涕道：“我知道，我知道傷害已經造成，再也彌補不回來了。我不敢再說大話，隻想著如果你肯給我再一次機會，我以後會用我的一生來證明給你看。你要是不相信，不肯原諒我，那我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我還不如一死贖罪了事。”

  蘇德昌顫巍著身子，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在扭身回頭的瞬間，死命朝蘇碧瑤擠了一下眼睛，而後突然發狂似的奔去，一頭拱向大殿的柱子。

  “誒呀，爹爹，不可以啊，”蘇碧瑤果真眼疾手快，不負蘇德昌所望，及時上前拉住了蘇德昌，並且將身子攔在他麵前，死死揪住他的手臂哭道，“爹爹，你不可以死啊，千萬不要這麽傻啊！你還有女兒啊！女兒已經失去了娘親，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鳳喜與鳳翎公主互視一眼，就對萱娘點了點頭，萱娘得到暗示之後，便緩緩走上前去，到蘇德昌麵前歎道：“你啊，真是的，你這死老頭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不怕死了？以前不是最怕死的嗎？你這樣死給我看，叫我怎麽能不原諒你？說到底，你也是柏青的親爹啊……”

  說著說著，萱娘熱淚潸潸，滾滾而落。

  蘇德昌抬眸驚喜地望著萱娘，激動地抓住萱娘的手臂，追問：“真的嗎？你願意原諒我？你真的願意？”

  萱娘淒苦道：“原本是不願意的，可是，你要這麽死掉，我還能怎麽辦？落兒已經去了，不原諒你，難道要我再失去一個親人嗎？我會承受不住的。”

  說著，低頭掩帕嚶嚶哭泣。

  躲在裏間的蘇碧落忍俊不住，也連忙捂住嘴，不叫自己發出聲來。

  “你們瞧瞧，原來不是隻有我爹會演戲，我娘的演技也不賴。真是的，她的潛力真是無限啊，自己都不知道要開發開發呢。”蘇碧落的語氣裏有一種望母成龍的意味。

  映月和入畫抿唇相視而笑。

  墨子宸的聲音突然從蘇碧落的背後傳來，揶揄道：“可本將軍怎麽覺得你爹和你娘都不夠看，你才是戲精呢？”

  蘇碧落冷不丁嚇了一跳，回眸狠狠瞪了墨子宸一眼。

  映月和入畫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緊接著急忙拿帕子捂住嘴。

  再重新定睛望去時，那蘇德昌、萱娘、蘇柏青、蘇碧瑤四個人不知怎麽的，已經全部抱在一起痛哭了，儼然成了一幕最完美的四口之家。

  “回來吧，”蘇德昌苦苦哀求著，“萱娘，你的下半輩子，就讓我來照顧你，你跟我回蘇府吧。原先碧落是大將軍夫人，你住在這裏也無可厚非。可現如今碧落不幸早亡，你們母子再繼續住在大將軍府裏，那就成了寄人蘺下了。還是回蘇府老宅吧。雖然經過這些年，老宅並沒有修葺，現在破舊了些，但是隻要打掃幹淨，還是可以住的，那裏，也終歸是自己的家。”

  “可是……”萱娘假意猶豫不決。

  蘇德昌馬上進一步哀求：“那毒婦已經死了。你就是正房。萱娘，我保證把你扶正，你就是我蘇德昌的正室。你不是盼了許久麽？現在如願，你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好不好。”

  萱娘咬著牙道：“先別說這個。今兒是給落兒上香的日子，待落兒出殯之後再作打算吧。”

  蘇德昌聽這話言之有理，確實在這樣的時刻不宜過於逼迫萱娘。

  萱娘沒有堅決反對，就是默認了吧？這對於蘇德昌而言，已經是莫大收獲了。看來，苦肉計還是十分有效的。

  於是，蘇德昌讓蘇碧瑤也規規矩矩上完香之後，又借故到後麵棺槨前哭了一陣，看了看“蘇碧落”的遺容，又給足了奠儀，這才哭著委頓於地，不肯離去。

  墨家的人看到蘇德昌就煩，於是好說歹勸，終於將他勸回去。

  這邊見他一走，全都放鬆了下來。

  這戲要各方配合，可真是不好演啊。

  到得出殯日，蘇德昌和蘇碧瑤果真又來，這次萱娘也不客氣了，直接指使他們幫忙。蘇德昌一味討好，當然十分樂意。

  到了這時侯，他還怕萱娘不願意使喚他，拿他當外人看呐。

  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真可謂在他身上應驗了。

  出殯完之後，蘇德昌就三天兩頭往將軍府裏跑，死纏硬磨要把萱娘“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