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宸沉下心來，打算依蘇碧落所言耐心以靜製動。可是，這個“動”來得太快，險些讓墨子宸措手不及。

  拓拔驍原本比他所想象更加“狠”些。

  那天他當殿走掉之後，回到東宮，並沒有去“請教”蘇碧落，而是徑直回到寢殿去，對著荼靡大發雷霆。

  他踢翻一切能踢翻的桌椅，喝退所有太監宮女，甚至將架上的古董和邊桌上的花瓶都抓起來，狠狠擲個粉碎，“劈哩叭啦”沒完沒了。

  荼靡手握一卷醫書，眸光清冷幽遠，像是看一場無關痛癢的戲似的。

  越是這樣，拓拔驍越氣，他猛然衝了過去，一把將荼靡握起，猛烈握晃著她：“你說，你說你要報仇，你說你要下什麽藥，結果呢？下到哪裏去了？他現在好好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沒下？是不是他三番兩次撩你，你喜歡上了他？”

  荼靡盯著拓拔驍因發怒而扭曲的俊臉，心裏一陣痛快。

  她的確沒有給拓拔泓下什麽藥，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也曾經這麽打算。可是僅僅下過幾次慢性藥後，她就停了。

  荼靡突然不想親手殺死拓拔泓了，正如拓拔泓沒有親手殺死她母親，卻讓全家人因此而陷入莫大的痛苦一樣。

  在她發覺拓拔驍越來越離不開自己，會因自己吃醋發狂的時侯，荼靡就改變了主意。這個結果比她事先預料到的要好許多。

  故而她決定借刀殺人。

  如果親手殺死拓拔泓的人是拓拔驍，這樣的報複更加徹底。

  可是，也要拓拔泓父子願意上勾才行。荼靡懷著這樣的打算耐心等待，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而似乎，這一天真的要來了。

  麵對拓拔驍瘋狂的質問，荼靡心中更加篤定這一天已經來臨了。

  “臣妾不知道你說什麽？太子殿下今天可是上朝時受了什麽刺激？”聲音依舊清冷而平靜，美眸裏迸射出的眸光卻清亮而犀利。

  “哼！”拓拔驍捏著荼靡的肩，就像跟肩胛骨有仇，要把它捏碎似的，“父皇那個老糊塗，居然把虎符交給了墨子宸。他這是把西夏往末途上送啊！如今，這仗還怎麽打？這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父皇是因為你才寧可相信女婿，也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兒子，都是你……”

  “放開我——”荼靡真的被捏得好痛好痛，她一架手，就要把拓拔驍打開，但是沒有成功。

  拓拔驍虛晃一招，避開了她，複又將她摟得更緊，同時一張嘴，就咬住了她的菱唇。

  “啊——”荼靡受痛，忍不住從喉間輕呼。

  這次不是吻，是真的“咬”！

  拓拔驍像隻被激怒的猛獸，緊緊咬住對方不放。很快的，腥味的血液溢滿荼靡的嘴。她恨恨地跺了拓拔驍一腳，拓拔驍果真輕哼了一聲，果真快速放開了她。

  鮮紅的血液逸在荼靡的嘴唇上，荼靡大聲嚷道：“拓拔驍，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麽？再也沒有人比得上你？可你為什麽出了這樣的事情，第一個怪罪的卻是我。我這樣一個弱女子，招誰惹誰了？那是陛下的錯！你不敢找他算帳，你遷怒於我，你也配做什麽英雄？”

  荼靡不顧一切的反駁令拓拔驍冷靜了下來，他的眸色漸漸陰鷙，臉色也極度難看。

  的確，錯的人是拓拔泓。

  “你恨不得他死，對不對？”荼靡直接戳穿了拓拔驍的心思，“你恨不得他死，所以你才會問我為什麽沒有藥死他？你好狠！你如果是個男子漢，既然有這樣的心思，為什麽不自己直接動手？你倒是去殺他啊？反正隻要有他在位，隻要有墨子宸掌握虎符，你這一統天下的夢想就隻能是春秋大夢！這仗再過一百年，等你入土為安，還是一樣打不起來！你死了這條心吧！”

  “啊——”拓拔驍似乎深受刺激，大吼一聲拔出劍來，一劍就把床杆劈成兩段。

  荼靡冷笑：“你的冷靜呢？你的心計呢？都到哪裏去了？如果你真心想做，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你。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就看你怎麽做了！”

  這幾句話，就像一盆涼水，澆得拓拔驍整個一陣激靈，似乎清醒了許多。

  “我是你的妻，”荼靡擅於察言觀色，見拓拔驍似乎冷靜了些，趁熱打鐵慫恿著：“我隻知道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夫君的夢想就是妾身的夢想，如果你有一統天下的雄心，那就去做，不管成功或者失敗，我都會不離不棄，支持你到底。”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和你同樣不喜歡拓拔泓。我恨他，我從來不隱瞞；而你，是氣他，氣他不相信你，氣他成為你的絆腳石。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的敵人是一致的。”

  “第三件事情就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必須提心吊膽的活著。因為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再度想要侵犯我。我看明天早朝的時侯，你還是遞上奏折，把我這一品醫女的職位給辭了吧。”

  荼靡言畢，一瞬不瞬地盯著拓拔驍。

  拓拔驍在她犀利如箭的目光中，漸漸低下了頭，耳根子漸漸燃燒起來，一股熱血亦沸騰不息。

  是啊，遷怒什麽？猶豫什麽？

  如今，再也不是向拓拔泓證明了，而要向天下人證明，他拓拔泓是對的！他才是這天下共主！

  他驀然出手，捏住荼靡的下巴，將她的小臉微微抬起，熾烈的眸光凝住她，再向她靠近了些。

  荼靡皺著柳眉，不明所以地仰視著拓拔驍，靜待他的決定。

  拓拔驍陡然俯下頭去，荼靡以為他又要吻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唇濕潤了下，但沒有以往的狂風暴雨，荼靡好奇地半眯著眼睛，發現竟是他在舐血。

  “等著，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本太子會向你證明，誰才是對的！沒有雄心偉略，不配坐在那隻龍椅上麵！”拓拔驍字字淬火，帶著毀滅一切的決心與力量。

  荼靡微斂起眸色，唇畔浮現一抹淡然的笑，主動踮起腳尖，圈住拓拔驍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拓拔驍亦緊緊攬住了荼靡盈盈不可一握的纖腰。

  這個吻，地久天長，帶著某種壯士割腕的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