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蘇碧落抬眸，似乎漫不經心的瞥了墨子宸一眼，瞧見他已經半醉薰然的樣子，輕輕歎了一聲。

  她站起來，然而肚子實在撐到她無法行動自如，隻得依賴拓拔驍將她扶起。

  “碧落，你要做什麽？”拓拔驍小心翼翼問道。

  蘇碧落微微莞爾，沒有答他，徑自穩步到了大殿中央，施禮稟奏。

  “啟稟陛下，既然明天要雙喜臨門，不如今天就早點歇息吧，要鬧明天再來鬧。大婚，還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再說，我這身子，也熬不得夜了。請原諒我必須告退，早點休息了。”

  “好，就依你的，準奏，大家都退了吧。”拓拔泓大氣道。

  蘇碧落卻紋絲不動，微笑而從容：“啟稟陛下，還有一事。方才我與太子殿下商量了，我肚子裏的孩子若生下來，就交給公主和駙馬撫養。而我孑然一身再嫁，也可以少一些流言蠻語，不知陛下可否同意？”

  拓拔泓微微頜首：“嗯，這事這麽處理也好。朕沒有什麽意見。”

  “可是，墨子宸畢竟是孩子的爹，如今我們要各自嫁娶，是否允許在明日嫁娶之前，讓我們夜談一番，簽下和離書，把孩子也一併安排好呢？”

  蘇碧落再度請求。

  拓拔驍道：“這是應該的，準奏。”

  “好，那我們今夜就暫回太子府住，待我與墨子宸了斷我們之間的關係後，明天就好好熱鬧一番吧。”蘇碧落眉飛色舞，似乎對美好的未來無限憧憬。

  墨子宸方才親眼看見她和拓拔驍如何親昵，這會兒又聽見她這麽說，心裏就像揣了個火球似的，隨時準備爆炸。

  而這會兒，聽到蘇碧落說要和他詳談一夜，他覺得正中下懷，談就談，他也正想問個明白，做個了斷。因此靜默不言。

  至於拓拔驍和拓拔玉罄，大約也是極想這對夫妻早日了斷的，因此也沒有提出異議。再說方才夫妻二人的爭吵不像是在演戲，並且蘇碧落如今捧著個大肚子，能做什麽事情呢，無非就是談談話，吵吵架。

  這麽一想，兄妹倆倒是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等待著蘇碧落與墨子宸夫妻倆做個了斷。

  半個時辰後，大家都回到了太子府。

  拓拔玉罄給墨子宸安排了一間廂房睡覺。蘇碧落辭別過拓拔驍後，就在映月和入畫的陪伴下前來找墨子宸，手裏拿著紙和筆墨，說是讓墨子宸寫和離書來著。

  她命令映月和入畫守在門口，並且小心屋簷上有人偷聽，得到映月和入畫的保證後，這才進得屋內，緊緊關上了門。

  墨子宸端坐在榻沿，兩條大長腿矯健有力放在地麵上，兩手拄在腿上，挺直著腰背，正襟危坐，俊臉罩霜，一雙冰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直至蘇碧落一點一點的進入他的視線之中。

  蘇碧落把紙和筆墨放在桌子上，而後款款的走近墨子宸。

  她的目光迎著他的，一點也沒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墨子宸原本心裏揣著火球，可是，現在眼見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那心裏的火球就越滅越小，越滅越小。

  幾乎是不可抵抗的，任由這種怨恨漸漸消散，直至近到他可以看清她嘴邊和腮邊的青腫時，墨子宸甚至有些懊喪，那一記耳光確實打重了，萬一打傷了她，連帶傷著孩子怎麽辦？

  “相公，你好狠的心，寶寶都快臨盆了，你這麽下得了手打我？”

  仿佛從墨子宸看她的目光中，洞悉了他心裏的想法，蘇碧落薄嗔輕怨。

  這一問，倒把墨子宸的怒火又撩上來了：“哼，你還好意思說。做生意做到本將軍頭上來了。這天底下，賣兒賣女賣妻皆有，可不曾聽聞賣夫。你可真是反了你！”

  “噗——”蘇碧落不怒反笑，輕捂著嘴的樣子那麽嬌俏可愛，墨子宸目光轉移開來，不情願看她搞什麽花樣，打算繼續冷漠下去。

  可是，蘇碧落卻走到他身邊，也在榻沿坐下，她將腳並攏上來，放在腳踏上，輕輕挽住墨子宸的手臂。

  淡淡的月色像銀紗似的，從窗外傾泄進來，溫柔的披在他們身上。

  兩張盛世美顏在月光的氤氳下，更加柔和好看了。

  “滾開。”墨子宸用手肘微微頂撞了她一下，不願讓她挽著手臂，“把紙墨都拿來了，是要我寫和離書麽？去，拿來，不必矯情，寫就寫，反正玉罄公主傾城美貌，勝你太多。”

  “哼，”蘇碧落冷笑，奚落道，“你就裝吧。裝得再像，我也不信。你若是不在乎，何必生這麽大的氣？何必喝這麽多酒？瞧你現在，身上全是酒味。”

  墨子宸眸光一閃，冷聲道：“不關你事。”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哼，這等動人的甜言蜜語，留著給你的西夏太子聽吧。”

  蘇碧落莞爾，更緊的抱住他的手臂，將腦袋倚抵在他寬闊的左肩上：“對他說，就真的隻是甜言蜜語；但對你說，卻是肺腑之言！”

  墨子宸聞言，心裏格登一下。

  這麽說，幾個意思，他低垂著眼睫瞅著她的眸光，清冷中不免又摻雜了幾分疑問。

  “子宸，我的相公，知道麽？以後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也許我們沒有機會再像今夜這樣說說貼己話了，所以，就讓我們抓緊時間吧。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可願意耐心聽一聽？”

  蘇碧落突然語氣變得急迫，盯著他的目光也變得灼灼閃亮。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與你還會有什麽貼己話麽？天底下有幾個人舍得賣自己的相公？這是多大的羞辱，你知道麽？不要告訴我是為了北漠。更不要告訴我是為了皇上。我不想聽！”

  墨子宸又任性了。

  蘇碧落嫣然而又篤定：“是！正是為了北漠，也是為了皇上！”

  “你……”墨子宸咬牙，目光中布滿幽怨，“他們就比我重要。”

  “當然，”蘇碧落正色道，“沒有大家，何來小家？對一般老百姓是如此，對我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更是如此。我們的選擇，決定了北漠的存亡，決定了百姓的生死。”

  墨子宸譏道：“你果然很偉大。比我這個肩負北漠安危的天下兵馬大將軍更加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