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瞟了一下墨子宸的神情，從容不迫地繼續勸慰：“大將軍，你想一想，夫人也挺不容易的。她從一嫁過來，就隻知道自己是為了替將軍府賺銀兩來的。所以，不知不覺中，她就把很多責任扛上身了，直到現在，她都不曉得要歇息一下。你方才發那麽大的火，說的話那麽難聽刺耳，她那麽堅強的人，都哭了。可是，等她跑到‘杯莫停’喝喝酒，吃吃飯，緊接著呢，又跑到德昌號巡視去了。你說，她是不是很累啊？”

  墨子宸沒說話，但陰沉的臉色似乎釋緩許多。

  荼靡又接著勸道：“她的累，她的苦都不是自己找來的，而是你和皇上一開始就需要她這樣。她嫁給你三年多，四處奔波，幾時休息過？等到暫時和平了，你們又要她忙著生孩子，一個女人當成這樣，累不累？”

  “她不喜歡拓拔驍，她愛的人一直隻有你。可是，有一點她說得沒錯，拓拔驍隻會寵她，疼她，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歡的事情。也許，你並沒有把她當成生子機器，但你們表現出來的就是那樣，你們那麽急燥，為了她不能生孩子，就要納柳如煙為妾，就要以七出之條驅她走，換誰都會這麽想，不是嗎？”

  荼靡頓了一下，因為她現在很清楚的從墨子宸的眸底看到了一絲懊悔，一絲憐惜。

  這就夠了！

  “作為局外人，總是旁觀者清。我能說的就是這麽多。至於怎麽做，就全看大將軍你自己了。她習慣了替北漠出頭，替你出頭，替皇帝出頭，有什麽事情發生，她習慣了第一個站出來，如果如你所言，隻是想要一個妻子，不想要什麽女強人，那也得看你有沒有能力去缷下她身上的擔子了。”

  荼靡凝視著怔怔出神的墨子宸，莞爾一笑，拿起桌上的綠笛，灑脫的離開了。

  荼靡一走出不憶城通往西院的後門，就碰到了墨子騫。

  墨子騫默默的橫在了她麵前。

  “二公子？”荼靡愕然。

  墨子騫很艱澀的滑動了下喉結，勇敢道：“荼姑娘，能不能請你畫舫上坐一坐，本將軍有話跟你說。”

  荼靡低頭沉吟，墨子騫立刻催道：“荼姑娘，請！”

  荼靡輕輕一歎，隻得走在前頭。

  兩人在西院的人工湖上麵的畫舫坐定之後，小廝奉上了茶水和點心。

  墨子騫請荼靡品嚐。

  “這是北漠的燒殼子，你是西夏人，可吃得慣？”墨子騫冷竣的神情與墨子宸頗為神似，此時，卻破天荒的露出溫柔的笑容。

  “嗯，還不錯。”荼靡拿了一個在手裏，很斯文的淺嚐了一小口。

  墨子騫道：“那就好。荼姑娘，方才你跟大哥所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不得不說，荼姑娘真是一位深明大義，又心地仁慈的好姑娘。隻是，為了複仇，把自己這樣往火坑裏送，是不是太危險了？”

  “危不危險已經不是我所考慮的了，我隻知道這件事情自己必須去做。”荼靡語氣卻甚為堅定，她放下燒殼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視線落在湖麵遊弋的一對鴛鴦上麵。

  墨子騫躊躕著，忐忑難安思索了許久。

  荼靡見他不說話，就站了起來：“二公子，沒什麽事，我走了。”

  “不，”墨子騫心慌忙亂的攔住她，“你別走，我有話說。”

  他一心急，猛的捉住人家的一對小手在掌心裏握著：“荼姑娘，我喜歡你。我希望你留下來，不要嫁給拓拔驍。相思子我去取，我夜探西夏太子府，把相思子偷回來。”

  “不，你別去！”荼靡一驚，整張小臉熱辣辣的紅，將手“嗖”的抽回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管。再說，你這話真令人意外！我們才見過一次麵，你就喜歡上我了，這太……太快了！”

  “你不知道什麽叫‘一見鍾情’麽？”墨子騫又抓住荼靡的雙肩，雙眸獵獵如火的盯著她，“一見到你，方知何謂‘驚為天人’，荼靡，我喜歡你，希望你留下來，讓我保護你，照顧你！聽說你父母雙亡，自小四處飄零。我願意照顧你，給你一個家，你可願意為我佇留？”

  荼靡仰頭愣視著墨子騫，驚得菱唇半張。

  原來墨子騫是外冷內熱的人，說起情話來確實能讓人分分鍾沸騰起來。荼靡原本是何等冷情之人，自小失去父母，四處漂泊，突然有個高大英俊的大將軍願意照顧她，荼靡怎能不動心？

  可是，西夏皇宮，拓拔驍的手裏，又豈是墨子騫說取就能取來的？

  拓拔驍既然以相思子為籌碼，自然倍加看管，如何能讓他輕易偷得？

  一個父仇未報，時刻性命懸於一線的人，哪有什麽資格動真情呢？

  “將軍，你別說了，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荼靡不報父仇，就不會成家。將軍不該喜歡荼靡。一個漂泊江湖的女醫，如何與你匹配？以你們墨家的地位，應該配王侯將相的千金，甚至是公主才對啊！”

  荼靡的拒絕並沒有說服墨子騫，反而令他更加熱血，他捏著她肩膀的手力道加重了幾分。

  “不！我誰也不要，就是要你！在我心裏，你比什麽公主都更加高貴！你不僅傾城絕色，醫術高明，又聰慧善良，善解人意，這樣的姑娘，就是我夢寐以求的。”

  激動的墨子騫表白完，驟然俯頭吻住了荼靡的唇，荼靡一驚，一掌推開他，頓了頓，咬了下唇，又用力甩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聲那般響亮，把荼靡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看著手掌，有些不忍。

  可是，她必須這麽做。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消墨子騫的念頭。

  他值得配上更加好的姑娘！

  墨子騫沒有捂臉，隻是頭微微偏了一下，臉頰熱辣辣的，卻不及他心頭的那把火，熊熊燃燒著，像要把他徹底毀了。

  “將軍，請你清醒一點。你對我一見鍾情，可惜荼靡並沒有對將軍一見鍾情啊。請你不要再對我說這樣的話了。我有我的路要走。請自重！”

  荼靡說完之後，立即轉身走下畫舫。

  墨子騫呆立舫中，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