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牙齒怎麽好好說話？

  許多音節根本就發不出來，更遑論蘇開月還是個剛剛沒了牙的新手，就更不知道沒了牙要怎麽調音了。

  “噗噗呼呼……”

  蘇開月怒而抓住了七長老的衣襟大聲責問的時候，入七長老等人耳的，卻全部都是蘇開月上下嘴唇發出來的詭異發音。

  他們根本都聽不明白蘇開月到底在說什麽！

  大長老看著眼前這亂七八糟的場麵，臉都青了。

  不過，畢竟老七吐了人家兒子的棺材，大家又都是一夥的，總不能真的就這麽拚個你死我活吧？

  大長老有心做個和事老，拍了一巴掌七長老，想要讓他說說軟話，道個歉。

  然而，好不容易壓抑住了惡心的七長老，在看到了蘇開月那一口沒了牙的血淋淋的大嘴，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幾顆蹦到了自己嘴裏的牙，沒忍住……扭頭就又吐了！

  蘇開月，蘇開月臉都綠了。

  他和他兒子是兩坨屎嗎？

  能把他殺人不眨眼的老七惡心到這種地步？

  蘇開月瞪大了一雙眼睛，上下嘴唇不自然地超裏麵回扣著，眼淚劈裏啪啦地就下來了——他覺得，老七他今日給他的侮辱和踐踏，比蘇暮離那個小賤人多多了！簡直不能原諒！

  “你呼呼噗噗……”

  隻不過，當他怒而張嘴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音，仍舊是古怪的氣流碰撞。

  他的牙齒，已經全部都被蘇暮離給抽沒了，此刻就仿若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所有的發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他嚎叫了一陣子，終於後知後覺了自己的狼狽，以及那些難聽至極的聲音，根本就不能讓別人明白他的意思，反而隻會讓他招來嘲笑罷了。

  這個認知，讓他本就腫脹的臉，此刻徹底青紫，又疼又漲。

  “咳！老二你別這樣！老七他不是故意的，我會幫蘇煥……清理幹淨，安排他安生下葬的！”大長老不得不開口勸道。

  然而，蘇開月此時已經死死地閉住了嘴，並且努力把回扣的嘴唇往外翻，打定主意了不再說話，更不肯跟大長老等人交流了。

  蘇開月的這幅模樣，看起來蠢極了！

  就像是一個掉光了牙齒的老太太。

  即便是忍耐力極好，又極為聰明的大長老，明知道此刻不能笑，還是沒忍住，在第二句勸告說出來之前，噗地一聲就噴出來了一個笑音。

  即便他知道不好，急忙收斂，這一聲笑聲，也還是被蘇開月給聽到了。

  蘇開月隻覺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他被氣得喉頭哽血，口中因為傷口更是鮮血四溢，卻死活緊緊地咬住了牙關不肯張嘴吐血。

  隻因為，他隻要一鬆開嘴唇，嘴唇就會自然回扣，窘極了。

  明明是一場算計好了的政治作秀，明明是想要讓蘇暮離和蘇晨風身敗名裂，結果，兒子的屍體被毀，自己也成了所有人的笑話，蘇開月光是想想就恨不得立刻自爆，拉著所有人都下地獄！

  他想要強撐著讓自己至少好看一點，但是眼睛就像是沒了閘門的大壩一樣，眼淚嘩啦啦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名聲，前途，兒子，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算是全沒了，他隻要稍微想想，就絕望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蘇暮離對眼前的蘇開月毫不同情，當他落入趙青芝網絡的情網，並將親手將兒子推開，還將整個家族的利益都拋之腦後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一切了。

  今日種種，不過是往日種下的因，今日結出了果。

  她將隨身配件放回了空間之中，已經沒興致再在這個人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轉頭看向了蘇譽，說道：“蘇譽，你把他帶下去，錄下審訊時的影像作為證據，讓他供出這些暗室藥堂的據點，還有跟帝都中那些上尊們都在與誰聯係。”

  她頓了頓，輕笑了一聲：“如果審不出來，沒關係，必要的時候，墨一他們會幫你們的。”

  蘇開月幾乎是想也沒想地拔腿就跑，卻被閃現在麵前的蘇暮離，抬腿，砰地一聲就踹到了蘇譽的身邊。

  蘇家刑堂，就沒有審不出來的秘密。

  而墨九王府的暗衛，更是瘋狗集中營，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想要進去嚐試。

  蘇譽臉上露出爽朗至極的笑容，眼底卻閃爍著冰冷狡猾的嗜血笑容，他笑眯眯地道：“好！我已經好久沒有用上次老大教我的那段針灸逼供的法子了，這一次，正好在蘇長老身上好好操練操練。”

  蘇開月聞言，驀地就想起來在離開帝都之前，去刑堂看到的那所謂的最新的刑訊法子，再也忍不住，兩眼一翻，徹底昏死了過去。

  “嘖！”蘇譽眨巴了一下眼睛，爽朗的笑容中帶上了幾分遺憾：“以往瞧著膽子也挺大的啊，連造家主的反都敢幹，怎麽這麽不經嚇？”

  蘇暮離聽到了蘇譽這般歎息的話語，嘴角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

  拜托，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能不能稍稍遮掩一下你躍躍欲試，急不可待要刑訊人家的表情？你那麽鬼畜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屠夫在看待宰的豬，思考著要怎麽多劃幾刀，人家能不怕麽？

  蘇譽半點兒也沒有被嫌棄了的意思，仍舊興致勃勃，甚至直接至極彎了腰，去將地上昏迷了的蘇開月撿了起來。

  隻不過，笑麵狐狸就是笑麵狐狸了，他一麵與上來幫忙的蘇萌等人說，要小心點兒，別碰上了蘇開月，畢竟是個年紀大了的老家夥，要尊老，一邊，又毫不猶豫地將一枚黑乎乎的藥丸喂進了蘇開月的嘴裏。

  藥丸被吞下去的瞬間，蘇開月頓時就渾身抽搐了起來，然後，又在五六個呼吸之後，瞬間歸於了平靜，並且，軟得就像是一鍋煮過了頭的爛麵條。

  大長老等人目瞪口呆，直到蘇譽把人都拎進了大門，這才反應了過來。

  大長老怒喝：“蘇譽！你幹什麽？把人給我放下！還有，你剛剛給他喂了什麽？毒藥嗎？誰準你這麽做的？”

  大長老眼底倏地閃過了幾分焦急之色，甚至還產生了直接動手搶人的衝動。

  不過，當他看到了蘇暮離身形一閃，擋在了他的麵前，並且，又拿出來了那柄把蘇開月抽成了豬頭的佩劍的時候，卻倏地頓住了腳步。

  忌憚不已的同時，他隻覺得自己的兩個腮幫子似乎在不斷地反酸水，甚至隱隱作痛——完全是被剛剛蘇開月的慘狀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少主這是，要做什麽？”大長老的臉色不怎麽好，但是，有蘇開月的前車之鑒在眼前，他也不敢再對蘇暮離有半點兒不敬了。

  這丫頭太邪性了！

  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最好，從始至終都不要對她不恭敬，更不要試圖惹怒她，不然倒黴的肯定是自己，而自己，隻能吃啞巴虧！

  這個認知，讓大長老一瞬間就選擇了最理智的做法——那就是，先認慫，然後，徐徐圖之。

  這種倚老賣老，滿口仁義道德，家族利益，實則卻是個實打實的利己主義者的老家夥們，蘇暮離上輩子的時候見得多了，收拾得沒有三車也有好幾打了，大長老的眼珠子一轉，她就猜到了他要打什麽主意。

  這人，仍舊還是不死心，即便是知道了劉倩然曾經殺了無數蘇家人，也還是堅定地要去做奴才了！

  不。

  不對。

  蘇暮離的目光微閃。

  或許，這些長老會的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劉倩然那邊的所謂上界仙尊，就是殺害那些蘇家族人的人，並且，十分樂見其成呢？

  畢竟，隻有那些人死了，才能夠給他們這邊的人，騰出位置來，不是嗎？

  蘇暮離若有所思地看著大長老迅速整頓之後，刻意裝作忌憚害怕，並且懷疑蘇開月的目光，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了蘇晨風，目光中帶著幾分詢問。

  蘇晨風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蘇家肯定不止趙青芝一個直接與劉倩然等上界之人聯係的釘子。

  以前是從沒有往這方麵想，如今想想，若是有大長老以及他背後的長老會從中幫劉倩然他們做事，裏應外合的，那麽，劉倩然他們對蘇家上下的行動了若指掌，甚至連他這個蘇家家主的行程都知之甚詳，也就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好啊！

  好個長老會！

  好個製衡家主隻為了蘇家好！

  蘇晨風幾乎是瞬間就被點燃了最大的怒火。

  這些年死的人太多了，那種處處製肘，事事被人掌控算計的感覺，簡直讓他每時每刻都如同火油烹煎。

  可惜，那些釘子卻總都抓不出來。

  現在找到了罪魁禍首，他的怒氣頓時找到了爆發點，不過，這憤怒卻不是轟然爆炸出來，而是，怒到了極致，反而越發平靜了。

  蘇晨風閉了閉眼，用最快的速度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他看著大長老，神色冰冷：“蘇開月已經叛族，如今證據確鑿，你確定，你當真想要救他？”

  他神色冷厲，一雙虎目冰冷無情地盯住了大長老，仿若大長老要是敢點個頭，他頃刻間就會直接擰斷大長老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