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的空氣，都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蘇暮離微微抿唇，眼底一片墨色，讓人根本看不透她此刻心中在想什麽。

  蘇開月臉上露出一抹詭笑，尖銳地道：“蘇暮離，你沒有想到吧？你父親，他可是一路跟著我從帝都過來的！不過，他躲起來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他為了一己私欲做下了那麽多的醜事，的確應該沒臉見你的！”

  蘇煥也在這個時候出聲冷笑：“他自然不敢出來，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他這些年做的那些齷齪事，便是連無關的路人聽了，都會厭惡，更何況還是他的女兒？”

  蘇煥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衝著蘇暮離冷笑連連，充滿了惡意地道：“知道嗎？知道當年蘇晨愈為什麽會死嗎？那是因為，當年他和趙青芝兩個偷情的時候，被蘇晨愈和玄輕看了個正著！哈哈！

  也虧得那兩個賤人，還裝得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份背德的醜聞，卻全部都讓另外兩個被背叛的人背負了！結果呢？一個心神恍惚，最終身死。另一個，信念破碎，最終選擇了一條死路！”

  他死死地瞪著蘇暮離，大叫：“蘇暮離！你給我聽清楚了！是蘇晨風逼死你母親的！那時候你還在重傷，躺在床上幾乎已經快要死了，你母親本就心力憔悴，絕望至極，可是，他卻借著找藥的借口，與自己的嫂子亂來！

  知道你母親當時有多絕望嗎？知道她知道蘇晨愈當晚就死了的時候，有多痛苦嗎？那兩個賤人，甚至口口聲聲地商討著日後怎麽安排他們的女兒！

  至於你，你蘇暮離已經廢了啊。所以，從那一刻開始，蘇暮離，你就已經被放棄了。你父親選擇了他的另一個女兒，那個私生女後麵十幾年的幸福，都是他親口安排，而那時，你母親就站在帳篷外聽著！一字不漏！

  你知不知道，她當時哭得血淚都流下來了？可是她還是為了你，為了能夠讓你得到蘇家優渥的條件，仍舊選擇了留下來！

  可惜，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你活命的機會，卻把你推入了深淵。那個男人根本沒有看在她主動求死的份兒上，就好好照顧你，而是讓自己的姘頭和私生女，將你幾次三番的磋磨至死！你……”

  轟！

  蘇煥的身體忽然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擊飛，狠狠地撞在了牆上，又滿身是血地落在了地上。

  可是，卻沒有人在乎他怎麽樣了，他自己也不在乎，反而看著那道氣流來的方向，哈哈大笑：“啊哈哈哈！蘇晨風！蘇晨風你終於出現了！你怎麽不繼續躲起來？你怎麽不讓我繼續說下去了？你怕了嗎？”

  另一邊，蘇開月也同樣哈哈大笑，森然大叫道：“他自然要出來，他怕你抖出他更多的醜事啊！怕自己本來就臭了的名聲，更臭呢！”

  這兩個人，就像是所有詭計得逞了的壞人一樣，笑得囂張，猙獰，又充滿了惡意。

  大廳的門口，蘇晨風的嘴角帶著血，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眼底，此刻卻盛滿了暴怒，痛苦，以及瘋狂。

  他艱難地邁步往前走了兩步，便倏地頓住，然後噗地噴出了好大的一口血來。

  突破影子的防衛圈很難，但是他卻做到了，但此時此刻，他卻半點也不敢看蘇暮離，卻隻狠狠地盯住了蘇煥：“是你，是你引她過來的？”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顯然，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此時此刻，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眼底帶著數不盡的瘋狂和悲慟。

  “說啊！是不是你故意引她過來的？”他沒有狡辯，沒有說其他的，隻死死地盯住了這一個問題，身上半點兒也沒有往日的理智和冷靜。

  蘇煥的目光微閃，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玄輕終究是被你害死了啊！如果當年不是你受不住誘惑，跟趙青芝那個賤人發生了關係，還……”

  “我殺了你啊王八蛋！”蘇晨風卻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當年，的確是蘇煥把玄輕引過來，讓她看到，聽到了那一切！

  蘇晨風沒有辦法去想象，當年的那一日，玄輕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他更不敢去想，因為，隻要稍稍想一想，他就心痛地恨不得立刻死去。

  女兒躺在病床上等死，丈夫卻與自己的長嫂亂來，甚至，還早就有了一個女兒！

  玄輕沒有在那個時候選擇衝進來殺了他，大概，是徹底被那樣可怕肮髒的真相，擊垮了，所以當時就生了死誌了吧？

  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一切都是早就算計好了的。

  蘇煥是當時玄輕最喜歡的小輩，也是她曾經親手救下，好好照顧了好幾個月的孩子，她如何能夠想到，那個孩子，會帶著她，去看那樣殘忍的一出戲？

  砰砰砰！

  每一拳頭下去，都會生生砸出好幾個血坑，可是，蘇晨風心中的痛苦和瘋狂，卻半點兒也得不得紓解。

  直到蘇暮離輕飄飄的一聲“夠了”，他才倏地僵住了身體，整個人都在不斷的顫抖，每一次喘息，都帶出了濃濃的血腥味兒。

  他幾乎，不敢轉頭去看蘇暮離此刻的神色是怎麽樣的。

  她會不會以為我是惱羞成怒，所以想要殺人滅口？

  蘇晨風第一次這樣惶恐難過，他忐忑不已地站穩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蘇暮離，就像是一個犯了大錯，正在等待了大人審判結果的孩子。

  “離兒……”蘇晨風張了張嘴，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

  蘇暮離眼中的失望，那麽的明顯，就像是一個大錘子重重砸在了他的心髒上，腦子上，讓他整個人都是蒙圈和恐懼的。

  “別，別……”蘇晨風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了幾個破碎的聲音，不斷湧出的哽咽，讓他幾乎難以發聲：“別討厭我，別……別恨我……”

  可是，即便是他自己，都覺得這些請求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而蘇暮離以往看著他還會笑笑的模樣，如今已經全部都沒有了。

  在蘇家的那幾個月，他努力了那麽久，補償了那麽多，不過就是為了女兒一個真心的微笑，但是此刻，他發現一切似乎都再一次回到了遠點，而他，對此卻隻有“無能為力”這四個讓人絕望的字。

  蘇煥和蘇開月大概從未見過這樣卑微而蒼白的蘇晨風，一個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看著蘇晨風的可憐的模樣，眼底隻有痛快。

  蘇暮離緊緊地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局勢，似乎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墨九卿看著蘇暮離眼底烈烈燃燒的火焰，就知道，她心中必然是不痛快的，或許是旁觀者清，看著蘇晨風眼底的著急，他有些驚訝地微微眯眼，終於開口提醒了一句：“他們還有什麽沒說？”

  如果不是蘇晨風看著蘇暮離眼睛裏的疼痛和難過是真的，墨九卿絕對不會提這個醒。

  如果這當中當真有什麽不可言說的誤會，那麽，為了挽回這份蘇晨風在意的父女親情，多丟臉多難看，蘇晨風都會自己說出來，但是，如果這份在意不那麽重的話……

  墨九卿的眸色沉了沉，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人，有靠近蘇暮離心中柔軟的機會的。

  愛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應該夾雜著優柔寡斷和猶疑，否則，隻會將把這份感情放在心上的人，傷個徹底。

  蘇晨風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呆呆地看著蘇暮離，手指微微抽動，倏地抬手遮住了臉，整個人都顫抖成了一團。

  蘇暮離反手握住了墨九卿微涼的手指，衝著他輕輕笑了笑：“沒關係，我很好。”

  她心底或許還是有些在意的，但是，也止於“有些”罷了。

  感情從來都是相互的，蘇晨風給予自己的，本就是十分之一二，她又如何會犯賤地湊上去捧上自己的所有？

  她早就已經過了會期待父母關愛的年紀了，即便心中或許還對這些有著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期許，如今，一個玄輕足夠了，蘇晨風……她從來都不強求。

  然而，她放下了，蘇晨風卻被她那一聲“沒關係”驚到了。

  他開始惶恐，開始害怕，多年前失去玄輕，已經讓他痛不欲生，如果他連玄輕好不容易給他留下來的女兒，都徹底丟開的話，他的生命裏還能夠剩下什麽？

  “別！別這樣！離兒！我說！我都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別恨我好不好？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蘇晨風低聲說道，眼眶通紅一片，顯然是剛剛哭過的。

  蘇煥冷笑道：“有什麽好說的？趙青芝那個賤人你上了，蘇慕雪這個親生女兒你也寵了，疼了，暮離妹妹你也忽略了虐待了……嗬嗬，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蘇晨風暴怒大吼：“閉嘴！你給我閉嘴！如果當年不是趙青芝那個賤人買通了你，讓你引來玄輕，看到她下藥與我……與我……亂來的場景，我怎麽可能弄到如今這種地步？她又怎麽會死？

  她當你是親生兒子一樣的疼愛，你做了什麽？你竟然跟趙青芝那個賤人一起，謀害她，算計她？蘇煥！你為了得到她讓她死心，就背叛了她，我一定會殺了你，會殺了你的！”